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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旭京天气即将转暖时,又突生一场倒春寒,像是在刻意迎合李思懿这场病,非要将她绊住这几日似的。

      外间都尽量开了窗通风,内室之中,柳舒婉刚洗了温热的帕子,敷到李思懿额头上,瞧见她脸上泛着不正常的坨红颜色,无声叹息。李思懿同季霆之间的事,她同李家人一样都看在眼里,这对年轻人,说实话并未做错什么。

      季氏受宣帝忌惮,不愿落得个阖族被剿灭的结局,起兵反叛,乃是意料之中的事。

      李思懿谨守家族之令,与季霆划清界限,也是遵从孝道。

      至于萧靖安,对李家式微时的扶持,李思懿想还情,是合情合理。

      错的是谁呢?恐怕只有当年那个高高在上的皇权,非要搞出这一堆事,却又没能力料理,逃出了旭京吧。

      碧云从外间进来,瞧见柳舒婉,赶忙道:“少夫人怎的这么早就来了,姑娘若知道自己病时还劳你照顾,必定是要内心不安的。”

      李思懿没有同胞的姐妹兄弟,堂兄便如亲兄长一般,碧云更是称柳舒婉为“少夫人”,没有刻意强调堂亲的关系。

      “那便让她内心不安吧,想对我絮叨,也得等她好起来再说。”柳舒婉全然不受这些困扰,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碧云说着话,“夫君今日要去同新主说话,我如何能安心歇着?只好过来照顾她了。”

      碧云闻言默然。

      季霆昨日已经命人开始准备婚仪,其言其行,简直光明正大得,完全无视李思懿尚与萧靖安还立有婚约的事实。

      朝臣之中不少人都有微词,尤其那位徐太师,捧着白绫赶到大殿之前,又是准备吊上去以死明志,季霆直接命人把徐太师关进牢内,戴上枷锁以防止他自裁。

      有道是刑不上大夫,徐太师三朝元老却招致此番对待,不少人为其求情,季霆便在御案之后安稳坐着,笑道:“诸位若想陪徐太师,大可继续。”

      季霆带领玄甲军刚进旭京时,徐太师可是当面指责季霆反叛不遵为臣之礼,都没被如此对待,如今不过说了句季霆强抢郡王妃之举不合礼法,就被下了牢狱,孰轻孰重,简直叫人胆寒。

      徐太师的家人忙去狱中劝说,说时移势易,如今旭京早已不是萧家的天下,萧靖安的郡王封号也是有名无实,明明徐太师对季霆如今稳坐旭京都不在意了,怎么还管他要娶谁呢?叫徐太师莫要再如此固执云云。都被徐太师给骂了回去,说他们一个个都鼠目寸光趋炎附势,不知所谓。

      李思明是带着奏折去的,折子里写的却是最近吏部考核官员的事,列了有关新晋官员的任免建议。

      禀报完正事以后,才同季霆聊起李思懿的情况:“李少史终究是臣的妹妹,臣知道这些话会令新主不快,但为了妹妹,臣不得不说。”

      “堂兄要说什么?”季霆故意叫了“堂兄”这一称呼,其实早在他和李思懿的婚约定下时,季霆便早已改口,如今既然是说私事,他便换回了这一称呼,表明自己非要将亲缘认下的态度。

      李思明闻言一顿,片刻之后,方才找回自己的思绪:“新主应当知道,我妹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新主着想,她不想让世人误会你色令智昏忘却世仇,更不想叫你背上骂名,所以才——”

      “——我知道。”季霆打断他的话,信手将笔搁到案上:“我已经给过她选择,话也说得很清楚,她嫁我,或者不成婚与我永世相伴,可她都不选,那我就只有叫她和我一起受折磨,这话,若她想不通,你也可再带给她。”

      “……”李思明瞧着季霆这不为所动的样子,不由得语塞。

      正当李思明思索眼下这话题要如何继续时,礼部侍郎、大理寺卿和京兆尹一同求见。

      季霆宣了三人进来,三人看到李思明,心下便已明了他来的目的也是一样,朝季霆见了礼后,三人互相使了半天的眼色,最终礼部侍郎先行出列道:“新主此次准备的婚仪……”

      季霆抬眸,望向对方,等着礼部侍郎接下来的话。

      礼部侍郎经过太久的评论,急得大理寺卿都要忍不住用手肘杵他,才接着道:“婚、婚仪的规格已经同封后大典无异,但新主尚未行登基之礼,此番怕是不、不太妥当,还是请新主先……先行登基,再……再作话说。”

      大理寺卿听到最后,已眼睛瞪圆了狠狠望着他,仿佛在说:你刚刚在说什么?!

      礼部侍郎以眼神回应:你懂什么?!这叫缓兵之计!

      “无妨,”季霆坐在上首姿态闲适,“登基之礼与封后大典谁先谁后,我并不十分在意。”

      大理寺卿再度责怪地看向礼部侍郎:你看看!你看看!非要扯什么封后,现在他真想封后了怎么办?!

      礼部侍郎不甘示弱以眼神回望:你行你上。

      大理寺卿咳了一声整整衣裳,行礼道:“李少史同郡王殿下婚约未解,程序上并不合规,这婚仪当是……办不成。”

      “办不成?”季霆重复着这句,笑容有丝玩味。

      大理寺卿被他这态度弄得有些心里没底,却依旧硬着头皮道:“办不成,若是宣国皇室宗亲来大理寺报……报这婚仪罔顾律法,臣届时也不、不得不秉公执法。”

      大理寺卿说话的确硬气许多,礼部侍郎看向他的眼神立刻充满敬畏。

      季霆受教般地“哦”了一声:“不知你口中的,李少史同郡王的婚约,可有在户部备案?可有凭证?婚书可在?”

      大理寺卿愣住,当年宣帝金口玉言赐的婚,难不成没有凭证?他赶忙看向另一端一直没有开口的京兆尹,却见京兆尹满脸一副“果然如此”的绝望表情,气得快忍不住当场跳脚。

      礼部侍郎也是吃了一惊,小声问京兆尹:“没有?”

      “没有。”

      得到京兆尹否定的回答,另外两人都如遭雷击,呆楞在原地。

      季霆又问:“那当年,由我父亲与李相亲自送去京兆尹府备案的婚书可还在?”

      京兆尹答:“在。”

      “我同李少史的婚约可解?”

      京兆尹担着另外两人希冀的目光,却还是只能摇头:“没有。”

      季霆气定神闲:“时至今日,不知有多少人来指责,说此事之中,我做的不合礼法,可我着实不懂这指责从何而来,毕竟我与少史,才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这八个字将三人都震了一震,大理寺卿和礼部侍郎看看京兆尹,又呆滞地转头看向李思明。

      李思明看懂了他们询问的眼神,颇为无奈:“当时我调赴外任,我如何能知?”

      “……”

      终究是一败涂地,铩羽而归。

      季霆留了李思明说有事相商,三人也知自己的地位终究不及这位新晋的大舅哥,出了殿,沉默的气氛仿佛都在应和当下这场倒春寒。

      确定季霆听不到以后,大理寺卿和礼部侍郎立马调转矛头问京兆尹:

      “究竟怎么回事?”

      “宣帝金口玉言的事都没凭证?”

      京兆尹被另外两人这般连声质问,却振振有词:“婚约解除需双方同意,当时季氏已经离京,这婚约如何解?不解婚约,又如何去立李少史同郡王的?”

      两人都震惊地望着京兆尹,被他这番言辞气得几欲呕血:“你非得这般死板?!”

      京兆尹抬手,冲虚空处拜了拜:“李相在世时,澄清吏治,要的就是从上到下所有官员,无一例外都依宣国律令行事,既是他所定的规矩,我若不遵从,又算什么?再说李相当年都没说什么。”

      礼部侍郎闻言惊异:“李相当年亲自同你聊的?”

      “是。”京兆尹正了正前襟:“他来问我,若无季氏的同意,这婚约可解否,我说季氏这边并无有违宣国律法的举动,即便要解,也当上堂辩驳,若实在不行,一方身亡也可——”

      “就是你这句话把李相气的吧?”

      “诶诶诶说的什么话?”大理寺卿杵了礼部侍郎一肘,“那时李相本就身体虚弱,你我都是见过的,他同李相说话能不顾忌着?”

      京兆尹也道:“我没同李相吵,他问,我就答了,仅此而已。”

      “李相这么多年清正廉洁,忠心耿直,要他开口求你徇私,怕是比要他命还难,你就非得等他开口啊?”礼部侍郎指指点点地道。

      京兆尹斜睨一眼礼部侍郎:“是,您懂,下官哪如得您这般会说话做人?”

      “好了好了,”大理寺卿出来打圆场:“事已至此吵架有什么用?还嫌不够乱啊?”

      他们三人当年都同李侪有过共事,着实佩服李侪身为丞相的所作所为,也知晓李思懿的不易,敬重萧靖安的贤名,今日之举本不过是想帮个忙说上几句,却不料费心准备的说辞都被一招反制,郁郁悔恨得很。

      三人在宫道上走了一会儿,大理寺卿又疑惑道:“不过这事,新主是如何知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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