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灶》小翠ww

1、第1章

　　凌晨三点，天空黑的像蒙上了一块布。

　　整个小区空荡荡的，寂寥的紧，只有约莫五六户人家的窗户还散着光，不过却静悄悄的，衣服间的摩擦声也甚是突兀。

　　十五六的男孩立在那里，短发，染着栗色，样貌清隽，很漂亮的桃花眼。

　　他垂着眼，一下一下吸着烟，没什么表情，目光涣散，像是在思考什么。

　　烟头在黑暗中闪动着，垂在脸庞，映出雪白细腻的皮肤。

　　男孩上身缠满了烟雾，挺拔的身姿被渲染的诱人，像是聊斋里面魅惑人心的女妖，着实让人移不开眼。

　　白舜是个很秀气的男孩，如果但看外貌的话。

　　就在刚刚，他才从网吧出来，连着几天的离家出走游戏，他不但不慌张，反而沉稳冷静的像一个大人。

　　白母从来都管不住他。

　　身上熏了一股子烟草味，却不刺鼻，像是他本身的体香一样，温和却难以让人喜欢。

　　没有办法，谁让他不乖呢。

　　班里那些好好学习的乖孩子哪一个表面不是看见他面露惧色，可背地里又是鄙夷和嘲讽，正如白桃月经常说的，像他这种不良少年，是没有前途的。

　　长大之后，除了苦力，还能干什么？

　　他想，难怪白桃月整日以泪洗面，如果他领养个这么不争气的孩子，气也都该气死了。

　　慢慢呼出一个烟圈，

　　白舜抬头瞧着，只觉得望不到尽头，天地广阔，又大又冷清。

　　他心中微微触动，脑海里突然想起李白，他的一句诗：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大抵是初中时候学的，不过他也就只能记住这么一句了，对于李白，除了静夜思，和这句从记忆里挣扎蹦出来的诗，也实在是想不到别的了。

　　白舜低头呷了一口烟，憋住半刻，再深深的吐出，划出一道漂亮的烟弧。

　　一股沧桑文人的感觉扑面而来。

　　老子真特么有文化。

　　白舜心里像是抹了胶水，七情六欲都被粘在一起，再没什么感觉了。他两下抽完烟，随手扔进垃圾桶。

　　这桶上印着湿垃圾三个字。

　　再前面走一百米，左拐，第一栋楼，往上十三层，灯光最亮的那户，就是他的家。

　　真高。

　　往日白舜总会发牢骚，觉得白桃月真的是钱多人傻，房子买这么高，单是坐电梯，便能耽误他不少时间。他是忙人。

　　十三，是个吉利的数字。

　　像白桃月这种，少时清贫，没有接受过多少教育，为人迂腐封建的中年人群，最是迷信这些。

　　不过今天他的心情格外的好，也就不介意这些了。

　　白舜裹了裹外套，步履轻快。

　　凉风顺着裤脚往上爬，缠住小腿，肆意的抚摸着，激起一阵颤栗。

　　真特么冷。

　　春分夜晚，天气到底还是有些清凉。

　　他想，一周不归家，作为白桃月唯一的孩子，再怎么叛逆，她大抵也是会担心的。

　　不过，白舜一点也不想看见她。

　　客厅灯光亮的紧，白桃月在等他，估计已经看到他回来了。

　　白舜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三点半。

　　眉尾轻佻，这么关心自己？

　　白舜准备按下电梯按钮的手一顿，垂了下去，清秀的身姿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凉薄。

　　还是走楼梯吧。

　　白舜生平第一次知道，十三层可以这么高，楼梯道弯了又弯，像蚊香一样，绕的又长又难看。水泥地被鞋底染上一层薄灰，越往上走，楼梯越干净。

　　他微微喘着气，脸上出了细微的汗珠，夜里气温低，后背和腿部黏在衣服上，凉飕飕的，鸡皮疙瘩在一瞬间全冒了出来。

　　多亏这几年的不良习惯，打架，着实让他体力增长不少，否则，他也不能保证能走到十三层。

　　白舜数着，到十二层的时候，便开始放慢脚步。

　　到了十三层，台阶突然脏了起来，最上面那几格尤甚，脚步杂乱无章，新的和着旧的。

　　楼道口却很干净。

　　楼道口和电梯口有两米左右距离，一个坐西朝东，一个坐南朝北，刚好形成两个相对盲区。

　　正对电梯的方向，是他们家两百平的房子。

　　电梯右手旁，有一个很大的窗台，趴在上面就能看见小区口到A栋楼的整段距离。

　　白桃月这个人最喜欢在这里偷窥他。

　　楼道里摆上有好几颗观赏性盆栽，很漂亮，都是白桃月养的。

　　一层楼统共两户人家，不过暂时只住了白舜一家，所以她会很随意的在楼道走动，收拾打扮。

　　最后一层楼梯，白舜走的很小心，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他侧出半截身子，看见白桃月穿着丝绸睡衣背对着他，倚在电梯门口，很明显，是在等他。

　　可是白舜真的不想看见她。

　　他贴着墙，蹑手蹑脚的走着，气息也被摒了起来。

　　斜眼一瞧，门没关。

　　白舜猫着身子缩进去，步子也是轻轻的，约莫可以躲过一劫，却一脚踩在橡胶玩具上。

　　“叽呀~”

　　好不清脆。

　　低头一瞅，妈的，林子矜那个家伙送的橡胶小黄鸭拖鞋。

　　又要挨白桃月的骂了。

　　没有办法了，早骂完早休息，白舜并不打算忽视，反而扭过头，却看见白桃月像是被电触了一般，猛地支起身子，然后不紧不慢的转身面对着他。

　　脸色暗黄，眼底一片青黑和疲惫，往日鲜亮的外貌此刻像是泄了气般，皱皱巴巴，着实难看。

　　她望着白舜，没有说话，目光平静的像是面对的不是叛逆归来的孩子。

　　白舜和她对视着，用他们俩身上唯一一处相似的桃花眼。

　　“去哪了？”

　　她问，声音沙哑的紧。

　　“网吧？”

　　白舜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他难得见白桃月这么平静的模样，往日他们俩见面，哪一次不是情绪激动，吵闹的很，说泼妇也不为过。

　　这一次，倒是让他有些惊讶。

　　对面那个身材丰满，风韵犹存的女性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轻轻的走到他身边，眸子黯然的望着他，没有说话。

　　白舜上身微微向后倾斜，下意识的不想和她太近，却被她右手一挥，微微踉跄，被推到了房中。

　　“一身烟味……去洗洗吧。”

　　她撂下一句话便走开了，进了自己卧室，冷漠的好像等他到半夜的人不是白桃月一样。

　　“……嗯。”

　　一周未洗漱，白舜身上的确味道挺重，他洗的很细，一寸一寸的清理着。

　　等到洗好后，都已经快五点了。

　　手机屏幕也刚好亮了起来，像是掐好了点一样。

　　白舜走过去，伸手拿起来，解了锁，入眼便瞧见白桃月发来的微信。

　　“在家歇息一天，明天去上学。”

　　他不禁有些好笑，母子两个人就差一道门的距离，喊一声就能穿的话，却偏偏用微信，白桃月可真是这么不想看见他。

　　他接着往下瞧。

　　“老师打电话来，说话……不是很好听。”

　　上学？

　　他眉头皱了皱，嘴角开始下垂，眼里也透出几分烦躁。

　　学校在他的字典里，比下水道还恶心的地方，肮脏不堪，没有阳光。

　　白舜经常逃学，每次时间都不短，但是学校那边却从来没有什么关心，更别说亲自打电话催促。

　　这一般都是白桃月帮他应付的，她虽然人是脾气差了点，但为人处世方面还是很有天赋，哪一次不是把学校应付的服服帖帖，为他逃学提供了不错的后勤保障。

　　别说一个周了，哪怕是一个月不去，老师那方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这次，太阳还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难道是白桃月没有管？

　　白舜眸色越来越沉，他最了解白桃月，好面子的很，根本不会容许自己孩子逃课被老师发现，更别说追究。

　　班主任怎么也像是变了性一样？多管闲事。

　　“不去。”

　　“……老师每天都来好几个电话。”

　　“算是你帮妈妈，小星，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