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夜话》明仔

7、第 7 章

　　第二章

　　卫沧澜十二岁那年，因为刚从道观中出来，安静得叫人心生怜惜。但凡是第一次看到他的人，都不能相信竟然是这个弱小的少年降服了那只嚣张跋扈的千年狐妖。
　　卫沧澜从未向任何人炫耀过自己的实力，只是当他身边第五个伴读因为接受不了每晚都被妖怪骚扰的惊恐而逃跑后，流传到民间的各种传言就让这个身材单薄的少年成了不可思议的存在。
　　与名号完全不符的武阳王成了茶余饭后的新话题，可即便如此，当卫沧澜穿着普通的衣衫，独自一人走上街的时候，依旧没人认出这个话题人物。
　　那时候他正烦恼着该如何寻找下一个倒霉鬼来替自己抵挡夜晚的骚扰，走着走着，竟然就走到了一块人群拥挤的地方，向来不喜欢热闹的卫沧澜正想扭头离开，人群中传出的喊话却勾起了少年的兴致。
　　“下面这一批娃儿都是身家干净的，只可惜南方水灾，都没了爹娘。年纪嘛，都是十二三四上下，身材只要别拿来当牛马用就绝对合格！……哎，您别嫌弃他们瘦嘛，刚从南方逃过来，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人贩子的声音洪亮，盖过了所有人的议论。
　　战乱带来的创伤仍未完全平复，南方又天灾不断，为了活命，不少人贩卖自己的儿女，只为图得一口饭吃，而那些失了双亲的小孩，更是只能靠贩卖自己来生存下去。朝廷对此事向来睁只眼闭只眼，因此才会连天子脚下都能有如此明目张胆的人口贩卖。
　　卫沧澜一听，竟然是同龄人，忍不住踮起脚尖，穿过重重人墙，瞧向台上。
　　台上清一色的都是瘦干瘦干的少年，蜡黄的脸色，破旧的衣衫，就连身上的伤痕似乎都是如此统一，乍眼一看，竟叫人挑不出个优中差来。
　　少年们被人审视，他们也在急迫地向下寻找，希望能有个温和的大富人家来将自己挑走。那一双双急切的眼睛在扫过挤在人群中的卫沧澜时，无一不带上了嫉妒。
　　明明是同样的年龄，为何自己却是站在台上被挑选的那个？
　　被看恼了的卫沧澜正想瞪回去，目光却对上了另一个少年。
　　那家伙并未有任何突出的地方，可他不像其他人那样迫切地寻找买家，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四处打量着，似乎对这个京城感到无比的好奇。
　　跟卫沧澜的视线对上，少年愣了愣，突然犹如钟馗一般把眼睛瞪得牛大，硬是把跟他隔了好几个人的卫沧澜给吓到了。
　　瞧见对方的呆滞，少年得意地笑弯了眼眸，似乎全然忘了自己身处何方。
　　卫沧澜一股怒气升上来，推开前面的人，走到摆放着被卖少年生辰八字的桌子前，按照排位的顺序，挑出了写着那个少年生辰八字的红纸。
　　何其普通的八字，如果不是南方的水灾，估计现在也就是个一辈子都窝在田里辛苦耕种的农民而已。什么升官发财是决计与他无关的。
　　卫沧澜冷笑，看了眼台上的人，心想，你也就只能吃点小便宜罢了。原先盘算在这里挑选第六个倒霉蛋的小王爷，在对方的牛瞪下，打消了兴趣，离开卖场后，便径直回到了王府。
　　谁知半天不到，那个瞪眼的家伙竟被洗干净送到了自己的面前，一脸呆滞地看着自己，任由身后的管事解释自己的来历：“这是王爷您的新伴读，我们按您的吩咐，找了许多地方，终于找来这个八字够硬的孩子。”
　　说着就递上了他的生辰八字。
　　卫沧澜看上面的名字，显然不是自己上午在卖场看到的名字。于是挑眉，无声地询问管事。
　　管事连忙解释：“按照老习惯，您前几任伴读都取了吉祥的名字，于是我们便擅作主张，给他改了名儿，这一改，还把他的八字给改得更硬了。”
　　卫沧澜勾起嘴角，朝一言不发的少年问道：“你原来叫什么名字？”
　　少年沉默。
　　卫沧澜大怒，抓起那张写了他八字的纸就甩到他的脸上：“到了我这里你还敢骄傲？我是王爷，你以为你是谁？皇帝么！”
　　少年没闪躲，仍是沉默地接受了他的怒气。
　　管事没阻止，只是笑着解释：“王爷您息怒，这娃儿是个哑巴，您不是说过嫌之前的伴读总是吵吵嚷嚷么？这孩子无论遇到什么，绝对会安安静静地，不给您添任何的麻烦。”
　　卫沧澜一愣。看着眼前这个人，好像跟自己在卖场里看到的那个少年完全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年仅十二岁的他其实也说不上来。
　　被取名为“长生”的少年就这么被留了下来。尽管卫沧澜知道里面藏了多少猫腻，可他还是不动声色地收下了这个哑巴少年。
　　不会叫最好。
　　他受够了那些惨叫。与其留一个只会惨叫的挡箭牌，还不如留一个没什么帮助却很好用的倒霉蛋。卫沧澜这么想着，当天晚上就体会到了这个决定的好处。
　　也许是在王府外走了半天却忘了净身的缘故，卫沧澜身上竟附着了一丝妖气，沐浴更衣的时候，从外衣上伸出的黑色妖爪让正在替他收拾衣物的长生瘫软在了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卫沧澜赤裸着半身，走过去，拎起那件衣服，扔到了一旁的火炉里，口中念念有词，没多久，妖爪便消失在了火焰中。
　　长生还僵坐在地上。
　　卫沧澜这才相信他果然是哑巴，不由大笑：“你不是很大胆的么？怎么才刚开始，就吓成了这副德行？”
　　长生僵硬地扭头看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这个小王爷的确是人不是鬼后，才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继续收拾衣物。
　　没有听到对方的惨叫，没有听到不停地追问，没有听到无尽的哭号，卫沧澜喜悦无比，可又担心以后自己总是无人应答，便又问他：“你会写字么？”
　　长生茫然地看他。眼底闪过“废话”的神色。
　　卫沧澜觉得自己问得白痴，撇撇嘴，便不再询问。这样的身世，哪来的闲钱去念书？
　　……啧，今天上午瞪自己的那个混蛋到底是哪个？！

作者有话说

　　= = 看到这里应该有些头绪了吧？
我稍稍改了自己说故事的方法，没想到竟然失败了，，，。。。
泪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