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凌晨的光 ...
-
凌晨，居民区也终于安静的时候。
随式站在六楼与五楼夹间的楼梯上。过道的玻璃窗外没有别的楼房阻挡，刚好可以瞧见黎明的边缘。
十六岁的少年走到窗边，双手抓在白色瓷砖砌起的边沿上，用了力的指节呈一种近乎透明的惨白，衬着青色的血管越发明显。
他看见了破晓时独有，模模糊糊的光。搅碎了天边浓郁的黑。
盯着那一团光，他愣了好一会。
忽然在栏上撑起，纵身翻出窗外，以一种放松的姿态让自己向下坠落。
五楼，说高不高，所谓的姿态也就这一瞬。
耳边是与空气摩擦生出的风，下一刻又听见一声重物砸落在顶着一层薄薄草皮的土地上发出的闷响。
肩膀先着的地。
下坠时的重力应该让骨头有些错位，又可能蹭哪里了。
脸上有点凉，随式舔了舔流到嘴角的液体，有点甜。
随式在地上慢吞吞的翻了个身，仰面朝天，又盯着天空中与光线搅在一起的黑发呆。
凌晨，没什么人。
那再躺一会好了，随式想。
却忽然听见急促的脚步声……
什么人啊……这凌晨大早上不家里呆着到处出溜……闲的……
随式面无表情把自己剔除这个范围内，继续躺在地上。
没办法，他就是想走，现下这情况样子也走不了。还不如继续装死。
忽然觉得不太对劲，这脚步声怎么……越来越近？
“还活着吗？我报警！”
一个声音自头顶传来。
欸？
“没事儿……别。”
走音了。
“没……事”
随式面上表情还算淡定，但黑灯瞎火谁看的到。
到底是摔下来的，实打实的疼，音调都跑了。
“你有挺大事儿吧……”
陌生人的声音听起来挺年轻，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是……从楼上跳……摔下来的！？”
江言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啊这……”
随式躺在地上，这个角度有点距离，着实什么都看不见。
“那个……呃……你……能不能……扶一下我？”
随式想从地上坐起，但左肩的痛感扯到一阵目眩，实在使不上劲了。
江言托着刚躺地上的那人另一边肩膀，扶着坐在地上。
感觉到那人居然还想站起来，稍微用了点力把他摁下。
没好气道：“疯了吗？你想就这样起来？天都亮了！”
在随式还没反应过来怎的就扯到天色，忽然又感到一阵剧痛，刚冒出的冷汗瞬间浸透仅穿了单件的衬衫。
“你——”
“不好意思了，你这肩膀拖得越久会越麻烦，真得先扳回去，抱歉了。”
江言带点歉意，又伸手给他按了按
“脱臼后的急救我会点，有学过。但你这擦伤，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这会儿天已大亮。二月的清晨风还带点寒意。
吹过随式，单衣早被冷汗湿透了，他轻轻抖了抖。
有点凉。
江言现在才看清这疑似“自杀”的人的模样。
不大，和自己差不多，看着也才十六七岁。
乌黑的短发被冷汗压在额头，衬得少年肤色惨白到近乎透明。
就算半边脸满是血，不得不说，他还是非常漂亮。
除了脸色惨白，这出奇的平静，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如果半边脸上没有血，完全看不出有何异样。
忽然对上那人的视线，言久之一惊。
那双眼睛太黑了，太静了。
好像疼痛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江言知道自己刚才没看错。可这人……感觉不到痛吗！？
“你……”
“我没事……”
随式打断了江言想说的，又重复一遍
“我没事。”
声音挺好听，就是……太无所谓了。
没来由的有点火，江言气笑了：
“没事？你脸上蹭开的口子还哗哗血流着呢没事？”
随式这才看清面前的人，不由觉着眼前一亮。
年龄相仿，但他的五官非常立体。棱角分明，有一种张扬。此刻的眉上挑，嘴角微勾了个没有笑意的表情。
“有点太好看……”
随式心不在焉想着。
附近社康里，医生清理着随式蹭了半边身的伤口。
医生皱了皱眉，“这怎么整的？”
“他跳——”
“撞墙了。”
“……”
医生给伤口消过毒就走了，随式坐在雪白过道边上的长椅，继续面无表情发着他的呆，不知道想些什么。
江言在他旁边坐下，两天长腿向前随意搭着。
早上八点，没什么人，过道空空荡荡。
“你……从楼上往下跳的。”
“不是。”
随式想都没想张口否认。
“……我没瞎。”
好一会沉默。
“……哦。”
随式的声音淡淡的，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没心没肺的。
“你……别再那样了。”
江言说完，又有点后悔，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立场这样说。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不认识的陌路人，这种话……这情况看着，好像也没多大作用。
“哦……”
随式不眨眼盯着过道天花板上一盏明亮的有些刺眼的灯，倒是回了个单音给他。
江言转头，看着他。
他的肤色可能天生就白的透明，侧脸上的伤狰狞的划下一道口子，眸子里映着头顶的光点。线晃眼睛，却也没照亮漆黑的瞳孔。
那眼神太平静了，让人一种感觉是空荡荡，空洞……
他就像没有感觉，感觉不到剧痛，怎样都不会让他有所反应。
“你要不回去？”随式忽然开口。
“你这个样子你家里人……”
几乎同时说道。
“你……”
“我家没人，没事。我自己都行。有没有耽误你什么事？”
如果不是江言亲眼所见，这少年除了很好看太安静，根本看不出和其他人的异样。
就是普普通通十六岁少年。
毕竟都是私事，他一个不认识的人也不好多问，现下这沉默，也没人打破。
“你……疼不疼啊？”
真是问了句废话，可能不疼吗。
随式视线却终于动了动，从那盏灯上移开，一时间没找到再聚焦的点。
“疼啊……当然疼。但也就那一下。”随式想了想，“就觉得有点冷。”
“楼又不高，才五楼。”
随式解释了下，“死不了的。”
“……”
江言这下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了。
“对了，你明天早上可以去看看凌晨时的光，模模糊糊的。我觉得挺好看……”
随式小声地说，声音轻的江言怀疑自己幻听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凌晨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