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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秋季的巴伐利亚森林有着违反季节的葱郁林木,深浅不一的绿色泛着沉沉的黑,空气中也似有若无的漂浮着腥臭的滋味。成为异界入侵的入口以后,这片森林已经成为了生灵的禁地,存活下来的生物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异变,在这里生活的几乎只有被命令驻守在此的古代巫师们。

      和魔法界的大多数巫师不同,卢修斯对这片土地十分熟悉。他驾轻就熟地带着妻子和妻弟来到了事先预定好的营地,同之前雇佣来的古代巫师做好了交接。对方显然也想要与他这样罕见的医疗巫师打好关系,并未多做刁难,简单交代后便爽快地结了钱离开了。

      营地里已留好了充足的物资,卢修斯看着雷古勒斯匆匆忙忙地布设着阵法,自己拿了些食材架起坩埚开始熬煮食物。而纳西莎则从营地里拖出一柄长斧,这是她比起魔杖更习惯的战斗伙伴。

      食材一样样被投入锅中,香味渐渐飘散开来,卢修斯一边做着杂事,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着自己的妻子。阳光照耀在带着褪不去血迹的斧刃上,又将斧刃投射到纳西莎微笑着的脸上,为她带上一抹难以言说的残忍意味。

      纳西莎微笑着,她看起来是如此的轻松而又快乐,美丽的容颜仿佛发着光,就好像几个小时前的痛苦和压抑不过是幻梦一场。注意到卢修斯的视线,她快活地冲卢修斯摆了摆手,卢修斯也回以灿烂一笑,仿佛也很开心。

      但卢修斯心里只有痛苦和压抑不住的反胃。

      卢修斯见过纳西莎是如何使用那柄长斧战斗的。他知道那柄长斧是如何将一个人从腰部斩成两端,鲜血是如何喷溅出来,而纳西莎当时脸上又是如何兴奋又疯狂的神情。喷溅到脸上的鲜血温热而又腥臭,而纳西莎咧开的嘴更像是野兽张开的巨口。

      可怕的回忆让卢修斯从心底感到战栗,让他几乎想不起上学时妻子柔软又羞涩的笑容。

      也只是几乎而已。

      卢修斯比谁都知道纳西莎本不是这样的人。她喜欢花朵的芬芳,也喜欢漂亮的衣裳,她害怕鲜血和伤口,也讨厌疼痛与脏污。见到恐怖的尸体,她会吓得手指冰凉、浑身发抖;受到小小的割伤,她会痛的皱起眉头、不住吸气;她不是无畏的战士,也绝不是疯狂的黑巫师。

      是黑魔法把她变成了这样,是伏地魔把她变成了这样,是她没用的丈夫把她变成了这样。

      卢修斯用尽全力微笑着,他将做好的汤羹分给纳西莎和雷古勒斯,自己也慢慢咀嚼着碗中的蔬菜。“雷尔,”卢修斯竭力保持着平静,“吃完饭你先带着茜茜一起狩猎吧,我去采些药,之后再和你们汇合。”

      雷古勒斯慢慢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碗里的分量比马尔福夫妇都少得多,可他仍极为珍惜地小口啜饮着,尽管尝不出什么味道也无法借此维持生命,却仿佛能够从中摄取他依旧属于人类的证明。

      吃过饭,雷古勒斯从魔杖尖放出一条光带,将他和纳西莎紧紧相连,这是纳西莎陷入疯狂时最后的生命保障。他们都知道,一旦纳西莎开始战斗,她将不知疲倦亦不知疼痛,哪怕手脚断裂也会用尽全力杀光、切碎目之所及的一切,而这条光带,至少能把纳西莎濒死脱力的身躯拖回安全之地。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了密林,卢修斯目送着他们,疲倦地闭了闭眼。随后他披上斗篷,也快步离开了营地。一路上卢修斯没去采摘什么植株,径直去往了事先约好的地方。在见到那个人后,他一把扯下了脖子上的挂坠。

      “阁下,你答应过我的。”卢修斯哑声说。

      “明智的选择。”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回应到。幽暗的丛林里一派阴森,可他整个人却像是发着光。日光在他描金绣银的长袍上流转,可卢修斯却从不敢相信白巫师真有他表现的那么光明坦荡。原本应该在前线战斗的白巫师却出现在距离前线尚有数百米的地方,这本身就证明了魔法部的控制和监视根本无法限制这位格兰芬多的创始人。

      戈德里克细细打量着这块被铂金细细包裹雕琢的绿水晶,一向冷漠的脸上露出了浅浅地笑容,“你妻子的事我会想办法的,但你应该知道,真正的黑魔法有异于你们熟悉的现代黑魔法,它无法被治愈更没有什么反咒,能够战胜它的只有她自己。”

      “当然。”卢修斯点了点头,他最后看了眼被家族小心守护了上千年的宝物,随后恭敬地低下了头,“纳西莎的事劳您费心了。”说罢,他微微躬身,转身离开了此处。

      戈德里克静静看着卢修斯远去的背影,拉平了嘴角。他知道马尔福家的事:信错了人的父亲留给儿子一个恐怖的主人,试图保护丈夫的妻子代替爱人沦为黑魔咒的实验品,而什么也没能做到的丈夫对内对外不断说谎,可谁也听不到他的求救。

      父亲死了,妻子疯了,几乎失去所有亲人的卢修斯还能有什么选择?戈德里克,或者说戈德里克能召唤出的萨拉查斯莱特林,是他拯救妻子的唯一期望。

      戈德里克见过太多这样的悲剧了,多得甚至让他感到麻木。他握紧那块细腻冰凉的晶体,慢慢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推开门,只见曾经凌乱不堪又窄小简陋的木屋已经被空间魔法扩大了数倍,各式精美舒适的家具分散地摆在房间四周,桌上的鲜花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价值千金的昂贵地毯掩盖了数以百计用于守护、警戒甚至禁锢的法阵,戈德里克从小屋防守最严密的地方取出了一个小木匣,将那块晶体放了进去。那木匣触手温润,表面上刻着精美却又玄奥的花纹,里面深绿色的晶体已经浅浅铺满了匣底,不同颜色的花纹在它们身上纵横交错着,彰显着他们曾经归属于不同的主人。

      戈德里克温柔地看着这些晶莹的晶体,唇边露出了浅浅的笑。那些为了一两次帮助便将传家宝交换出来的人永远也不知道他们失去了多么宝贵的东西,但戈德里克感谢他们的无知。一千年前,萨拉查曾将自己的承诺与藏在这些水晶里,送给那些曾经追随过他的巫师,如今,凭借着蕴藏在这些晶体里的守护之心,戈德里克足以跨越千年的时光、跨越生与死的彼端与那个人再次相见。

      冰冷的石头滚烫地盛在盒子里,戈德里克捧着它们,像是捧着自己数十年来求而不得的希望。浅浅的红光在他湛蓝的眼瞳里闪烁着,戈德里克却毫无所觉,他勉强控制住自己迫不及待的心情,冲进浴室用十分钟把自己冲洗干净,随后换上自己最体面的衣服,赤脚站在了房间中央。

      随着戈德里克低声念着咒,盒子里的水晶逐渐放出了刺目的绿光,而又忽地黯淡下去。就在光芒消失的瞬间,戈德里克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副不属于此时此地的景象:白玉般的池子里充满着热气腾腾的水液,靠在池边沐浴的黑巫师惊讶地回过头来——

      “戈德里克?”萨拉查问道。他柔顺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颈侧,温柔的黑眼睛因水汽蒸腾而显得格外湿润。热气让黑巫师苍白的面容带上了几分红晕,萨拉查随手从半位面取出两件袍子披在身上,一边将手指插在发间驱除水汽,一边有些吃力地从池中站起身来,向着戈德里克走去。

      仔细观察着白巫师有些憔悴的面容,黑巫师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戈德里克泛着红光的瞳孔。“我想这可不是个召唤的好时机。”萨拉查温柔地笑着,向前几步握住了老朋友伸出的手,“我在沐浴呢。”以戈德里克所在的位置为锚点,萨拉查轻而易举地越过了千年的时光。

      戈德里克猛地抱住了他。

      足有十多分钟,他们谁都没说话。最初的惊讶之后,黑巫师只是愣了愣就安抚地张开双臂回抱住了他的朋友。无数信息蜂拥而至,萨拉查却只是闭了闭眼,拒绝了魔法与元素的厚爱。在紧得快要窒息的怀抱中,萨拉查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把下巴放在白巫师的肩上,艰难地发声:“戈德里克,我腿疼……”

      示弱般的话语取得了立竿见影的效果,白巫师如梦初醒般松开了手。只是还没等萨拉查开口夸赞他的品味一如既往的好,戈德里克已经神情自然的激活了血脉,任凭自己的下半身变成了巨大的狮身。

      戈德里克动了动身子,让自己狮子般的下半身卧成一个半圆,将萨拉查环了起来。他神情自然地拍了拍狮子背,说:“坐吧,别客气。”

      萨拉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被挤到一边的沙发,茫然地点了点头。他想了想,最终选择顺从戈德里克的意志坐在狮子背上,光裸的双脚正好踩在了狮子的右脚上。果然,萨拉查刚刚调整好姿势,戈德里克尚为人形的上半身忽然展开一对巨大的翅膀,将萨拉查密不透风地环了起来。

      “你还没擦身子吧?”戈德里克温柔地说,“我给你挡挡风。”

      萨拉查确实还没擦身子,但他并不觉得在这样一个布满阵法的屋子里动用魔力是件好事,当然也不觉得在这个门窗紧闭的屋子里会吹到风。里层的袍子已经湿漉漉的贴在身上了,好在外层的衣服依旧保持着柔顺,让萨拉查不至于太过难堪。

      巨大的羽翼形成了一个只有他们二人的空间,萨拉查垂眸看着地上雪白柔软的地毯,假装自己对戈德里克递给他把玩的狮子尾巴兴起了十二万分的兴趣。

      如果目光有温度,萨拉查估计早已经被烤熟了。习惯于攻击的黑巫师捏了捏戈德里克的尾巴尖,率先开启了对话。“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一边这样说着,萨拉查一边伸出双手捧住了戈德里克的脸,像是爱抚猫咪一样轻轻摸索着白巫师的颈侧。

      戈德里克明显被愉悦到了。血脉激发状态下的他兽性约大于人性,这样的抚摸让他心理身体同时获得了幸福的感觉。他惬意地眯着眼睛,嘴里却阴阳怪气的抱怨着:“我哪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啊?‘我们中最伟大的一个’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不是吗?”

      不等萨拉查辩解,戈德里克便收紧了自己怀抱,张开的羽翼也合拢了些。上人下狮的白巫师伸出手环住了萨拉查的腰,像只真正的猫咪一样将自己的头靠在了他的肩上。“你对那个邓布利多也是这么说的吧?啊——”他拉长了声音,“反正你就是喜欢白巫师,不管什么样的白巫师都可以,是吧?”

      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戈德里克嗅着萨拉查身上的味道,嘴里不依不饶地指责着:“你逗他笑,你还在他面前吃东西!”他抬起自己泛着红色地眼睛冷笑道:“呵,要我提醒你你走之前有多久没跟我说话了吗?”

      萨拉查沉默着。

      因为戈德里克姿态的变化,萨拉查原本放在戈德里克脸侧的手也顺势环在了他的颈后。黑巫师仰着头任凭戈德里克在他细白的颈边又蹭又闻,心里却无比冷静地评估着老朋友的状态:——太过情绪化了,就算是血脉激发的状态,这样全凭冲动做主的模样也绝不属于正常的范畴。

      更何况,戈德里克眼中的红光是如此明显。

      萨拉查这副无意辩解的样子让戈德里克一瞬间怒气填膺。他不管不顾地张开尖牙林立的口就要去咬那纤细的脖颈,却又生生停住。感受着戈德里克压抑的喘息,黑巫师这才开了口,他轻柔地抚摸着戈德里克的发,语气平静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戈德里克,你的力量……”他礼貌地停了停,“怎么如此衰弱?”

      “是啊……为什么有了你的血,我还会这么衰弱?”戈德里克抬起头,他终于稍稍拉开了和萨拉查的距离,面对面地与黑巫师交谈。“有了你的血,我便不会被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限制,”戈德里克晃了晃手上嵌了红宝石的戒指,“但我根本也不是被那些家伙压制了力量。”

      “你知道的不是吗?”他畅快地、甚至是带着恶意地笑道,“我入魔了,我的支柱崩溃了——我当然会变弱。力量不断流失,身体逐渐衰亡,每日每日,我都能感觉到理想和信念一点点的碎成沙土,随风而去。”

      “我的月亮已经离我而去,我又怎么能在黑暗里生存?“

      “这就是我的下场。”戈德里克笑着说,他的额头轻轻抵着黑巫师的额头,紧紧盯着黑巫师纯净的黑眼睛:“我的朋友,告诉我:这一切,这所有的一切,你那双足以看破规则与世俗的眼睛是否早已见到?”

      “啊,我忘记说了。当然,也许你已经‘看’到了——除了我这个半疯的白巫师,就在这间屋子的不远处,还有一个半疯的布莱克呢。”白巫师叹息般说道:“你向来是喜欢孩子的,尤其是布莱克们。告诉我,你要去救她吗?”

      萨拉查静静地望着他,而戈德里克几乎要被他平静的目光逼疯了。戈德里克知道,萨拉查又在评估了。眼前的黑巫师被成为有史以来最恐怖的黑巫师不是没有理由的,纵然他对所有他认可的人都温柔平和,纵然他表现出让所有人都喜欢的样子,可那并不代表萨拉查当真是一个温顺可欺、讨人喜欢的老好人。在那层温柔亲切的皮囊下,在萨拉查脆弱瘦削的身躯里,执宰了一切的是理智,是冷静到了极点的判断。

      戈德里克被这样的沉默折磨着——纵然他已知道事情的最终结果,可他仍心存妄想。

      终于,萨拉查说话了,他轻吻了下戈德里克的额头,柔声道:“你只是太难过了。”

      戈德里克的心沉了下去,他死死盯着萨拉查,却只能得到一片无动于衷的平静。屏息太久甚至让戈德里克一瞬间眼前发黑,他颤抖地搂住黑巫师纤细的腰,却依旧阻止不了萨拉查逐渐消隐的身姿。

      “我必须要走,你知道的。”黑巫师细白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戈德里克的锁骨中心,一个浅淡的封印随之出现又很快消失。

      戈德里克眼睁睁的看着他再次从他眼前消失却完全无法阻止,他只能感觉到自己被轻轻搂住,背上传来轻的仿佛感觉不到的拍抚。

      “我会再来的。“萨拉查低声说。

      戈德里克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到这句话。空无一人的室内,他几乎要溺毙在自己的情绪里。他恢复了人形,紧紧握着拳。我早就知道的,戈德里克绝望地想,有谁能撼动萨拉查斯莱特林的意志呢?戈德里克,你凭什么觉得自己随便说几句就可以?

      精心准备的礼物依旧躺在抽屉里,木盒凌乱的放在一边。舒适的、完全符合斯莱特林的品味的家具崭新地呆在原有的位置,鲜花与红茶依旧散发着动人的甜香,戈德里克准备好的一切统统没能派上用场。

      戈德里克幻想了一千遍的重逢不该是这样的,可他无法控制地搞砸了一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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