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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我们,告一段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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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我们告一段落
我说:“江水,我们分手吧。”似乎没有想象中那样难以开口,我甚至朝江水笑了笑,他正隔着丝丝缕缕的白烟用他漆黑明亮的眸子盯着我。
我从锅里挑出他爱吃的青菜放到他的碗里,江水吃不了辣也不爱吃麻酱,碗里什么调料也没有。然后又从锅里挑出了我爱吃的年糕,咬了一口,嚼了嚼,好像没有味道。
“凉一会儿再吃,不烫吗?”江水制止了我想要全部塞进嘴里的动作。
我放下筷子,看着江水,他没有动我夹的青菜。
“为什么?”好一会儿,江水才开口。
“我们好久好久没一起吃饭啦,”我还是笑,“也好久没有听见你给我唱歌了,嗯……对了国庆的时候我回家了,告诉了外婆江水是一个特别好的人。还有啊你知道吗?n大是我高中的目标呢,离家近也算繁华我爸爸妈妈都这么觉得。”我停下来喝了一口桌子上不知名的茶水,然后扯了扯僵住的嘴角,怎么也弯不起来了索性放弃,接着说:“江水,我真的好想吃那个橘子啊。”
我絮絮叨叨地说着一堆不着边际的话,想法一旦出现就迫不及待地倒给江水听,源源不断,也算不上悲伤。江水始终坐在那里看着我,看不出不耐烦也看不出以往的漫不经心。没有着急问我一个答案,就那样静静地听我说。
我安静下来以后,火红锅底的汤水咕嘟咕嘟的声音就更加清晰,好像在嘲笑我和江水的沉默,我试图说些什么掩盖住咕嘟的声音,但大脑就像断片儿了一样,无可救药。
“什么橘子?”江水的声音还是像大提琴那样好听。
那一刻突然就想反悔了,我问自己:姚安真的要分手么?姚安你真的舍得吗?我想了想,这样的问题毫无意义,我当然舍不得并且如果继续思考下去我大概会找千万种理由说服自己,也许不一定要分开呢?可是不是的,我希望江水永远记得此刻的我,总不至于以后愈发知晓对方的不好,闹到要决裂的地步恨不得永不相见。
我无法放弃自己的家庭,没有勇气再战考研,无力改变性格中已有的懦弱,更加害怕时过境迁后彼此说一句“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曾读过一本又一本描绘爱情蓝图的小说,也为一部又一部的偶像剧而尖叫,自己并非事中人时,大可以对各个角色高谈阔论: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那个人又怎么可以那样、这感情真伟大、这感情真卑微。可当自己处于其中时才知晓,万事无一定才是一定。
“我要去n市读研了,你要在北京好好努力。我们离得好远好远啊江水。”
“比日本和S市还远吗?”他问。
“江水你不要为了我拿自己的未来冒险知道吗?”我没有回答他距离远近的问题。
“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对什么事都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相信你是最牛的。”
“有机会我会去听你唱歌的,可以的话记得给我留个好的位置哦。”
“江水,我们不要变成像仇人一样好不好?”
我不停地说不停地说,谁也不知道下一句会是什么,直到江水说:“我尊重你的选择。可是安安,我希望你真的想好了,好不好?”
“我想好了。”
今天的年糕真难吃。
我也不记得那天是怎么样回到寝室的,我和江水之间许许多多的事情我总是会翻来覆去地想所以记忆深刻,但是唯独这一件我甚至不敢回想,哪怕再吃一口年糕我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当时的我们有多么难过。
我刚打开寝室的门,就看到寝室里只有苏荷正盘腿坐在椅子上看着我。
“怎么荷姐,等我呢?”我笑道。
“笑得真难看,笑不出就别笑了,傻丫头怎么包袱比明星还重呢?”荷姐站起来拉我坐下。
“要不要喝点?”苏荷冲我笑。
“不用啦,我要清醒点,早点睡吧荷姐。”
要清醒着我才知道我失去了什么,我才觉得至少不是江水一个人在承担。
——
拍毕业照的时候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了。去年觉得好看的花花草草、去年觉得温柔的阵阵微风,离开而今又归来。拍毕业照让我们这群为未来奔波的一群人又聚到一起跟对方说一句“好久不见”。
T大的学士服根据院系的不同领边分成很多种颜色,我们院可能是女生居多的原因是桃粉色,女生说院里太贴心了,男生嫌弃太娘们儿。学校安排了图书馆大楼前的位置让每个班拍集体照,拍照的班级分成好几批排着队为自己的大学生活留下最后的纪念。
老大晃着我的胳膊,朝着前面正在拍的班级跟我说:“安安,你看前面那个班是天蓝色的,不知道是哪个院的好好看啊。”老大一大清早就开始打扮,对毕业照这件事格外上心她说“走的时候老娘必须是美的。”
“是挺好看的啊。但是你早上还说咱们粉色才是最靓的。”
我看见江水了。谁说过来着,在意某个人的眼神就像GPS,一大群人里总是一眼看到你在意着的人。他穿着学士服站在最后一排的边上,我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江水还是我记忆里的江水,明明挺拔的身子站在那里却总是有一股子不羁的漫不经心。他看着镜头的方向,我就大胆地盯着他看,在他们班级三两散开的时候找回自己的眼神又对老大说:“是挺好看的。”
“安安啊,你终于懂得欣赏你亲爱的室友了。”老大带着故作老成的欣慰笑着回答我。我也看着他,我知道江水从我身边走过去了,一瞬停止跳动的心脏开始狂跳,人的思想往往比身体反应要糊涂。
我不知道老大小小苏荷她们有没有看见江水,但是她们从来也没有问过我为什么没有和江水见面,没有甚是热心地过来问我和江水都发生了什么,无论因为什么,我都十分地感激她们,这是对我最大的理解。
当然后来的后来,我知道了我要感谢的还有一个人,怎么也谢不尽的一个人。
摄影师说:“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把帽子往上扔啊。”
“笑得开心点啊同学们。”
“准备好了吗?来”
“一”
“二”
“三”
“毕业快乐!”
被用力扔上去的帽子往下落,我看着它想着找到最合适的角度接住它,恍惚之间四年的时间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在我脑海里重播,好的坏的、与江水有关的和与他无关的一起涌了上来,那一刻突然就觉得承受不住了,我很想哭。我并不是感叹青春的流逝,我只是难过对你只能再有一句“衷心盼望你过得好。”
离开学校的前一晚,我们寝室四个人一起去吃饭,我要去N市了,苏荷要回H市结婚,小小留校读研,老大要工作了。我们四个人,老大总是笑呵呵的,小小单单纯纯,苏荷看起来是个冷美人实际上只是不说而已,我们四个人聚在一起还真的不会哭哭啼啼,吃吃喝喝笑笑闹闹倒也没有所谓离别之痛。
中途我去卫生间,站在走廊上发呆的时候苏荷走了过来跟我并肩站了会儿。
我说:“走吧,进去吧。”
苏荷说:“前段时间江水找过我。”
我还没有接上话,苏荷头也没转地看着窗外继续说:“他叫我别告诉你,但是我觉得你们都是明白人。搞那一套暗地里的深情就很没意思了。”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起来找我,我看起来很睿智吗?”苏荷笑道。
我突然也笑了,转过去和她一起靠在窗户边上,看着天上少的可怜的星星说:“大概是的。”
“他挺帅啊?姚安你怪舍得的。”
“是挺帅,当初不该见色起意。”气氛轻松得像是在聊娱乐八卦。
“可惜我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热心到手把手帮你们复合,”苏荷看着我狡黠地笑笑“但是他请我喝酒了怎么着我也得报答一下,他挺适合你的。”
“荷姐,你老公是不是那种霸道总裁?我觉得肯定是。你这长相和结婚的速度我已经脑补出一本几十万字的言情小说了。”我也对她笑。
“我就是看上他人帅钱多了。你再坚持坚持我看江水也快了。”
“嗯,那如果有一天有人拿着一千万让我离开江水你说我怎么办?”
“有这种好事?”
“荷姐,是我不适合他。”
“懂了,进去吧。”
再回到饭桌上的时候,老大已经有点上头了,小小苦着脸说:“你们可算回来了,我快拉不住老大了,她该跳到桌子上跳舞了。”
我也想大醉一场,谁知道我会做些什么呢?
——
读研的日子就好像又回到了刚开始去S市上大学的感觉,新的城市新的学校新的人,每天只要去上课看看书一天就过去了的简单日子。n市离家很近,但是我也很少回去。只是研一的时候倒是这么多年第一次在家过中秋节,还加上了一点点大的弟弟,他叫姚吾。不得不说白白嫩嫩的小团子滴溜这眼睛望着我的时候,我觉得我很爱他,和爱爸爸妈妈妹妹一样的爱。但是人来人往有意无意的说着的那些话仍然是我无法接受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对他的关心我也没有想象中那样的任何不忿的感觉,我明白虽然我一样渴望但是已然成为过去式。
生活一下子安稳下来,没有什么追求、没有什么情绪好像也不错。你要是问我,你还喜欢江水吗?我会说我不知道,尽管我会事无巨细得去了解能够得到的他的消息但是我不再把我们的未来放在一起考虑,所以你问还喜欢吗?我说我不知道。
我也想过江水是否还喜欢我呢?为什么除了当初苏荷的只言片语后没再有其他消息呢?我的答案是,我也不知道。以我对江水的了解他大概觉得尊重我是对我的喜欢里最基本的东西,死缠烂打追根究底也不是他爱的方式。我觉得遗憾吗?是遗憾的;我觉得后悔吗?不后悔。《双城记》里有句话“我甚至因为这件事决不可能而感谢上帝。”我想我也是,如果江水回头来问我一句,我都怕我没有决心再坚持下去,但是那样对大家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有了读研这个挡箭牌以后,家里不会再频繁地提起希望我回到家乡当一个老师,大概是也觉得我会有更好的出路,又或者需要大家投入更多精力的是姚吾,但是这都不重要了。
我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和江水在一起的时候常常一篇日记可以写得好长好长,记录一天的发生的事情、记录自己的小心思、记录对未来的幻想,现在这些文字就成了我生活里最大安慰,我并不会觉得物是人非的感伤,它昭示着我所热爱的生活的存在,它是长生不老的。
因为住校人数的原因,与我同住的女生是生化专业研二的学姐,总是泡在研究室,常常因为实验错过食堂的饭点或者干脆忘了吃饭,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因为她在实验室里低血糖晕倒了在医务室醒来以后被人送回了寝室。所以后来只要到了饭点我都会问问她要不要帮她也带一份,闲的时候还会送去实验楼下一起在坐在椅子上吃掉午饭。
“姚安,你话太少了,我原来觉得你大概非常不好相处。”学姐吃完了手里的酱饼。
我边吞快要凉掉的丸子边思考然后说:“好像是有点,好了你赶紧回去为你的生化贡献青春吧。”
“诶呀,我们要多沟通沟通感情,怎么可以当干巴巴的饭友呢?”
“你不忙啦?”我问。
“偷会儿懒吧,留点青春给我像老母亲般照顾我饮食的小学妹。你们搞文学的不忙吗?”
“还行,忙的方式不一样。”
“姚安,有男朋友了吗?”
我有点儿惊讶,“学姐你思维有点儿跳跃啊。”
“快点说有没有,没有的话我们生化院多得是单身汉,学姐给你介绍。绝对给你找一个称得上你的帅哥,不过我们研二都住在实验室了,诶不管了肥水不留外人田,我得......”学姐自己絮絮叨叨说了一大串,我想再不打断她可能连候选人都要给我列出来了,“学姐,我...”
“顾冰,刚通知教授要来了!”二楼一个男生冲楼下喊。顾冰是学姐的大名,他还没喊完学姐就奔回去了。
我看着她急急忙忙的背影失笑,收拾了垃圾准备走的时候收到了学姐的消息:
【等我晚上回来接着聊哈!/比心/】
生活因为这些细枝末节的活泼而变得可爱。
晚上我正翻着日记的时候学姐回来了,跑到我的桌边说:“看什么呢?” 笑得贼兮兮。
我下意识地就护住了日记本,倒也不是有什么无法被见到的内容,只是出自本能地去掩饰,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突兀以后,我拿开了挡住日记本的手,想着准备怎么解释比较好的时候,学姐说:“不会是什么成人文化吧?”
愣了一瞬我就反应过来了,笑骂道,“只是以前的日记本而已啦!下意识就挡住了,其实也没什么。”
学姐一边换衣服一边说,“快说快说,今天还没告诉我你有没有对象呢!你长成这样应该有对象的呀,但看你这副出家人清心寡欲的模样又不太像。诶呀快说!”
“学姐你应该去学幼儿教育的,绝对能为祖国培育出最好的花骨朵。”我起身给自己到了杯水顺便拿出了下午买回来的小蛋糕递给她,“我目前不打算谈恋爱,就别替我操心啦。”
学姐咬了一口小蛋糕朝我感激的眨眨眼睛,然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安安小学妹,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啊,话说回来我们还没有和谐温馨地彻夜长谈过。”
我不知道该回答有还是没有,只说“以前有过一个喜欢的人。”
八卦一旦有了一个苗头,那就会呈现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姿态,今晚我体会到了。我试图向小说里的女主角一样,平静而优雅地轻描淡写着过往,但事实是学姐总是在适当的时候八卦激动地提出不同的疑问,我在叙述中清晰热烈地想念着江水。
我以为我无法再提起这件事,可事实是面对着一个不曾知道我和江水之间任何事的局外人,我对她毫无保留地说着我想说的一切,说着第一次一起过夜的时候我有多紧张、说着去北戴河的路上看到海我有多高兴、说着江水在我眼里江水唱歌的时候有多迷人、说着离开的时候我的心里到底有多空洞,说着我想说的一切。甚至在她的鼓励下,我尽力想起以前我不敢也不愿去回想的许多小细节,珍贵而久远。
透过寝室的窗户已经看不到月亮了的时候,学姐留下一句“你们该有好结果的”然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睁着眼睛在想,什么是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