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之恋》景星

6、吸血鬼之恋

　　初升的太阳像羞涩的东方女孩脸上红晕，蒙着淡淡的奶白色的雾气，凉爽怡人的晨风轻轻拨弄我的长发，我独自站在牧场最僻静的高坡。
　　离家以来，再没有享受过原野的早晨，再没有呼吸过这满布泥土芳香的空气，再没有什么能让我如此深刻的联想到父亲。
　　即便说不恨，也不能说不爱吧，此刻矛盾交集的心境又是如何形成的？
　　这样想忘记的一个人，我却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他现在怎么样了？在作什么？他是否会有些许的想到我呢？
　　这样的时刻，史提芬不在我身边，他不能陪在我身边，让我那一丝淡淡的孤独和忧愁如渲染般浸淫扩大开来……
　　“爱德华先生，牧场的早晨是很美的啊！”
　　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的身后，善意的拍拍我的肩膀。
　　“是……是啊。”我说
　　“你可以叫我麦克，这附近的人们都这样叫我。”老人和气的对我笑，“那个孩子，是叫史提芬吗？老里昂那多的信上是这么写的。”
　　我点头，有很多疑惑想问，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一定很奇怪我和老里昂那多的关系吧。”他说着，转头看向太阳。
　　我“恩”了一声，等待他的下文。
　　“我和他在大学的时候就是朋友了，我修习生物学，他专研医学，后来我放弃了，来这里开了牧场。”
　　老人说话的语气多了些许辛酸。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苦笑了一下，点点头。
　　“我很喜欢动物，老里昂那多喜欢手术，一开始就很大分歧，我们在一起就喜欢吵架，可是越吵感情就越好，他那时侯很疯狂的迷恋解剖，我们还一起在深夜捕捉吸血鬼，来解剖实验……”
　　“啊！”我惊呼。
　　“放心，没有实现的计划罢了。”他笑着安抚我，然后神色变的哀伤，“捕到一只小吸血鬼，很小很小的一只……”
　　我望着他，期待着下面的故事。
　　“他告诉了我们的导师，我却竭力建议他把她放了。”
　　“她……是女的？”
　　“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可能才五岁……”
　　“这么小……”
　　“是的，很可爱的小女孩，如果不是想到她是小吸血鬼，我们根本不会抓她……”
　　“后来，导师建议把她解剖实验，我拼命反对，里昂那多也很反对，但是导师不顾我们的反对，把那小鬼抓进了解剖室，还告戒我们，吸血鬼是有害生物！不能活着放出去。”
　　“我们在道德的边缘挣扎，不知道如何是好，还是听从了导师的安排。手术当然是安排在晚上，白天只要有阳光，她就会消失，就在那天晚上，发生了一件让我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事情。”
　　“那小吸血鬼的妈妈不顾一切的跑来救她的孩子！”
　　“什么？”我大吃一惊！
　　“我们也很惊讶，不亚于你现在的样子，”他说话的口气充满懊悔，“她闯进来时，我们根本没有防备，一个学生差点被她杀死，教授用油灯烧她，可是她不顾一切的望里面冲，我们才知道她是来找她的孩子。”
　　“吸血鬼……有孩子？”
　　“哦，你没有理解，也许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吸血鬼总是喜欢和一些同类，或者其他的什么产生感情上的牵袢，这是我们后来研究发现的。那个小吸血鬼，和她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她把她当伙伴，也就成为了生命的寄托，如果那女孩要死，她也会拼了命救她，或者一起死……”
　　我突然想起史提芬，他是会为了我丢掉性命的家伙。
　　“那次的经历非常惨烈，最后……那个母亲抱着已经死去的小吸血鬼一起被烧死在解剖室，我还记得，她们抱的那么紧，连挣扎都没有一下，她本来可以逃走的……”
　　老人说着，声音开始哽咽。
　　“后来我们致力于特殊生物的研究，发现了吸血鬼的生活形态，他们的感情生活要比人类更加专注和丰富，也许是因为永生的寿命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考虑生命的意义，也许他们本身存在就是对传统道德的颠覆，他们没有信仰，没有光明，却把情感的纽带看成着世界的唯一。”
　　“那件事情以后，我就离开了圣约翰学院，开始了自己的研究生活，利用这个牧场维持生计，同时为里昂那多提供研究素材，他留在了学院，他想要改变，我想，你也知道他做过的事情了，他是很有勇气的家伙，我没有，所以选择了逃避。”
　　“不，您也很伟大，在这个世界上，看重情感的辎重更胜于看重物种的类别的人并不多见了。”我说着，似乎有泪溢出。
　　沉睡的史提芬是不会知道这些了，我也不打算告诉他，如果要说我和里昂那多教授对待吸血鬼的区别，那就是：教授是很理性的看待这一感性的问题；而我却是感性的去看待他们理性的分析。
　　因为我爱着史提芬，那种牵袢就在我们之间，我不可能把这当成一个活生生的教科书，或者实验例子来对待，我只能从故事中寻求感触，来更深刻的理解到我们的感情。

　　教授每天都会和麦克老人通信，鸽子的速度，要比邮递快多了，我和史提芬也及时的了解到城堡的近况。
　　人们抓到了一只吸血鬼，并且已经处理了，然后就一直很太平，虽然防备并没有减少，因为教授预言有三只（记得我和史提芬逃出来的时候是解决了另外两只吸血鬼的）。
　　教授特别提醒我，西尔特到处宣扬说逃跑了一只，是和我一起的，所以最好先不要回学院，谣言对我很不利。
　　我有些沮丧，不过，一切太平了，回去应该是迟早的事情。我也教先前开心了许多。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教授的来信，叫我回去，说危险已经过去，他需要我的帮助。
　　生化实验的确是需要得力的助手的，我离开的这几个星期教授怎样也不能培养出一个标准的一助，从他的信里看出他很焦急。麦克老人却认为很奇怪，没有理由昨天还说危险，今天就说没有事了，那个老家伙是不是糊涂了？
　　我笑着说，是大前天说的危险，不是昨天，麦克老人自己记错了，过了四天，危险应该就过去了，教授没有助手也是很头大的。
　　我和史提芬商量了一下，决定分开回去，我白天走，他晚上走，这样我们双方都很安全，老人为我雇佣了一辆马车，可以保证天黑前赶到。
　　然后我们拥抱着和老人道别.
　　傍晚时分,我赶到了圣约翰学院.
　　第一个迎接我的是亚当，他在学院门口碰见我时，快乐的拥抱我，“爱德，你回来了！天，那天看见你房子里着火了，乱七八糟的，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教授说你出去有任务，我才放心。你怎么今天回来了？”
　　他竟然不知道我要回来！
　　“教授写信要我回来，我现在去见他。”我说着，回应他的拥抱。
　　“啊，教授这两天去主教那里有些事情，一直没有回来。”
　　“什么？”我有些奇怪。
　　“等等吧，既然他叫你回来，肯定会来找你的。”亚当说，“我向教授申请秘密婚礼了！”突然压低声音，“我和苏珊准备结婚了！”
　　“真的！恭喜你们了！”我由衷的高兴。
　　“都是多亏了你们，婚礼我想安排在晚上，你们都要来啊！”他兴奋的样子，渐渐挥散了我心里的不安。
　　和亚当道别后，我就回到了我的宿舍。
　　上次匆匆离开后，还没有打理过。我推门进去，已经被收拣整齐，血迹，燃烧物都没有了，那么，被史提芬杀死的两个人呢？亚当没有说死人的事情，难道他们并没有死？
　　是了，如果死了人，我就没有机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了，史提芬一定口下留情了。
　　我在宿舍的床上坐着发呆，突然看见放在我茶杯下面的便条：晚上和你的伙伴一起到地下课堂等我，里昂那多。
　　我看了两遍，是教授的笔迹，那么和我的伙伴，是指史提芬吗？教授很少用这样的字眼呢。
　　回来以后一切都很奇怪，我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晚上天黑以后史提芬才出发，按他的速度，12点以前可以赶到我的宿舍，刚好是地下课堂开课的时间。
　　果然，11点半的时候，史提芬在我窗户边探了下脑袋，然后飘了进来，若无其事的躺在我床上。
　　“嗨，教授叫我们去上课！”我拉他起来，给他看字条。
　　“不是吧……才回来就要去！”史提芬惊讶大于抱怨。
　　不过我们都没有太多的怀疑，稍稍准备了一下，就开始往阁楼那里赶去。
　　因为还有半个小时，我们便打算走去，我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晚上的每一个细节。
　　街道上静的可怕，没有路灯，也没有行人，连以往偶尔遇见的几个酒鬼都没有。我认为那是因为前一阵吸血鬼猖獗的后遗症。
　　史提芬敏锐的吸血鬼的直觉却告诉他有危险！
　　他不安的提醒我，事情有些不对劲。我想着教授的字条：晚上和你的伙伴一起到地下课堂等我，里昂那多。
　　那个字条是指今天？可是照亚当的说法，教授离开有两天了！如何留下的字条？
　　地下课堂？教授只在和我口头谈话中说过一次这个称呼，其他时间都称为生物研习班！那一次是……在实验室里！教授和我讨论起特殊生物时说的，然后他说这次谈话很危险，走的时候仿佛有人在门口偷听！
　　脚步不知不觉放慢了，我在其中一个巷子往另外一边拐了过去，史提芬很默契的跟着我。
　　等我想明白这一切时，是否为时太晚！
　　有人想找到教授的地下课堂，那天我们的谈话被人偷听了，如果只是要抓我和史提芬那很容易，根本不用这样伪造字条，一定是有人想害到教授！
　　送到麦克老人那里的信也是假的！
　　我不禁冷汗淋漓，如果今天晚上注定难逃一劫，那至少要保住教授的性命！还有史提芬的！
　　“史提芬，有件事忘记和你说了……你得回去拿个东西。”我得想办法骗过他，否则他不会走。
　　“你不是想把我支走吧？爱德？”
　　见鬼，史提芬太聪明了，我还没有开始说谎，就被识破。
　　“这附近都是天网，根本逃不脱……”他喃喃自语。
　　“你一个人可以逃掉的！我是人类，他们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我焦急的劝他。
　　“是吗？人类从来不会对同类宽容，据我所知。”
　　我仿佛已经看见黑暗中人影攒动，危险迫在眉睫！
　　“求你了，史提芬，现在不是义气的时候，你去找亚当，让他找教授来救我，我不会有事的！”
　　史提芬犹豫了一下，飞了起来，他的起飞是一个信号，马上四周火光一闪，层层罗网洒下！史提芬灵巧的躲避这些天网，他的速度不是一般人类可以想象的，我在原地放心的看着，不顾身上层峦叠嶂搬缠裹的网。
　　不知道谁大叫了一声“烧死那只吸血鬼！”就在史提芬已经脱离了危险，飞到高空时，我才发觉，缠在我身上的网被人用火把点着了！
　　他们把我也当成了吸血鬼，或者明知我是人类，也觉得是罪有应得吧！我苦笑，今天看来是逃不过了，就这样死吧……
　　周围的喧嚣声，渐渐扩大的火光，我都开始听不见，也看不见了，还没有烧到我身上的火焰，却已经将炙热的空气送在我的咽腔，呼吸越来越困难，我不禁开始挣扎，死劲的吸入最后一点的空气，死之前的痛苦实在是不堪忍受啊。
　　“他不是吸血鬼！大家住手啊！我们是在杀人！”仿佛听见西尔特的声音，“他不是吸血鬼！我让你们抓，请不要杀他”又仿佛是史提芬的声音！
　　我挣扎着睁开眼睛，西尔特已经把我身上的火焰扑灭了，然后我惊讶的发现，被层网束缚的史提芬躺在我身边！
　　“不！”我大声叫道,“你怎么会没有逃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如果他被抓住就没有可能活下去呀！我一时间都快要疯狂了！
　　“我不回来，他们会杀死你的！”史提芬平静而坚定的说。
　　“不！你回来他们也不会放过我！”我疯了似的对他大叫，“你疯了吗？回来送死！我不要多一个陪葬啊！你以为我想和你一起吗？自作多情啊你！”
　　说到后来，我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吼……
　　“你不用说了，现在我后悔也来不及了。”他轻描淡写的在一边躺着，我却几乎要昏了过去。
　　最后人们终于没有当场烧死我们，而是把我们一起带到了主教的大教堂，史提芬一切都很坦然，没有说多余的话，我一直望着他，希望能有奇迹出现，希望他突然挣脱绳索逃掉。
　　他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已经死了，安详而宁静，他没有再看我一眼，或者是故意避开我的目光。
　　西尔特对主教说我是人类，所以不能把我这么烧死，也许要单独处理。
　　“我是吸血鬼！”我咬着牙，“要烧死就连同我一起！否则我不会放过你们！”
　　主教在旁人身边说了句什么，然后我和史提芬被丢到教堂的大坛中央。
　　人们渐渐的散了。
　　一种揪心的恐惧涌上心头，天空中繁星点点，银河幽幽划过，仿佛无数点哭泣的泪水。
　　明天早上的第一道太阳！就会普照到这里吧！没有任何躲避的余地！
　　“史提芬，史提芬。”我艰难的靠近他，“你说过，我可以随时加入吸血鬼……现在！我要你吸我的血！听见没有！”
　　他漠然的看了我一眼，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爱德，你说太阳的升起，是不是很美？……我有几百年没有见过初升的太阳了，真的很期待啊。”
　　泪水倾泻而下，我无言以对。
　　“爱德，我最庆幸的事情，就是没有把你变成吸血鬼……”他轻轻的靠在我身边，“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庆幸。”
　　“史提芬，如果你死了，你以为我会一个人活下去吗？”
　　“人类的生命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一瞬，早几十年晚几十年没有区别，爱德，你活下去，短暂的几十年，会有很多事情要做的，记得，替我活下去！”
　　“不……不！”
　　他漠然的闭上眼睛。
　　东方，已经开始泛白……
　　我想记下我们最后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时间只嫌太快，像锋利的刀子，一下下捅刺我的身心。
　　最后的几秒，我想躺在他身上，替他挡住阳光，这根本没用，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在我的怀中寸寸成灰……
　　那幻灭的一刻，永远的印在我脑海里，在他消逝的最后一秒，我昏了过去……

　　后来，教授把我从教堂的地下室保释出来，教授的秘密没有泄露，因为我死也没有承认有地下课堂的存在，只是告诉他我和史提芬在一起散步，主教只能当那个告密的学生是道听途说。
　　那个学生后来也不知去向。
　　地下课堂照常开课，夏拉，苏珊他们依旧如常，谁也没有再提到过史提芬，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我不知道最后是怎样从死的决心下走出来的，教授对我说，如果我愿意，和他一起去研制药品，如何能够帮助吸血鬼提高一些对外界阳光和火焰的抵抗力。
　　我点头，却再也不会会心的微笑了……
　　想到麦克教授的故事，那只小的吸血鬼，还有许多生命处于灭绝边缘的特殊生物，也许，我是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做！
　　史提芬……这个名字永远的埋在了圣约翰的教堂下……

　　（全文完，累啊~~~~~~大家不要贬我！！是悲剧的说。我也很伤心，所以想写一个番外弥补一下~~~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