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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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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是天花板,然后是坐在自己床边的男人。
那男人留着一头黑色长发,看起来很不好,瘦削憔悴,一副正在把自己的碎片拼起来的样子;同时令人心碎地英俊。
“嘿,感觉如何?”
“你是谁?”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男人放松了一些,笑容也比之前温暖和真实。他判断自己跟这个男人的关系很糟,同时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判断。
男人告诉他自己叫西里斯·布莱克,而他的名字是西弗勒斯·斯内普。
西里斯说完停顿了一下,等待他的反应,但斯内普什么也没想起来。他老实告诉了西里斯这个,并说自己身体上并无不适。大概是因为他忘了个干净,连回忆都无从谈起,斯内普对记忆的丢失反而不怎么焦躁。
他在西里斯的引领下参观了整栋房子。这里共两层半楼(阁楼算半层),尽管脑中没有样本可供对比,斯内普认为这里很老旧,不过很大,有超过二十个房间。西里斯说这地方叫格里莫广场12号,是凤凰社总部,对方说稍后再具体解释,所以他记下这几个名词。
“幸好你现在意识不到自己在怎样一个狗屎地方。”西里斯边给他们两个加热面包边说。
“我觉得这里挺糟的。”斯内普顺口道。
西里斯大笑了两声,他觉得自己喜欢这个声音。
“耶,当然,连一个字面意义上头脑空空的家伙都能意识到这该死的宅子有多烂。”西里斯的声音夹杂了一丝阴郁,“不过这也可能是你的刻薄本性使然,哪儿对你都挺糟。”
“听起来我是个差劲的家伙。”斯内普沉下脸,随即他发现自己的脸很习惯这个表情。
“啊哦,忘掉这个吧。”西里斯把面包搁在他面前,外加黄油和果酱,“鉴于你已经完全不记得我了,预告一下我经常会说些刻薄话,那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
他脸上闪过一个别扭的表情,无意识的,西里斯不习惯对斯内普这么说话。
“你讨厌我。”斯内普大着胆子说,“那个有记忆的我。”
“我什么都不太喜欢。”西里斯耸耸肩,给一片面包抹上很多很多的黄油,然后是很多很多的果酱。
恐慌倾向,也许他家很穷,斯内普想。
“可我感觉你是个好人。”
“呃,那个。”西里斯往那片可怕的面包上咬了一大口,一点果酱混着黄油滴进他的盘子里,“因为你失忆了。你那个,本性善良,喜欢把人往好的方向想。”
这次斯内普很确定他在编瞎话。他有点生气对方把他当傻子,但西里斯嘴角勾起一个戏谑的笑,唇边还沾着黄油和果酱,斯内普意识到自己唯一的念头是替他把那香甜舔去。太唐突了,尤其是现在他可以说才认识西里斯大概半小时。
“这房子的主人是谁?”为了让自己分心,斯内普问。
“严格来说,是我。”西里斯说,“我继承了祖传的老宅子,不过相信我,我祖宗和我双方都完全不想看到这事发生——你好像很吃惊。”
斯内普确实吃了一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对西里斯讲了刚才的错误推测,很叫人尴尬,但西里斯极富感染力地笑起来,像一只特别大的狗在吠叫,所以总体而言这挺值得。斯内普也忍不住笑了,把西里斯吓了一跳,他就停止了。
唔,他绝对是个不开心又刻薄的人。
“我也算是过过穷日子,怎么说呢,我坐过十二年牢。”西里斯漫不经心地说,“阿兹卡班可不会给你配多少黄油和果酱——反正山珍海味和屎在那里吃着都一样,所以是啊,有得吃而且舌头能尝得出来的时候我就尽可能多吃。”
“你为什么会坐牢?”
西里斯拿起一片新的面包指指他,灰色眼睛一眨,神秘兮兮地说:
“因,为,杀,人。”
见斯内普一脸空白地看着他,西里斯笑得更开心了。
“你是在开玩笑吗?”斯内普不确定地问,因为尽管他不觉得西里斯会滥杀无辜——这男人身上有种危险的气质。
“说来复杂。”西里斯又开始大量地抹黄油,口气单调,如同关掉一盏灯,几秒钟前落在他身上的那种光彩消失了,“待会我找些报纸给你看,你自己判断好了。看来你的观察力没怎么退步,只是少了点常识而已。”
“为什么你不能直接告诉我?”斯内普皱起眉头,“你是或不是杀人犯,算什么困难的问题?”
西里斯叹了口气。
“严格来说,我没亲手杀过人,但我犯过错,还故意地试过不止一次,而且没成功完全不是因为我想收手,这么说你能明白么?”他把黄油刀掷回碟子里,“所以在有的人眼里,我就是杀人犯。”
“既然你没有杀人,那你就不是杀人犯。”斯内普不假思索地说,“不管原因是什么,没有就是没有。”
短暂的一刻西里斯好像要反驳,但随即他放弃了,把面包塞进嘴里。
“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跟你争这个。”他满嘴甜腻的混合物,含糊地说。
这么说,他从前是指责西里斯杀人的人之一。斯内普默默地吃着他的面包,这就是他与西里斯关系恶劣的原因吗?
他真的需要更多信息。
“我先给你说说凤凰社吧。”西里斯起身去拿了些手指饼,“这个比较要紧。”
斯内普认为对方是在岔开话题,但他确实好奇,所以没有指出这点。
结果他们都意识到,西里斯并不是个出色的叙述者。他总是想到哪说到哪,而且使用长句的时候语法经常一塌糊涂,斯内普有种感觉,西里斯在和人交谈这件事上不怎么熟练。
“妈的,让一个跟摄魂怪聊了十二年的人来讲故事,太他妈合理了。”西里斯抱怨道。
既然西里斯没有亲手杀过人,什么罪名能让他坐十二年牢?斯内普刚想发问,一段影像袭击了他:长长的斗篷,兜帽下未知的阴影,腐烂的手,深入骨髓的寒意……他看到了——不想知道——
“喂!喂!”西里斯摇晃他,“回神!”
斯内普全身一颤,像个溺水者一样的大口喘息。西里斯放开他的肩膀,回到座位上。
“我成功让你想起摄魂怪了,是不是?”西里斯问,斯内普点点头,“耶,太棒了,这就是我能帮别人回忆起来的第一件东西。我大概闻起来都像那玩意。”
“你闻起来更像酒和糖的混合物,我觉得是不错的酒。”斯内普说,“还有估计两三天没洗澡。”
西里斯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所以你真的有在闻我。”
“你刚才……很近。”他脸有些热。
“可你刚才差不多正恐慌发作呢。”西里斯说,看起来有点钦佩,“哇哦,我明白邓不利多为什么选你干这个了。”
“总之,外边有个自称伏地魔的魔头兴风作浪,而我在替一个反抗他的秘密组织在他身边卧底,是这样吗?”斯内普问。
西里斯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我被食死徒袭击导致失忆,是因为我的身份暴露了?”
“还不能完全确定,不过总体而言我们倾向于认为不是。”西里斯回答,“更可能是出于嫉妒,你看,其他食死徒吃牢饭的时候,你在霍格沃茨舒舒服服地当老师。然后等伏地魔回来了,你摇身一变,又成了他的心腹,显然这会招来不满。他们大概想悄悄干掉你然后推给凤凰社,但你没他们想象中好对付。”
“差不多成功了。”斯内普咕哝,“失去全部记忆,跟死掉没什么差别。”
“你会想起来的。”西里斯说。
他听起来有一点……热切,斯内普忍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
“我们……在这之前,关系到底怎么样?”
显然西里斯对此早有准备,他没怎么犹豫,但从肢体语言来看,他立刻把自己封闭了一些。
“不太好。”西里斯实事求是地说,“很不好,应该说,人人都会这么告诉你。我们从学生时期就是对头,互相看不顺眼。”
“但我们都加入了凤凰社,我想这说明我们的分歧也没那么大?”斯内普大着胆子猜测,西里斯露出一个颇具讽刺意味的笑容。
“大概吧,嗯,这种事很难说。”他摊开双手,“又不是某人非得十恶不赦你才能讨厌他。不过基本上我们——我是说我和有全套记忆的那个你,现在没有干掉对方的风险了。”
“这听起来就是很糟糕。”斯内普忍不住指出。
“也不全是,有时候……还过得去。”西里斯说,片刻间他的声线略微柔软。
斯内普试着把所有碎片拼到一起,它们又勾出了更多尚未现出全貌的片段,他的脑子很乱。
“去看看报纸,玩玩上边的纵横填字游戏,那对我还挺管用。”西里斯温和地说,身体倾向他,“别逼着自己两小时内想起来,你会伤到你自己的。”
斯内普点点头,纵横填字游戏听起来就很无聊,但他愿意跟西里斯再消磨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