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饵（gl）》夕竹君

11、第十一章

　　“子玉啊，你还没下班啊？那正好，赶紧帮忙试吃一下我们新上架的新品。”老高双手端着托盘笑嘻嘻地走进来，盘子里放几块点心。

　　言子玉刚换了工作服从更衣室出来，闻声望去，目光在老高咯吱窝夹得的本子上停了一下，走过去伸手从盘子里捏起一块形状似菠萝，大小跟草莓差不多的糕点，抬眼道：“又是什么新品？”

　　老高一边招呼其他店员也来尝尝，一边道：“吃看看嘛，吃完记得给意见哦~”

　　言子玉一手捏着糕点，一手垫在底下轻轻咬了一口，慢嚼细品后，微微皱了皱眉，把剩下的半块放在托盘的废弃盒中，伸手把本子从老高咯吱窝抽出来，打开笔帽，业务熟练地给在“试吃回馈单”上勾勾叉叉。

　　这是一张新品试吃盲测打分表，有六个选项给试吃者填写反馈建议：太甜、不够甜、适中、口感、是否会回购、建议。

　　言子玉快速写着自己的反馈：太甜、粘牙、不回购、建议内馅减糖，增加凤梨用量，提高咸蛋黄纯度，外皮口感满分。

　　填完回馈单，言子玉再把本子和比塞到老高咯吱窝，语气淡道：“是凤凰酥吧？”

　　老高一点都不感到惊讶，因为言子玉除了经营这家店，还在某糕点机构兼职中式糕点培训师。
　　“你们有做过？”老高问。

　　言子玉从吧台的纸抽盒抽了一张纸巾，在嘴边轻轻沾了沾，点头道：“是，明天培训班就做这个。”

　　言子玉说完抬手看了下表：像是赶时间：“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先走了~”细白的手腕上戴一块黑色的卡西欧电子表，酷酷的跟她气质很搭。

　　“去哪？”老高问。

　　“见我爸。”

　　“哦哦哦，阿然还说让我过来给你说一下晚点君君我们四个去打篮球，既然这样子，你先去忙你的吧。”

　　“嗯~”

　　言子玉骑车来到“海鼎荟”门前，把单车停在一边，一边摘下耳机，一边向里面走。

　　漂亮的迎宾小姐姐马上热情过来招呼。

　　“你好，几位？”

　　言子玉正想说“找人”，还没说出口，迎面又走来一位气质成熟，身材高挑的小姐姐。

　　“哎呀言小姐好呀~言总已经到好一会了，我带你去，他们在二楼包厢~”

　　言子玉礼貌性地点头回谢：“谢谢~”

　　她怎么知道我姓言。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大厅，对方的话有点密。

　　“言小姐，你很久没来了哦~”

　　“嗯~工作忙。”言子玉上次和她爸来这里是两年前。

　　“听言总说你自己开店，生意怎么样？小心楼梯哦~”

　　上楼梯的时候对方伸手挽住言子玉的胳膊，把言子玉搞得别扭，声音也极不自然。

　　“不用~谢谢~”言子玉轻巧地把胳膊抽出来，继续道：“生意还行。”

　　对方也不勉强，像老熟人一样继续唠嗑。

　　“言总每次和朋友来都提起你，说你独立，有想法，家里现成的大公司不要，非要自己创业开店，还不让你爸入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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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底都透了，被人认出来也不稀奇。

　　推开包厢门，餐桌很大，人不多，三个，两男一女。

　　一位灰衫白裤，体格峻拔，有一双精锐的眼睛和棱角立体的五官，潇洒倜傥的外表一点都看不出是57岁的人，他叫言有诚，是言子玉的爸爸。

　　另一个男的浓眉大眼，西装革履，除了头发浓密没有肚腩，其他体态特征跟大多数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一样，无论外表还是气场，言有诚都甩他几条街。

　　女的妆容精致，个子中等，体态匀称，穿一套姜黄色雪纺连衣裙，挺漂亮的。

　　应该是旁边那位的老婆。

　　言子玉猜的。

　　看到言子玉进来，言有诚先是抬手看了下手表，语气平平地说了句：“子玉，你又迟到了！”

　　言子玉站在进来的地方，表情和言有诚就像复制粘贴，淡淡地说了声：“店里忙。”

　　旁边男子急忙起身道：“自己人自己人，早点晚点没有关系的，言总您见外了~”说着拉开椅子，快步走到言子玉面前伸手做请。

　　“子玉是吧，别站着，快过来坐~”

　　旁边的漂亮女人也起身，优雅地伸手笑道：“子玉，快过来坐吧~”

　　男子说着打头走到言有诚旁边，伸手拉着红木椅子靠背，轻轻一拉，殷勤地道：“子玉，请坐~”

　　言子玉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刚把包包从肩上取下来，就被殷勤的男人接住拿过去了。

　　“子玉也背这款包啊~我女儿也喜欢，韩国MLB经典NY款斜挎包，洋气洋气~”男子说着把包包挂到一角的衣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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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腿子本狗！

　　这就是言子玉自始至终都不想理他，使出26年的修养都说不出谢谢的原因。

　　言子玉最讨厌这种人。

　　一人一个小火锅，餐桌上摆着四个人吃不完的海鲜。

　　从进来到席间，父女俩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言子玉吃了一根帝王蟹腿和三只斑节虾，喝了几口冬虫夏草汤，就自己玩手机了。

　　她不想参与他们的话题，大约过去一个小时，言子玉大概知道那个男人叫刘青，好像是个律师，女的是她老婆，叫金芳芳，是大学老师。

　　刘青全程溜须拍马拍言有诚的马屁，她老婆话很少，适合适宜的时候偶尔附和一句，讲话温和，很有艺术。

　　她会主动和言子玉聊几句，都是点到为止，声音也好听。

　　言子玉不讨厌她。

　　总结今天的饭局重点是：刘青有求于言有诚，她老婆是陪衬，言子玉是被她爸顺带叫过来见面的。

　　晚饭结束时，刘青从旁边椅子上拿起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走到言子玉旁边，仍然是令人讨厌的谄媚。

　　言子玉不知道他要干嘛，下意识将身子往旁边斜了斜继续看手机。

　　“子玉啊，初次见面，叔叔和阿姨的一点心意，你可千万不能拒绝哦。”

　　听到他要送礼物，言子玉急忙起身，不管盒子里装的什么，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谢谢，不用。”

　　刘青回头看了言有诚一眼，转过来继续道：“听言总说子玉喜欢摄影，叔叔上个月正好去日本出差，就顺便买了台相机，不知道好不好用，你一定要收下哦。”说着硬塞到言子玉手中。

　　言子玉正要塞回去，金芳芳也过来了，伸手轻轻按住盒子，笑容温柔地说：“子玉，阿姨也喜欢拍照，就是技术不好，一直想拜师学艺，正巧你技术好，改天教教阿姨，就用这台，好不好？”

　　金芳芳诚恳的目光和温和的语气，令言子玉无法婉拒。

　　顿了顿，言子玉点点头，嘴角弯弯道：“那，谢谢金阿姨。”

　　深蓝色的盒子印着烫金logo“Canon佳能”

　　言子玉收下礼物，刘青夫妇见父女俩一晚上都没说话，他们很有眼力见的先离席。

　　没有外人在场，言子玉自在多了，她伸手拿起茶壶，言有诚很默契地把自己的水杯往言子玉面前推了推。

　　“生意怎么样？”言有诚侧脸问，语气一直都是平平的。

　　言子玉把水壶放到一边，双手把水杯往言有诚面前推了推：“还好。”

　　言有诚端起杯子在嘴边喝了一口，继续道：“有回去看你妈妈吗？”

　　“有，前几天刚回去。”言子玉说完也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言有诚剑眉微挑，似乎对言子玉的表现表示满意。

　　不过那种满意的神态很快就消失了，默了片刻，言有诚像是在心里做了一番思虑，再看下言子玉的时候，眼神里带着试探，压迫的语气带着些许小心翼翼。

　　“子玉，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公司？”

　　来的路上，言子玉就猜到她爸叫她来的目的。

　　就像她和妈妈聊天的结束语永远都是找对象。

　　言有诚和言子玉每次见面的散场话是什么时候回公司。

　　言子玉眼睛看着面前的餐桌，像是叙述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平静的语气里，带着不可忽略的坚持：“爸，两年没见，你怎么还是老样子，我都说了好几回我不回去，以后见面别说了。”

　　半天没听到言有诚发声，言子玉把目光转向言有诚那边，看到他眉头深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有点心软。

　　毕竟是亲爸，他们没有离婚时，言有诚对言子玉和言昔玉姐妹俩疼爱有加，到现在也是，只是没有生活在一起，但言子玉能感受到来自言有诚的父爱没有变过，那种爱无需用语言表达，只要安静的坐在一起，一句话都不说，就能感受源自血亲那份深切而无可取代的爱。

　　想到这里，言子玉伸手轻轻放在言有诚的手臂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爸爸，鹏鹏明年大学就毕业了，毕业后直接进公司，你还年轻，可以手把手培养他几年，鹏鹏很聪明，应该很快就能上手，这也是王阿姨一直的愿望啊。”

　　言有诚低眼看了看胳膊上那只手，伸手去轻轻拍了拍，语重心长道：“我的孩子们我了解，鹏鹏懦弱、格局小，他不是那块料，你姐更不用说，她只要管好她自己开心就好，三个孩子中，只有你随我，无论是头脑，气魄，心智，等你再历练几年，是个做大事的料子。”

　　言子玉第一次听言有诚说这样的话，心情有种说不出负责。但是无论如何，她也不想回去接替他的事业，她对公司一点兴趣都没有。

　　言子玉拉着言有诚的胳膊轻轻晃了晃，撇嘴娇滴滴道：“爸爸，都是你的女儿，为什么你只要姐姐开心就好，不管我开不开心呢？我不想回公司。”

　　很多年了，自从和她妈妈离婚后，女儿都没这么对他撒娇了。

　　言有诚的心一下子融化了，眼里尽是宠溺，握着女儿的手小心地问：“爸爸当然希望你也开心，但是，子玉，你告诉爸爸，你为什么不想回公司？”

　　言子玉翘着嘴巴，乌黑晶亮的眸子微微忽闪几下，一本正经道：“爸爸，我喜欢我现在的工作和那些伙伴，每天都很充实，虽然也会辛苦，但看着营业额逐步上升我就很有成就感，也很开心，就像自己亲手埋下一颗种子，亲手每天浇水、施肥，看着它发芽、每天长高一点，再高一点，最后分枝、开花、结果……”

　　言子玉越说越兴奋，不自觉跺跺脚，两眼放光充满欣喜：“爸爸，爸爸，你能理解那种感觉吗？”

　　言有诚看着兴奋的手舞足蹈的女儿，自然是开心，同时也很欣慰，他怎么能去毁掉女儿辛勤得来的果实呢。

　　但这一幕也更坚定了言有诚把公司交到言子玉手中的决心，看来，期限得延后了……

　　言有诚内里的决定并没有带在脸上，而是语气爽快的应允了女儿的想法。

　　“子玉，只要你开心，就去做你喜欢做的事吧，有什么难处记得给爸爸说……”

　　言有诚的话还没说完，放在他胳膊上那只手一下子抽了过去。

　　他看到原本神采飞扬激昂兴奋的女儿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她小嘴翘了翘，抬眼看着言有诚，乌黑水亮的眼里透着警告。

　　“爸爸，我想靠自己，你不许插手！”

　　言有诚微怔，慢慢靠向椅子背靠，剑眉微挑，看着面前这个五官别致带着几分稚嫩，眉眼之间有着和自己几分相似的女儿，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打拼的自己。

　　果然是喜虎父无犬子，言有诚不由得心头暗喜，不过创业的苦头他可不舍得再让自己的女儿吃遍，他直起身子语气温和地说：“子玉，爸爸只是……”

　　言子玉知道他下一句是“不想自己那么辛苦”，当即再次打断他的话，并再次发出警告。

　　“也不许再约我来这样的饭局，不许到处宣扬我，我不想走到哪里都被人认出，我想做自己！”

　　言有诚心想，先让她自己历练几年也好，吃尽苦头，也许她自己就回去了。想到这里，言有诚抬手看了看表，起身，伸手放在女儿的肩上轻轻拍了拍，表情慈爱：“子玉，加油，你说的爸爸今天都答应，爸爸也支持你。后面的事，以后再说，走吧。”

　　言子玉当然能听出言有诚话里有话，“今天答应她”“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但她也有自己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