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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戒鞭 ...

  •   三十三戒鞭,鞭鞭入骨。最后一鞭落下,蓝忘机已再无力支撑,昏伏在地。
      “忘机!”蓝曦臣立马冲上前,跪于忘机身旁,那一片血肉模糊的后背,让他手足无措,然而更让他心惊胆跳的是忘机受罚过程的眼神,从小到大,他从没有见过忘机这种眼神。无疑,忘机是清冷的,不形于色的,但外人从不知晓,忘机的眼神是生动的,他的喜怒哀乐,每每都写在他的眼晴里,所以,只要他看着忘机的眼睛,就能马上知晓忘机的一切喜好厌恶。但这一次,这一次完全不一样,那若一澜死水般的眼神,那毫无生气的眼神,怎么可能会是忘机呢?重重的戒鞭,一鞭鞭落下,皮开肉绽,居然激不起他眼中丝毫的波澜,仿佛那鞭落在的是别人的身上,与他毫不相关。
      此刻,蓝曦臣害怕极了,从没有一刻让他如此害怕过,那怕是当年父母亲的相继离逝。
      “忘机!忘机!”他迫切地抓起忘机的手腕,源源不断地往他体内输送灵力,同时一声一声的唤着胞弟的名字,希望能把他唤醒,把他唤回,不知为何,他有一种感觉,如果这次他不能把忘机唤回,他将会永远的失去这个弟弟。
      想到这一点,蓝曦臣只感觉全身一阵阵寒冷,不知道是来自他自己的心底,还是掌心透过来的蓝湛身子上的冰凉,冷得让他不免颤抖得更是厉害了
      以忘机的修为,即便是在乱葬岗上身负重伤,这三十三戒鞭也绝不至于伤他根本,更惶论取其性命,否则,叔父就算如何暴怒也不会下此命令。但他就是有种感觉,毫无根据的,直觉的,这一次,忘机想离开,离开他,离开云深不知处,甚至离开这个世界。
      “马上召医师,马上召医师,快呀!都死光了吗?快去呀!”也许是他的失态,又或者是忘机身上止不住、不断外涌的鲜血,吓到了叔父,曦臣居然从叔父的大吼中听到了恐惧,同时也看到了一向沉稳的叔父此刻的慌乱。

      半月后,静室
      蓝忘机伏于榻上,医师已替其把背上的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妥当,虽然伤口仍触目惊心,所幸血已止住,但忘机仍处于昏睡状态,至今未醒。
      蓝曦臣坐于榻旁,眉头紧锁,手仍紧紧拉着忘机的手,不舍放下。
      医师收拾好药箱,转身向蓝启仁蓝臣分别作辑:“含光君外伤虽重,但单以伤势而言,理应无性命之忧才是,然他至今未醒,实属异常,似乎......似乎.......”医师一再斟酌,却不知该如何向家主言明。
      一旁的蓝启仁急不可耐:“似乎如何,你倒是说呀。”
      蓝曦臣长叹一口气:“似乎是他自己不愿醒来,一心求死,是这样吗?”
      医师点点头:“正是,所谓外伤易治,心病难医,老朽也是束手无策呀。”
      蓝启仁闻言大惊,身形一晃,跄踉一步,险些摔倒,幸旁有弟子立马扶住。“曦臣,你说什么?忘机求死?是为何故?仅因由我罚了他吗?”
      蓝曦臣摇了摇头,他一直知道忘机对魏公子的感情,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忘机竟已用情深至此,一心想随魏无羡而去,而这一切又该如何向古板迂腐的叔父言明呢?
      “叔父,忘机的事,一时半会,我也说不清楚,您先回房休息吧,忘机我来照顾。”他向叔父身旁的弟子挥了挥手,弟子意会,搀扶着蓝启仁走出静室。
      蓝启仁似乎备受打击,一脸茫然,步伐更是不稳,喃喃自语:“忘机求死?是为何故?到底是为何故?”
      他想不通也想不明,忘机一向乖巧懂事,规行矩步,这次敢冒大不韪,忤逆长辈,现今更因受罚,一心求死,到底是为何故。思索间,弟子已扶他离开了静室,返回他的卧房。
      蓝曦臣起身,向医师深深一躬,道:“舍弟之伤,还请老医师全力医治。尽人事听天命,结果何如,臣绝不尤人。”
      医师慌忙还礼:“泽芜君请放心,老朽自当倾尽毕生所学,保全含光君性命。”言罢,背起药箱,退出静室,为忘机煎药去了。
      蓝曦臣重新坐于榻旁,轻轻抚摸忘机的头发,已经记不清,是多久,或者从不曾,他这样揉抚胞弟的头发了,忘机自小端方雅正,有着异于他年龄的稳重,他俩虽自幼相依为命,却从无普通人家手足情深的亲密之举。
      “忘机,我知道你心里苦,你惦着魏公子,一心随他而去。你舍得为兄,舍得叔父,舍得云深不知处,为兄不拦你,但是,忘机,为兄只想问问,在你求死之前,你确定魏公子他真的死了吗?”
      言罢,掌下之人身体竟轻轻的的颤动了一下,甚轻甚轻,轻到蓝曦臣一度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他确信,是忘机听见了,心下一喜。继续细语:“魏公子是何等英雄少年,当年,温晁把他扔进夷陵乱葬岗三个月,大家都以为他必死无疑。你想想,夷陵乱葬岗,数百年来,多少修士有去无回,葬身该处,骨堆成山,结果呢?谁又料想,魏公子他竟能毫发未损,还自创诡道,风光归来,功力更胜从前千百倍。所以魏公子岂能是以常人度之?那不夜天悬崖虽险,但以魏公子如今的修为,也并非亳无生还之机呀。”
      这一次,他确定,忘机的身体是真的有反应了,他看到,忘机的右手手指微微跳动了一下,清清楚楚。他轻轻的握起忘机的右手:“所以即便你要求死,为何不等亲身印证了魏公子的生死再作选择?在不夜天,你明明有机会跟着他一起跳下去,你没有,不就是因为你也不相信他真的会就此死去吗?你匆匆赶回乱葬岗,所为何事?不就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回来过吗?然而没在乱葬岗找到他,你就放弃了吗?你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吗?你所能找到他的地方你都找过了吗?当年你尚且找了三个多月,上岐山,平教化司,锲而不舍,所有人都告诉你,他可能已经不在了,可当时的你,就是坚定的相信,他会回来的。现如今,你才找了几天?你要就这样放弃了吗?”
      话语稍落,蓝曦臣已经可以感受到,这几天一直冰凉的弟弟,身体开始一点点回复温度了。
      “退而言之,就算此次魏公子在劫难逃,但他自幼未施安魂礼,你忍心他的灵元一直漂泊在外,风雨漂零,无所依归吗?”
      这一次,他明确的感受到了,忘机的右手想反握他,虽然很轻,但他确实感觉到了忘机的努力,情不自禁,他握得更紧,仿佛只要他抓紧了,忘机就会回来了。

      次日清晨,老医师再次来检查蓝忘机的伤势,面露喜色。守了一夜的蓝曦臣知道,他可以放下心来了。

      然而即便老医师搜寻了世间最名贵的药材,再加上蓝臣每日输送灵力,蓝忘机悠悠醒来,也已是二十天后的事了。毕竟重伤后,再受三十三戒鞭,一般人早无生还之机,也幸得蓝忘机功力深厚。
      “兄长。”忘机艰难的唤出这两个字,他的身体虚弱到了极致,每说一个字,都需用尽全身气力。他定定的看着自己的胞兄,面露愧色,千语万言,却不知如何表述。
      蓝臣马上读懂了他的心意,他按了按忘机的手背,轻轻的摇了摇头,“叔父虽深受打击,但你能醒来,足于慰解他老人家心头之忧,你放心好了。他为你,已多日不曾休眠,我刚刚让弟子送他回去休息了。”
      蓝忘机默然,仍是静静看着曦臣。
      蓝曦臣抚了一下弟弟的头发,说:“我知道你还想问什么,我修书给了江澄宗主,询问他寻魏公子一事。近日已收到他的回复。”
      蓝忘机眼睛一亮。
      蓝曦臣继续说:“自那日之后,江宗主便立马带人到悬崖底下搜寻魏公子的尸首,但多日来,只见谷底森森白骨,并未有任何发现。”
      蓝忘机脸色刹那惨白。
      蓝曦臣马上握紧他的右手,安慰说:“忘机,别怕,这是好事,没有尸首,也许更能证明魏公子尚在人世。”
      蓝忘机凄然一晒,真的可能吗?不夜天悬崖,那么高那么险。
      “忘机,我答应你,只要你好好养伤,待伤愈,我便恳求叔父,放你下山,让你去寻他,可好?以你的问灵术,或会有所收获也未可知。”
      蓝忘机当即闭上了眼晴,清俊惨白的脸上,虽无表情,然,曦臣知道,这句话弟弟是当真听进去了。

      一晃又是大半个月,蓝忘机的伤势总算稍有起色,但他每天仍是一言不发,不是闭目养伤,就是盯着某处出神,本来他少言,已让人感觉深不可测,这段时间更是让人无从捉摸。蓝启仁来看了忘机数次,看他如此模样,摇了摇头,既伤心又无可奈可。
      是日清晨,蓝曦臣拉着一童子进静室,步至忘机榻前。
      只见那童子约摸三四岁,模样甚是俊俏。
      蓝忘机深遂的眼眸闪出一丝温润。
      是阿苑,是魏婴的阿苑!
      “这孩子,我生的”那个人曾经拍着胸脯说,言语那一刻,阳光正好斜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笑容竟比太阳更灿烂明媚,炫目得让人睁不开眼。
      想到他,这段时间一直强行压下去的心痛腾然升起,如锥子般,突然的、一下子狠狠得敲进忘机的心上,痛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有点喘不过气来,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他勉力伸出右手,抓着那个孩子的小手,紧紧的握着掌心里,仿佛抓住了就能把那个人拉回来。
      “这是你从乱葬岗带回来的孩子,你还记得吗?”蓝曦臣问。
      “嗯。”蓝忘机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平淡一些,但那声音却是掩不止的有点颤抖。是啊,魏婴的孩子,他怎么可能忘了呢。
      “你带回来的那段时间他一直在发高烧,我请医师看过并医治过了,现下烧是退下来了,身体也已然大好,但他好象啥都忘记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曾记得。叔父一直苦恼该如何处置这个外姓的孩子,他觉得既然这小娃身体已无大碍,便应送出云深不知处,另觅寄养之所。”
      “不,不可。”蓝忘机闻言,挣扎着想起身,背上的伤猛然一拉,血迹立马透过绷带,又渗了出来。
      曦臣忙将他扶住,把他强行按回了榻上。“忘机,你先别急,我今天来,就是来问问你的意思,毕竟是你带回来的人,你说该怎么处置?我尊重你的意思。”
      “留下,冠蓝姓,入族谱。”蓝忘机一脸坚定的看着兄长。
      在他的眼中,蓝曦臣又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倔强,心下一阵欣慰,他的忘机回来了。虽然依叔父的性子,让一个身份不明的外姓孩子入蓝氏,这事怕是不大好办,但为了这个死里逃生的弟弟,哪怕是赌上他家主之位,他也必要为他达成。“好。”

      数日后,蓝曦臣带来了好消息,叔父同意了。蓝忘机深感意外,不可置信的看着兄长,叔父如此轻易的就同意了?莫不是兄长为了安抚自己,用了拖延战术?
      曦臣看透了胞弟的心思,微微一笑,说:“叔父变了。”
      是啊,叔父变了,大变,自忘机伤后,叔父深受打击,一下子苍老了很多,终日闭关于松风水月,也极少再过问派中内务。当曦臣转达忘机之意时,老夫子意料外的,态度淡然,回了一句:“你是家主,此事你作主便好。”此事也就这样定了下来。
      “忘机,你给这孩子重新取个名字吧。”蓝曦臣柔声道。
      蓝忘机略一沉吟,“单名愿,愿望的愿,字思追。”
      他眼带凄然的看着这孩子,如果他日,寻不着那个人,也许这孩子就是他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了。思君不可追,愿君归期可待。
      “蓝愿,蓝思追,好名字。”蓝曦臣重复了一下名字,了然的点了点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戒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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