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辞》唐泆

1、木木

　　“喂，你还没有找好吗？”
　　顾安颇为不耐烦地看着正在一堆木头中翻翻捡捡的朽木。
　　朽木瞥了她一眼，语气淡淡，“这些木头不好。”
　　顾安有些心虚，因为朽木此刻手中拿的那一块很明显已经腐坏了大半，她别过头嘟囔道：“意外……意外……”
　　朽木捡起一块小木头道：“只有这勉强可入眼。”
　　“这不是我扔进来凑数的吗？”
　　顾安沉默了。
　　有没有搞错，我精挑万选的都不行，胡乱凑数的倒可以了？
　　“这块太小，不能做木剑。但可以给你雕个木偶。”
　　朽木将木头递给顾安。
　　顾安打量着手中的木头，满眼嫌弃，随手将木头扔进朽木怀中，“你先雕着吧，我再去找找。”
　　“……”
　　“我回沄沼再找找，实在不行，我找怪怪给我找。”
　　“你想……”雕什么。
　　朽木独自站在原地，望着顾安原先站的地方出神，后看着手中的木头微微挑眉。
　　先雕着？
　　沄沼之边，黑雾缭绕。
　　顾安歪了歪头，看着前方，若有所思，“嗯？我看错了？”
　　她轻笑出声，挥手施法让面前的黑雾散去，“怎么可能。”
　　她看着不远处散落一地的白骨，微微一愣，后不耐烦的瘪着嘴向前走去。
　　而此时一缕黑雾悄悄笼上那白骨，骷髅头那双空洞的眼眶正对着顾安……
　　“行了，不觉得你那身破破烂烂的红裙很显眼吗。”
　　地上的落叶纷纷而起，带着戾气袭向从树后飘出的女鬼，顾安神情甚是淡漠，将女鬼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了一番，方道：“也不晓得换一身衣裳。”
　　突然，顾安神色一凝，猛地向后一转。
　　但，迟了。
　　被黑雾所操纵的白骨早已拼凑完成，其中的一只手此时正搭在顾安肩上。
　　顾安看见白骨身上萦绕的黑雾时，便收了法术扑向他，很是雀跃的唤了一声：“怪怪！”
　　晓的骷髅手将顾安向外扯着，颇为嫌弃的看着抱着自己的某人，“松开。”
　　“不要。”顾安紧紧的抱着晓，甚至还将头放在了他肩上，见状早已习惯的晓也不再强求。
　　“对了，沄沼没有骷髅啊，你这骷髅哪找的。”
　　“乱葬岗捡的。”
　　“……哦，”顾安看着骷髅头那空荡荡的眼睛迟钝的点了点头。
　　半晌她飞快地松开了晓，道：“乱……乱葬岗？！”
　　“哈哈，大人您不是说顾小姐怕鬼的吗？奴家瞧着不像呀。”红衣女鬼用手遮着唇，轻轻笑着。
　　晓看着趴在自己身上闻味道的顾安，强压下想掐死她的欲望后，看向红衣女鬼道：“嗯，她怕。”
　　听着晓的话，红衣女鬼忆起晓找好骷髅后的场景不免心中渐消的疑惑又多了起来。
　　啊？哪个怕鬼的会趴在白骨上啊……

　　“大人……您这是要将这具白骨拖去哪啊？”
　　好吧，虽说是拖……但那缕黑雾并没有碰到白骨，晓直到将白骨扔进溪中才开口问道：“对了，你叫什么？”
　　“啊？”红衣女鬼被问懵了。
　　您来的时候一句话未说，直直折了一树枝朝我刺过来，我还以为您是专程来找我的，合着您压根不晓得我？
　　“奴、奴家名唤李柔柔。”
　　李柔柔望着那缕黑雾不知从哪寻来的毛刷，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尤其是在看到他刷洗白骨时，更是想说上句，你们这些大人物果然都是奇奇怪怪的……
　　李柔柔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大人，您这毛刷哪来的？”
　　黑雾刷洗白骨的动作一顿，刷子上的那一缕黑雾将刷子往上抬了抬。晓似乎也在看着刷子，嗯，还舞了两三下。
　　“不知。”
　　李柔柔听着略带疑惑的声音，很自觉的闭上了嘴，安安静静的充当背景。
　　枯树上立着两三只乌鸦，它们齐齐摇晃着脑袋，就连牢牢抓着树枝的脚都有些踉跄。
　　嗯，李柔柔表示同情。
　　哦，还有点幸灾乐祸，谁让她闻不到呢。
　　不过，光是想想这乱葬岗中的腐臭味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味道，再加上怪怪用来熏白骨的不知名的香料的味道……一定能让人恨不得把隔夜饭吐出来吧？
　　李柔柔看着未表现出半点不适的晓，心下敬佩不已。
　　不愧是大人，了不得了不得。
　　早已封闭了自己嗅觉的晓：唔……在这里熏会不会沾染上腐臭？管他呢……反正我闻不到，臭的是安安。
　　不晓得过了多久，在李柔柔终于看腻乌鸦挺尸，正打算重新找点事做时，她听到一声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好了，可以走了。”
　　她望着依旧用法术拖着白骨的晓，心中终究还是满是疑惑，“大人，您带着这具尸骨回去做什么？”
　　李柔柔回想完晓最后的那句‘带回去，吓安安’后，无语的表示，这分明是臭……

　　顾安脸色有些苍白，无力的抿了抿唇。
　　她瞪了两眼绕着自己转的黑雾。
　　她晓得他现在很开心，撅起小嘴抱怨道：“我又哪惹着你了？”
　　只见黑雾卷起地上的小石子，径直向顾安脑门扔去。
　　“谁让你又不穿鞋。”
　　“诶~”顾安拖着长长的尾音以示自己的不满，又揉了揉有些疼的脑门。
　　晓看着她的那气鼓鼓的小模样，不禁失笑。而后分出两缕黑雾缠绕在顾安的脚上，幻作一双精致的红绣鞋来。
　　只见顾安来回的甩着两只脚，晓看着顾安熟练的动作，就知道她又想将鞋子甩出去了。
　　但是，他亲自给她穿上的又哪是那么容易被她给甩飞的？
　　晓瞧着眼前的顾安，满意的笑着。
　　顾安那一头三千青丝尽数被一支淡雅素净的发簪别在脑后，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着。她的面容明艳而不俗魅，而此刻她眼中带着的些许不满与委屈让她显得有些娇憨。
　　她素来爱着红裳，如今也穿着红衣。
　　那衣裙样式简单，只是她左边的衣袖在左臂曲着时衣袖堪堪过了手肘，她的小臂上缠绕着一条黑色发带，因而未露出半点肌肤来。
　　“诶，你怎么还这样。我一直都是飘着的，脚又没有着地根本不会脏好嘛，干嘛这么执着于让我穿鞋啊。再说了我不是有乖乖缠着你让我缠的鲛人纱嘛。这鲛人纱在，我的脚又伤不了。”
　　顾安见晓并没有理会她，不满的撇了下嘴，“对了，你找一只鬼回来做什么。”
　　“哦，有事。”
　　顾安听着晓敷衍的声音，便不悦的白了他一眼，看向李柔柔，道：“与我有缘？”
　　“算是吧，李柔柔，过来。”
　　“诶。”
　　顾安看着飘近了的李柔柔。
　　她的眉眼似温柔却又满是冷厉。
　　顾安发现她身上破烂的红衣是嫁衣，顿感有趣，“嫁衣，有故事呢。”
　　李柔柔听着嫁衣二字有些晃神，低敛着眉眼，“哈，算是吧……”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惆怅。
　　“这身嫁衣乃是奴家娘亲亲手为奴家绣的。至于故事……哈，能有什么新鲜故事呢，大抵不过就是那些话本子里的旧故事罢了。”李柔柔轻笑着，满不在意的说着。
　　顾安挑了挑眉，都成厉鬼了，那负心汉怕是早已入了黄泉。
　　忽而，晓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手给我。”
　　顾安下意识的将手递给了晓，有些疑惑：“干嘛？”
　　“干嘛？”晓的声音带着笑意。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