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入东风满洛城》雁门旧客

10、第十章 怪人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黎岫和住在她隔壁的韩襄、DF305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梦中惊醒。门被人敲响，黎岫穿好衣服打着哈欠推开门，见妍齐正喘着粗气站在门外。旁边的门也“吱呀”一声打开，韩襄和DF305走了出来，脸上都带着几分睡意。

　　“怎么了？”黎岫疑惑地问妍齐。

　　妍齐深吸一口气，稍稍平静了些许，这才满脸激动地开口：“河边、河边出现了奇怪的痕迹！”

　　黎岫同两位男士对视一眼，知道是那水怪终于现身了，抬手拢了拢有些散乱的鬓发，沉声道：“走，我们去看看！”

　　黄河岸边。

　　四人赶到时，风伏羲正蹲在那里看着泥滩上的一片杂乱的痕迹出神，直到妍齐叫了他一声才发现几人都已经过来，连忙站起身，大步向几人走来。

　　“这么早就把你们叫起来，实在抱歉，”风伏羲朝几人打了个招呼，然后指了指身后他方才蹲着的地方，“我和妍齐一早来河边收网，路过下诱饵的地方，顺便扫了一眼，结果就发现昨晚投的肉不见了，但狼骨还在，泥地里只留下了长长的拖痕和一些杂乱的爪印。”

　　DF305走上前去，在爪印最集中的那片泥滩处停下，俯身细细察看，随即转向黎岫，朝她笃定地微微颔首。

　　“风首领，”黎岫开口，“贵部是否已为水怪命名了？”

　　风伏羲摇头，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妍齐，妍齐立刻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没错，我听小孩子们都悄悄叫它——龙马。这名字是从溪闻那里传出来的，但是族人们大都当成稚子胡言，就没报与首领知晓。”

　　“果然是它，”韩襄抿了抿唇，“喜食肉，但不食粗大的骨骼，拖拽猎物，四肢着地行走，这些倒是和我们部落的传言以及溪闻所描述的一致。这么说来，我与黎姣昨日傍晚在河中看到的那头捕食野鸭的怪物，应该也是这‘龙马’。”

　　“如襄已经见过那水怪了？”风伏羲听他这么说，讶异地问道。

　　韩襄点了点头：“嗯。远远看了个大概。”

　　“风首领，麻烦您给我们准备最结实的渔网，还有，保护好河图。”

　　听韩襄这么说，风伏羲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一双眼不复先前的和蔼，目光锐利，直刺韩襄：“你从何得知？”

　　韩襄坦坦荡荡回视，语气淡然：“听到了些传言。风首领现在应该担心的，当是贵部是否有人怀有异心，而不是我等会不会想抢夺河图。”

　　风伏羲将韩襄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问：“此话怎讲？”

　　“你仔细回想，这水怪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是不是在你观星象而参悟出河图之后？又是谁最早知道你有这么一幅能一览天地之理的奇图？”

　　韩襄这两个问题倒是真的将风伏羲问住了，他想了半天，最后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莫非——是她？”

　　知道他已经怀疑到了巫医伊的头上，韩襄但笑不语，抬手拍拍DF305的肩膀：“令武，你头顶落了片草叶。”

　　“我知道了，多谢如襄你提醒，”风伏羲沉默片刻，忽然在韩襄身后说道，“今晚是否还要投放诱饵？”

　　“不必了，我们想知道的已经有了眉目。等明日贵部进山打猎的人们回来，到了傍晚时分，叫上大家来河边宰杀猎物，然后假意留下一部分猎物不要带走。风首领、妍齐兄，还有我们三人，在那之后就隐藏在稍远处的草丛中，静待龙马上岸，一举除掉他。”韩襄将明日行动说了，风伏羲一一记下，几人便起身打算离开。

　　韩襄走在最后，他扯了一旁的草束成一束，将滩涂上几人的脚印细心地扫净，这才紧走几步，追上走出了一段距离的黎岫和DF305。两人并没有问他去做了什么，两颗脑袋凑得极近，正小声嘀咕着，韩襄走近了才听清，他们在讨论巫医伊和风伏羲到底是什么关系，能让风伏羲如此忍让于她，还把河图这等重要的东西第一个告知她。韩襄无奈地摇头，没准备打断他们两个的争执，双手负在背后，慢悠悠地走在他们身边，听着他们有些幼稚的对话，心中感到有些好笑。

　　两人各执一词，争到最后，齐刷刷转向了韩襄，要他做个裁判，韩襄好脾气地微笑着，也不接他们的话茬，从怀里摸出刚才在来的路上顺手摘的野果，一人手里塞了一颗，示意他们快吃。黎岫大大咧咧把果子用袖子擦了擦，咬了一口，清香顿时溢满了口腔，让黎岫尚有些混沌的大脑立刻清明了几分。DF305拿着那颗紫红的果实看了半天，难得表现出了失措的模样，他所生活的年代，植物和土壤千金难买，他只在知识芯片的储存中见过各类水果的影像，还从未如此真实地亲手触摸到过真正的从树上摘下来的饱含汁液的新鲜果实。

　　“沈兄，你……是不是吃不惯这个？”韩襄见DF305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果子，并不去吃，遂好奇地问他。

　　DF305急忙否认，黎岫在旁边嗤笑一声，但也没有趁机损他，因为她很清楚，就在她生活的时代，人类对自然的肆意破坏已经使得很多美景、很多动物植物永远地从地球上消失了。她向往大宇宙时代，但她同时也不敢想象再看不到瑰丽山水和草长莺飞的世界将会多么令人绝望。

　　三人交谈间已经回到了郏鄏城，实在是巧，刚一踏进居住区，迎面就撞见了阴沉着脸的巫医伊。巫医伊从他们旁边走过，冷哼了一声，朝黎岫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拐杖在地上敲得震天响，一副对黎岫和她身后两个年轻男子厌恶至极的模样。

　　“老虔婆。”DF305不满地朝她的背影骂了一句，还龇了龇牙。

　　黎岫看他的行为心中奇怪，问道：“沈武，你怎么回事？”他的话和举动和他平日里颇有出入，简直像变了一个人，即便是黎岫粗心，这时也发现了不对。

　　DF305动作停滞了几秒，然后突然甩了甩头，好想要把什么东西甩走一样，再开口时神态已经回复了正常：“我刚才一时生气，没控制住自己。快走吧！”

　　说着，他轻推了黎岫一下，黎岫一头雾水地看看韩襄，韩襄摊了摊手，显然也搞不清DF305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三人回到住处，见门前青石上坐着个扎两个小辫的小男孩，黎岫定睛一看，笑了，这孩子正是昨天那个在黄河边摸野鸭蛋的调皮鬼。她冲男孩招招手，男孩跳下石头，小跑过来，扯了扯她的袖子：“你是黎姣对不对？阿娘说你是来杀龙马救大家的！”

　　黎岫弯腰摸摸他的头，笑问：“是呀，你是来找我的吗？”

　　“我有话跟你说，你能不能跟我来一下？”小男孩仰头看着黎岫，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得她心软。黎岫应了他，跟着他到了离韩襄和DF305稍远的地方。

　　小男孩扭头看了看，确认韩襄他们听不到后，才小声对黎岫说：“我看到了几个会发光的怪人，在城外的树林里，他们的衣服好奇怪，像下雨打湿了一样贴在身上。还有啊，伊姑好像跟他们玩得不太开心，他们不是朋友吗？”

　　“你说伊姑？”这两天频频提到巫医伊这个人，黎岫一听马上警觉了起来，好看的柳眉微蹙。

　　“对呀，整个郏鄏只有她会穿那么一身招虫子的黄袍，她那根手杖，还是我阿爷做得呢！”小男孩摇头晃脑地说，“那些人给她看了什么东西，她发了好大的脾气，但他们给她吃了好吃的，她就没再生气了，但我还是很讨厌她！”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黎岫捏捏他的脸颊，“你为什么要单独告诉我呀？”

　　“阿娘说，你是好人，我、我也喜欢你……”小男孩说着说着，脸涨得通红，忙又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

　　韩襄和DF305这才走过来，问黎岫和他谈话的内容，黎岫便一五一十说了，并总结道：“如果那孩子没看错，树林里那些，应该就是巫医伊勾结的人，从对他们衣着的描述来看，他们很有可能也是来自科技发达的时空，那老鼠拟态机器人和龙马，应该都是他们的手笔。”

　　“贴在身上会发光的衣服？”韩襄侧目看向DF305，他们第一次见面时，DF305身上穿的就是跟那孩子话中所说类似的银色服饰，看上去紧绷绷地不像很舒服的样子，“他们真的也是未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