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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并蒂莲(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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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青居的规模不大,但这百年银杏,这牌面这奢靡程度,饶是这两个含金匙长大的都不由膛目结舌。

      易望青倒曾也向父皇抱怨过自己厌恶这过度奢侈的装潢,可他父皇不仅不听,反倒以愧于他母妃之死为缘由,将他捧得好似个易碎的珍珠,就是那最为受宠的大皇子都有所不如。宫里人知晓他受君王偏宠,便又是阿谀又是奉承。

      好在这些年易望青又是典当又是送,除了门前那颗老银杏无法碰得,其他典当过来的钱便慢慢接济了些无家的穷人,这一来二去倒还让他结识了不少人脉,也算是善有善报了……?

      冬日的银杏树枯枝败叶的,和往日那亮眼的模样相比要显得萧瑟不少。今日还真被他们走了霉运,不仅眼熟他们的侍卫不在,路上连个宫女的人影都摸不着个……等等,似乎这样才更显得诡异吧?!

      两人相视一眼,在此刻竟是出奇地默契,三步并作两步就朝屋里跑去。

      “易望青!”“大梨!”两人不约而同地齐齐喊到。

      “他今日不在?”向安涯神色急切,两人便又在房里喊上一阵。就连对方最少带着的厨房都找了个底朝天,最后只得扫兴地开始想其他对策。

      “我对这熟点,你这身衣服穿出去又嫌丢人,你就在这呆着看大梨回不回来,我就出去搜寻看看。”向安涯说的有理有据,裴誉舟也挑不出其他瑕疵,便点了点头表示应允,“好,那一有消息就用传音符联系,大梨他专修符术,屋里定然攒了不少存货。”

      “好。”

      先前为了过这宫中的结界,他俩辛苦背过来的武器不出一刻就成为破铜烂铁,除了佩有侍卫牌的向安涯勉强拿了把小刀,其他愣是连只蚊子都放不进来,向安涯将藏于衣袖的匕首抽出,而后面不改色地递给了裴誉舟。

      “拿去。”

      “给我?”裴誉舟讶异地挑了挑眉。

      “你不是修剑的么,我赤手空拳也能靠着灵术苟活,你没个武器可就发挥不好了。”向安涯一如既往地在那挑刺,裴誉舟本想开口反怼,却转念一想懒得和这巨婴拗气,收了匕首就站一旁默不作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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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上说着熟路,但其实向安涯自己都有点心虚,他顶多也就来见青居的路上熟路那么些许,宫殿又似是迷宫一般让人眼晕,不仅宫殿宽敞得骇人也就罢了,有些地方又是他这种普通小侍卫不能进的,他上哪去才能找到易望青?

      可刚刚才同裴誉舟吹了牛屁,这会儿他就是不想去也得硬上了。他尝试走到易望青常和他谈过的小花园,又跑去宫殿出名的荷花池……来回跑来不仅没见到易望青的身影,双腿险些折了一半。

      正当向安涯坐下来想要小憇一刻,却远远听见荷花亭旁路过人的脚步声,连忙从长椅上跳下来佯装若无其事地走开。

      “哎哎你听说了没,就是太子遇刺的那件事。”

      “嘘!你小声点,上头都明确表面过,这话在宫里不能乱说。”

      向安涯神色一凝,停下继续往前走的想法,闪身躲进荷花亭一旁的树丛。

      “我就是憋不住嘛,你看现在也没有人,我们悄悄聊就是了。”谈话的人是两个宫女,“荷花池早就枯死干净了,没人会过来的。”

      “嗯……可我对这事不了解,就听说太子妃好像因此郁郁寡欢,前些天还险些投河自尽了……”宫女的话越说越是小声,听的向安涯直叫恼人,但好在勉强听清还是没有问题的,“这段时间死了不少人,又死的都是些极度漂亮的人……办案的人到底怎么回事,效率也太低了!”

      “要我说啊,这事肯定与二皇子有关。”另一个宫女低声说道,“那会不是有人传吗,太子前脚刚遇害,后脚二皇子就跟了上来,那茶馆又不是他们这两位皇子常去的地方,哪可能会这般凑巧?这俩人在宫里见面都让人稀奇!”

      “你说的的确在理,可就算是为了争夺太子之位,二皇子去杀前面那么多人做什么?那些人怎么也与他争地位毫不相干吧?”

      “还能怎样,掩耳盗铃呗!”宫女声音微微拔高,吓得另一个人环顾了眼四周,确认无人后才松了口气,“你想啊,太子也不是那种极度漂亮到惊天动地的地步,难不成还能说,杀人犯杀了几个极度漂亮的人后腻了跑去杀太子玩玩?别逗我笑了。”

      “你小声点,这话怎么听也太无礼了。”宫女紧张兮兮地打断道,“二皇子怎么想也是好人,他这些年帮了那么多穷人,怎可能是那种为了地位滥杀无辜的罪犯。”

      “哼,我看他就是伪善,他那见青居建得比太子的住所还要豪华,这些年说什么接济穷人,也没见得街上的乞丐少一两个。”

      “阿华,你想的太阴暗了……”

      “随你怎么想,而且二皇子他近日还老和太子妃来往,人家太子妃好生生地穿白守寡,他二皇子去凑什么热闹……”

      “这真是……”

      两位宫女的话语渐行渐远,向安涯总算从树丛里头站起身来。虽然了解到的情况不多,但想来易望青怕是已经被不少人胡乱猜疑了。

      说到太子妃江琴,她那盛名绝大多数都是有关她的美丽,因为是当朝重臣江宰相的独女,皇帝亲自下令把她配给了太子易景深,也算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佳人了。

      但若是宫女的话不假,那就说明易望青近日和江琴常有来往。这的确令人感到稀奇,在向安涯的印象中,易望青极懂分寸,更不可能在这风口浪尖往刀口上撞,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得找到易望青当面了解情况……

      向安涯拍了拍泥尘,正想缓口气即刻出发,一旁恰好经过一个身着白衣、步伐优雅的女子。

      若是以往,他定然会小小惊艳一番对方的美丽,但回忆起方才的思索,向安涯猜测这一素面朝天、一身白衣的正是方才听闻的江琴。

      江琴神色淡然,和她往日那副明媚讨喜的脸蛋分外不符,发丝被木簪工工整整地梳成一个朴素的丸子,脸上虽是不施粉黛,但依旧漂亮得令人移不开眼。她的两眼微微低垂着,似有悲戚,似有凉意,可当人真正定睛去看那双眼睛,看到的更多是令人发麻的平淡。

      像向安涯这样装束的人一抓一大把,江琴看到了对方,也毫无反应地就匆匆略过。向安涯沉思片刻,还是止住了离开的想法,紧跟上女孩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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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要去哪里?

      看着周遭愈渐陌生的景象,向安涯藏匿暗处,心中不由警钟大响。

      然而江琴步伐虽慢,但绕了几圈路,竟是在向安涯短短走神的一瞬不见踪影。吓得向安涯连忙跑着去追,可刚跑出几步,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撞得跌落在地。

      “向安涯?!”“大梨?”

      看见对方熟悉的面容,两人愣愣地在那面面相觑。

      易望青连忙过去拉对方起身,在确认对方的身份过后,他微微惊异地低声问道:“这宫里最近守卫森严,你怎的过来了?”

      “那还用说么,你看我这衣服不就明白了。”向安涯耸耸肩,语气轻快地说道,“你先等等,我给裴誉舟传个音,其他事情回去再聊。”

      两人一面走着,一面闲聊。虽然前不久才见过一次,但向安涯却依稀能感觉,对方因为最近的事情改变了不少。就连语气都隐隐透着细微的疲惫,眼下有淡淡的乌青,应该有一段时日夜不能寐,但还是勉强撑起精神和向安涯闲聊。

      “话说回来,我方才听人在聊,说你和太子妃近日常有来往。”向安涯心觉好奇,便不怎么遮拦就问出了口,“你去找她做甚?是她与这事有什么联系么?”

      “倒也不是,只是这几日碰到几次,就顺道问了她事发之前可曾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那她怎么说?”

      “她啊……”易望青神色微顿,一时竟是想不出合适的措辞形容,“我去问她,她就哭哭啼啼地抹眼泪,只问出她之前看到城中一个盲人画师为易景深作了一幅画。”

      “盲人画师……巧了,这样的人我前一天才见过,他是怎么了吗?”

      “他为我的兄长画了一副奇丑无比的画像。”易望青本没想将这件事告诉他人,但他又信极了向安涯,便不多思索就告诉了对方,“我兄长看了之后雷霆大怒,将那画师罚去杖责,险些将对方活活打死。”

      “这……”

      未曾料到王二先前还经历过这种事情,向安涯面色一僵。

      “若是江琴没有撒谎,那么兄长遇害的那一日,那一盲人画师正好从茶馆出来,因为她面熟所以记住了对方。”

      “那人我是认得的,他叫王二,不像是会做出杀人勾当的人。”

      “可无论怎样,这事我依然要去找他问个清楚,到时还麻烦你带路了。”易望青的话语的语气柔和,但依然透漏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有了易望青带路,回去见青居就显得快捷了不少。虽然太子之死理应来讲与易望青没有关联,他也无需穿上白衣为人送别。但易望青在这些方面总是异于常人的认真。

      看着对方不太多见的白衣模样,向安涯莫名就联想起了白,两人的性子都是这样相似的温和,可易望青又温柔得不那么彻底,他就像开得淡雅清新的白蔷薇,忍不住折断的那时,双手就会被荆棘刺的鲜血淋漓。

      因为易望青有着年轻人所特有的一腔热血,也有着他自身无可忽视的一份孤傲。

      易望青和他的兄长关系不好,这在很久之前就与向安涯提起过。因为儿时他们各自的母妃关系不合,兄弟俩见面的机会自然也是少之又少。平日见不着面没听人说什么,出了事倒是易望青第一个背黑锅,实在是令人无可奈何……

      很快便到了见青居,刚一走进,屋内却传来几声女人的谈话声,易望青细不可闻地皱了皱眉。

      “江姑娘怎的来了?”

      彼此并非什么相熟的熟人,易望青略显生疏地和江琴行礼。

      或许是这段平淡清闲的时日影响过深,江琴原本活泼好动的性子也被磨平了不少,此刻更多的是大家闺秀的柔和风范。她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还未等易望青继续开口,江琴便事先说明了来由。

      “叨扰了,臣女此番前来,是想谈谈要事。”江琴彬彬有礼地开口道,语气也沾染上几分难以掩盖的疏离,“太子一死,臣女实在寝食难安,便想求助二皇子殿下,不知您可否详谈?”

      “没问题,阿悠,去泡壶……”在看见桌边宫女模样的裴誉舟,易望青惊恐地将嘴边的“茶”字咽了下去,“这……这位姑娘,长得好生像我一个朋友。”

      向安涯强忍笑意,却恶作剧般地没有揭穿。裴誉舟的脸被下了灵术,饶是他这妆容再漏洞百出,也依然不会有人觉得他是男子。

      裴誉舟毫不客气地回了向安涯一个眼刀,但也没有开口,而是顺从本分地走去烧茶。等待的过程中,易望青便坐下和对方聊了起来。

      “你可有找到什么新的消息么?”

      “和先前的说法几乎一致。”江琴微微抿了抿唇,在对上易望青都眼神时,她不着痕迹地将视线移到了别处,“多数人都认为,太子一死与之前几个事故有所联系。臣女,也是如此认为。”

      “目前能够确定的是,当日太子是死于毒发,毒发则是因为一瓶鸩酒,原本想找到当日端酒送菜的小二,但那小二在事发后的不久就告老还乡了。附近的医馆也被搜查了个彻底,为的就是找出有卖过类似毒药的医馆,可到今日也没有消息。”江琴说完,咬下一口手中的桂花糕。

      “当日出现在茶馆的人问过没有?可有问到那日有什么古怪的人?王二、也就是那位盲画师,那日有出现在茶馆么?”向安涯虽有些不了解,但还是将困惑问出了口。

      “问过了,那位盲画师当日在街边卖画,但不排除他没有去过茶馆的可能。至于古怪的人……”江琴面露难色,但还是不加隐瞒就开了口,“那日出现在茶馆古怪的人,只有二皇子殿下。”

      “……”易望青微微一顿,好在裴誉舟端茶过来打破了沉寂。青绿的茶水在空中勾勒起漂亮的弧度,裴誉舟习性使然,茶水一端上来便是合适的温度,这又让易望青情不自禁地开口,“你还真的挺像我一个朋友的。”

      兴许是错觉,原本平稳的茶壶在这句话冒出之后抖了一抖,再看过去裴誉舟早就站到了远处。

      “被二皇子殿下赏识,想来啊是她害羞了。”江琴总算是耐不住顽皮的小性子,捂着嘴就轻笑着打趣。向安涯没她这么斯文,憋笑憋得腮帮子都有些涨红。

      “咳,还是聊正事要紧。”易望青经不起调戏,被对方一逗就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就清清嗓子想要转移话题,“现在来看,最好还是去找到王二这一位画师,除此之外,兄长可还有其他结仇的人么?”

      “结仇的多是些小有权势的人,但那都是鸡毛蒜皮般的小事,实在难以想象会有谁恨他致此。”江琴浅尝一口茶水,若有所思地说道,视线却有些飘忽不定,“就连那一画师,也是臣女所能想到的最为严重的事情。”

      “臣女虽身为太子妃,但与太子的联系微乎其微,实在是不值一提。”江琴的话确实不假,虽然周围人无一不称赞他们之间的般配,但他们之间的关系说是朋友都显得过度逾距,易望青也没在多想。

      “那如今也只有去看访画师这一事了,江姑娘不便于出宫,那便由我去问话吧。若是有新的消息等我回宫再继续细谈。”

      “先别这般着急走,方才见江姑娘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我能对此疑点提出质疑么?”易望青抿了口茶,神色凝重地对对方问道。

      “这、这……”被戳中破绽,江琴更加不安地搓着手指,而后看见裴誉舟,像是救星一般叫他过来。

      耳语一番后,裴誉舟的脸瞬间染上一层不正常的潮红。

      “江、江姑娘无事,殿下让她走吧。”

      “劳烦二皇子殿下了。”江琴快速饮下最后一口茶水,鞠了个躬就要打退堂鼓,“臣女先行告退一步,不叨扰您了。”

      “啊、慢走。”

      目送着对方离开,易望青瞬间将视线收回到裴誉舟身上,道:“你……”

      “老子是脑袋进水才会听你向安涯的提议!”裴誉舟脸色发烫,惹得两人更是疑问重重。

      “你还真的是裴誉舟……她刚才对你说了什么?”易望青回想起方才江琴坐立难安的模样,满眼困惑地问出了口,“我见她说话的时候,视线总是飘忽不定,心有困惑便问出了口。”

      “她……她、她就、”几人从小就被灌输些传统的思想,裴誉舟也知晓这些话外人说出来会让姑娘尴尬,一句话哽在嘴边支支吾吾愣是说不出口,“来了那种、那种月水知道吧。”

      “你打算啥时候去找画师?如果问不出有用的消息该怎么办?”裴誉舟极不自然地转移话题。

      “还没这么早,在这之前,我首先要观察一阵太子妃。”易望青摇晃着茶杯,神情却因为刚刚的闹剧有些难堪,“我原本让我身边的几个宫女过去她身旁探查情况,但对方太过多疑,只允许两个最为亲密的宫女近身。”

      “皇兄,从小到大因身份不愿与任何人离得太近,哪怕是父皇也是如此。但是江琴不同,她可以第一步掌握到易景深所有的行动轨迹。”

      “尽管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佳,可毕竟他们是未过门的夫妻,虽不至于同床共枕,但这些年的朝夕共处,江琴一定会是皇兄最为亲密的人。”

      “可我不这么见得。”裴誉舟打断了对方的话语,“太子妃对太子的事情显然知之甚少,这些年太子出宫游玩也有三四次,但都没有带上太子妃,太子妃对太子的描述也太过简单,若他们真的亲密无间,那她为何要隐瞒?”

      “我一开始也是这般想的。”易望青死死凝视着杯中的茶水,却始终没有透露任何异样的情愫。

      “探查江琴探查不出来,那去问问太子以前的侍卫和宫女不就得了?”向安涯塞了一大口桂花糕,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皇兄……父皇将他护得太紧,侍卫啊宫女这些,基本是一月换一次。”易望青为难地说道,“再加上太子一死闹得人心惶惶,这些人为了避风头,几乎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担任过皇兄的侍卫、宫女,唉,早知如此我就提醒皇兄将这些记下来了 ”

      “那既然这样,向安涯他熟识那一画师,我和他就去问那画师,易望青你就留在宫中,去找找你眼熟的侍卫,今日戌时便在这里会合。”裴誉舟懒得多想,索性选了个最为直接的法子开口。

      “好。”

      另外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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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并蒂莲(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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