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不吃青团

6、第 6 章

　　平静的日子就这样过得飞快，一转眼到了年底。

　　这两个月来，周一到周五，梁和在实验室忙忙碌碌，从早做到晚，每天晚上十点才回宿舍。教授新购进的一批实验材料终于在梁和坚持不懈的努力下，调试出了令人满意的成果。老板很高兴，说这次一整个系列的实验结果可以帮梁和发表一篇相当有分量的论文，并且他本人的毕业论文题目可以以此为主要脉络进行展开了。

　　毕业大事终于得以解决，老板放话过年之后的新学期梁和可以不用再承担大课题了。下学期在实验室的主要工作，梁和负责带下一届新人，尽快把实验技能传给他们，好让他们尽快把实验担起来。找单位实习还是选学校继续深造，梁和都可以开始去着手忙自己的计划，不必从早到晚在实验室熬着了。

　　梁和自己倒是对未来没有什么想法，他只想先过好当下。秋季学期临近尾声，实验室里的工作也处于收尾的状态。最近这几天他白天在研究生办公室处理实验数据，晚上就跑去珍姐那儿做手工。

　　他一开始绣的团扇也早就完工了，最后成品出来时，工作室里的员工姑娘们看了都不住赞叹。梁和的品味和手艺都是没得挑，从式样到配色，皆是赏心悦目。有工作室的姑娘拿着这把团扇去逗老板娘的小猫，它几乎毫不犹豫地就向扇面上绣着的小鸟扑去。完工那天梁和跑去跟辛晓珍清算材料的费用，谁知辛晓珍见了那把扇子就说不用给钱了，留在工作室寄卖吧，一准卖个好价钱。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梁和开心地答应下来，这把扇子不寄卖他也不知道要送给谁。送给苏维吗？梁和脑海里浮现出苏维手里摇着一把花花绿绿的团扇，再瘫着一张冷漠冰山脸，真是让人想想都觉得五雷轰顶。
　　扇子完工了，自己还欠了苏维一份谢礼，不免得有些发愁。算算日子，他好像也快出差回来了。到底要做个什么给他呢？
　　梁和翻看两人的聊天记录，他没说想要什么，只说随你。
　　随我？
　　真叫他愁死了，唉。

　　他挠了挠下巴，回想起记忆中苏维横抱着自己的那次，其实自己也记得不太清了，只隐约能够想起那天依靠的胸膛很厚实，很温暖，让人很安心。
　　每当回忆起那时的情景，梁和的脸上就微微泛红。他知道自己是会对男人动心的，从大学时他就逐渐发现了这一点。当然这件事情除了苏维和邵之洺，应该不会再有另外的人知道。他平常跟同学之间没什么交流，有什么事情也只默默跑到天台，抽几根烟自己消化掉。

　　不知怎么地，他的眼前浮现出苏维每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样子。苏维的五官倒也说不上哪里特别，但是组合在一起总是透着一股奇妙的性感。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气质？

　　他的鼻梁高挺，上面总是架着一副银边眼镜。眼睛很好看，瞳仁是深深的墨色。眼神有时平和稳重，有时会透出些微的漫不经心。双唇总是抿着，话不多，几乎没有见他笑过。
　　每次梁和见到他，苏维都套着一身笔挺利落的西装。他的身高很高，梁和跟他说话需要微微仰起脸。他的身材偏瘦但不单薄，双肩宽阔，西装外套勾勒出的腰线明朗。西装裤包裹的双腿笔直修长，十分养眼。

　　想到这里，他忽然知道要送他什么了。

　　梁和四下翻找，翻出一匹墨蓝色的桑蚕丝布料。他在灯光下细细辨认着颜色，这是一种十分接近黑色的深蓝，但是完全不会像黑色一样严肃又死气沉沉。
　　他的指肚轻轻地抚过布料厚实的表面，用心感受着织物细腻而低调的纹理。没有什么比它再合适不过的了，梁和想。眼前布料的暗纹让人一碰就能联想起苏维。他觉得在自己眼中的苏维跟他的外表不太相符，苏维面冷但却很心细，自己还记得那天在病房里对方给他要来的那只暖宝宝。
　　紧接着，他选了颜色相近的薄布作内衬，又选了一股亮银色的细丝线，打算在上面绣回形花纹。他随手画了设计图，边画边想如果顺利的话做出来的效果会很好，简直就是为冰山美男量身定制。画完设计图，梁和利落地裁下布料，回工作间收拾停当，坐下来标记好花纹的位置，穿好针开始动手。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辛晓珍过来说要关门了，梁和简单归置了针线，穿上羽绒服，匆匆下楼赶回校的末班地铁。
　　几天后学校正式放假，梁和递了留校的申请表，今年的春节一如从前，他打算在学校里过。离过年还有挺长一段日子，辛晓珍的工作室却是开始忙得热火朝天。越是临近年底，想要定制衣服的人越多，订单如潮水般涌来，那工作室的小破楼整日顾客盈门，员工天天加班到深夜，就连梁和也被拉着上阵打下手。

　　梁和一开始还连连拒绝，说我那都是小打小闹，怎么能跟你们专业的比。辛晓珍却满不在乎，说你什么水平我还不晓得？你不答应就是不给姐面子！
　　梁和在辛晓珍的威逼利诱下终于投降，不过还是担心自己会搞砸顾客的订单，只说打打下手做做配件还行，做衣服就免了，自己真不在行。辛晓珍眼皮一翻，说姐都没教你呢，你上哪会去。
　　梁和终于放下心来，安心地天天泡在工作室里打杂。虽说他是个打下手的，但也不是没有薪水拿，根据订单的实际情况辛晓珍给会他一定比例的酬劳。梁和看着银行卡里一天大过一天的数字，心里很踏实。因为打下手比较忙，给苏维的谢礼梁和有一搭无一搭地抽空过去绣几针。好在用不了多少布料，慢慢地也快完工了。

　　直到很久很久的以后，梁和依旧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飘着雪的下午，天边泛着不明不暗的灰白色。窗外的一切统统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花被，目之所及除了一望无际刺眼的白，就是城市楼宇阴沉沉的灰。
　　上午的工作做完，辛晓珍还没有过来分活计给他。梁和坐在工作间里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礼物已经做好了，他找来一个半只手掌大小的素色礼品盒，一条深蓝色缎带贴在盒盖的一角，与布料的颜色相呼应。
　　轻轻卷好，小心地放进盒子，包装完成的那一瞬间梁和的心底隐隐有些期待。这是他怀着感谢的心情为苏维制作的回礼，他十分好奇在他眼中的冰山助理先生收到礼物的那一刻究竟是什么表情。
　　他把盒子顺手塞进羽绒服内袋，等哪天碰见苏维就顺手给他吧，梁和想着。在这时老板娘进来工作间，对梁和说有人要出钱买你的扇子，你要不要出去见一见。

　　梁和疑惑，那把团扇挂在工作室的橱窗里也有一阵子了，每天顾客来来往往的，也没见有人说要买它啊。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财神突然降临？
　　他起身整理了下衣服，走到工作室大厅，他抬眼望向不远处站着的男人，双腿不受控制地僵在了原地。突然降临的不是财神爷，是邵之洺。不，更准确一点来说，是邵之洺和另外一个年轻的女人。

　　邵之洺今天是陪高蕊来挑选婚纱和之后酒宴的礼服式样，结果看着看着，高蕊突然一眼相中橱窗里摆着的那把扇子，说什么也要买下来。她觉得这把扇子与酒宴礼服十分搭配，华丽而不繁复，艳丽却不艳俗。样式小巧，做工精致，看得人眼睛都没办法移开。
　　高蕊关注的这些邵之洺自然是不怎么上心的，高蕊要他买，他掏钱就是了。他喊来老板娘询问价格，谁知得到的答复却是这扇子不是工作室的员工做的，多少钱不是她自己一人说了算。

　　邵之洺叫老板娘把人请来，谁能想到世界这么小，站在自己跟前的人竟然是梁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