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古树与活着的亡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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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是一个强盛的国家。
刚刚步入中年的国王与王后拥有强大的武力，常年驻守在魔兽众多的边境。他们的两个孩子也非常优秀，很受王国的民众们崇拜与喜爱。
他们的大王子智多近妖，他早早的接管了国政，把国家打理的很好。第二王子心里没有哥哥那么多的弯弯绕，他朴实认真，一直努力的想要让自己更加接近他崇拜的哥哥。而且与哥哥的纤细不同，他不仅擅长剑术和枪术，好像还掌握了一点不为人知的奇特力量……
本来在这样的当权者的管理下，王国本该是一片欣欣向荣，可事实却是完全相反。不是因为王家的治理出了问题，而是整个国家都陷入了长达数年的干旱之中。
传说，这持续不断的干旱是源于一道诅咒。在千年前，愚蠢的国王下令狩猎魔女，无数魔女在绑上火刑架前不甘的怨恨变成了熊熊火焰，让王国陷入无法挽回的干旱中。
传说中，暴虐的王下令屠杀王国的民众，用大量的血祭压制了魔女的怨恨，直到自己的王座被民众推翻。
如今，怕是那诅咒重新开始复苏了。可被狩猎的魔女已经完全失去了传承，只余下几个半吊子都算不上的小鱼小虾，更不可能有能力来解决这个问题。
林洛作为第二王子，对这种情况心急如焚却也没有办法。只不过最近他从臣下口中听到一件怪事，因为昨日里怪异的梦境，他打算亲自走一趟。
听说，在里王城不远的镇子里，有一口奇怪的井。不管外面天气如何，井里总是充满干净的清水，于是在干旱的日子里，连临镇的村民都会涌过去打水。
直到有一天，前来打水的人太多，水位下降的厉害，才有人眼尖的看到这口神奇的水井里，躺着一个男人的身影。
这个男人像是睡着一样安安静静的躺在井底，水波荡漾间，看起来就像是胸口还在起伏，可哪有人能在水底呼吸呢？
镇民们把男人从井底捞了出来，发现这个男人果然已经死了。男人是个看着还不到二十五岁的青年，他嘴上被封着布条，双手双脚被绳子紧缚，绑住双脚的绳子上还坠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明显是有人蓄意谋杀。
青年长得很漂亮，浅灰色的头发用麻绳在脑后扎了一个小揪，卷翘的眼睫边上落着一颗小巧的泪痣，让精致的五官变得更加惑人。他穿着最普通的衬衣长裤，脚上因为绑着石头没有穿鞋，属于死人的灰白皮肤上只有几处擦伤的痕迹，没有如同一般淹死的人一样被水泡的肿胀，反而干净整洁的不可思议。
一开始的镇民只把青年当做了一个可怜人，为他草草收拾过遗容后安葬了，可没想到自从青年被捞出水井，那口井就再也没有了神奇的作用，在水被取光以后，很快变成了一口普通的枯井。
这时发现不对的镇民跑去青年的坟墓，却发现墓碑旁的土地被水冲散，被顶开盖子的棺材里，浑身湿透的青年依然安静的躺着。湿漉漉的的头发头发贴在额头，让青年显得无害又乖巧。
“你们说，他是魔女吗？”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和过去的年代不同，现在的魔女是受人尊敬的职业。他们会使用神奇的魔术帮助大家，而且听说只有强大的魔女才能平息那些亡灵的怨气，让长久的干旱终结。
你看，现在这个青年不就是这样吗？
镇民把青年的尸体从棺材里抱出来，给他换上魔女才会穿的纯黑长袍，丢进已经很久没有发挥到作用的蓄水池里。
这镇子就是林洛要去的地方。本来，他是要去那里寻找能破除干旱诅咒的线索，只不过现在，他的目的多了一个。
这个故事里的青年自然就是来到了新世界的梦魇，他在发现自己的状况后就封印了自己的意识，直到十年后的现在被镇子里的人丢进蓄水池。
这次的宿体是一位普通的镇民，他发现了恋人的背叛去质问她，可恋人因为搭上了一位大贵族，害怕青年将身份说破，就一不做二不休的把人打昏，丢到井里淹死了事。
梦魇的灵魂进入这具身体，死去的身体因为梦魇周身逸散的魔力成为了亡灵，遵循着亡灵的本能重复着杀死自己的过程。
魔力很好的保护了亡灵的身体，同时不受控制的凝聚出水流，塞满了已经不会再有空气进出的肺。
林洛见到青年的时候就是在蓄水池。因为怕青年掉到蓄水池底部拿不出来，镇民用绳子把死去多时的青年绑紧，另一头栓在蓄水池的护栏上。
林洛在镇民的帮助下把人捞了出来，被反剪双手捆住的青年的无力的靠在蓄水池的墙壁上低垂着头，浑身湿透的样子让林洛有一种强烈的既视感。他仔细的回想，才发现这一幕和某次梦境中的情景十分相似。
他拉着绳子把青年拖出水池，拨开贴在脸上的发丝仔细端详青年的长相。不像，气质不像，长得也不像，头发不是暗夜般的纯黑色，林洛掀开青年的眼皮查看眼睛的颜色，是不祥的血红，和通透的琥珀色搭不上边。可不知道为什么，闭着眼睛的青年有一种让林洛想要亲亲他眼睛的冲动。
于是，他真的这么做了。有着雪白短发，碧绿色眼睛的青年半跪下身子，轻轻扶起青年的脑袋。泡在冷水里的皮肤冰到了林洛，他冷的抖了一下，却没有放手，抬头靠近在青年的眼睛上落下一个亲吻。
也许，他只是和自己一样，成为了完全不同的一个人。只要亲亲这人的眼睛，这个人就会醒过来，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己靠近。
“小猫？”林洛试探着呼唤青年，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也是，一具尸体怎么可能会有反应呢。
他有些失望，不知道为什么，林洛觉得，这个人应该是不会拒绝他任何要求的。
不论怎么说，这个解除诅咒的线索他是必须带走的。林洛解开绳子，青年湿透的身体就歪倒在地面上。
林洛把青年稳稳的扶住，有些心疼的摸了摸青年手腕上的两道青紫色痕迹。那是绳子的勒痕，第一道的年代久远，手腕处还有着青年挣扎时留下的挫伤。第二道是镇民们造成的痕迹，死去的身体上伤痕已经无法复原，它们只能惨烈的停留在身体上，为看到的人诉说这位安静的青年曾默默承受的劫难。
林洛温柔的抱起这个让他产生了异常好感的青年，寒冰般的温度让林洛身体一僵，所幸常年锻炼，还会一些“小把戏”的身体结实的很，这种程度的寒冷虽然难受，但也不是完全无法忍耐。
他抱着人去和镇长交接，在其他人“这人都不觉得冷吗”的震惊视线里交涉了一些关于带走青年后的用水问题。
很快，交涉结束。林洛把青年小心放入塞满柔软内衬的棺木，再把人放进马车。
做完这些，他才转过头，向着镇里的居民告别。
“感谢你们的配合。不过有件事我想提醒一下，不论如何，这也是一位亡者，不管他生前如何，又能否带来帮助，对待遗体都应该保持基本的尊重。你们之前的行为说实在的有些出格，也很容易对这位先生的遗体造成损坏。请不要忘记现在的灾难是因为什么，万一这种行为惹怒了魔女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而且，他生前的经历已经很不幸了，在我们得到足够的线索后，王室会负起责任让他……入土为安。”白发的青年闭了闭眼睛，才忍住没让自己说出“我才不要埋，我要一直带着他”之类的浑话。这种台词要是说出口，一定会被当做有奇怪癖好的家伙，搞不好连王室的威严都会受到影响……当然，这也是林洛觉得青年还活着所造成的认知误差，如果这个人真的已经往生，他一定就会……好吧，他还是舍不得！对不起，父王，母后，兄长，我不知道什么时候长歪成一个可怕的人了啊啊啊！
林洛在内心里偷偷捂脸哭泣，觉得自己大概是梦做多了脑袋坏掉了。只是他没看到头顶上有个小白点正像个疯子一样呈八字形乱飞，机械感十足的少年音发出嘹亮的嚎叫。
［咋回事儿啊？这什么展开啊？白雪公主还是睡美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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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魇在自己的梦境中驻足。
其中依旧是令人空虚的黑暗，可黑暗中却多出了什么，不再是空无一物。
一棵枝叶繁盛的古树在黑暗中伸展着，像是这个黑暗世界的守护神。
梦魇身周漂浮着九种颜色的神罚，其中代表着［安息的黑暗］的神罚已经彻底平静下来，服服帖帖的磨蹭在梦魇掌心。
其他的神罚也或多或少的平静下来，只偶尔流泻出一丝魔力，不愿放弃般打在梦魇身上。
黑暗中的梦魇长大了几岁，看起来像是个十六七的少年，接近成年的梦魇气质已经趋于沉稳，只偶尔露出的表情里还带着不变的天真纯净。年龄的增长带来了记忆的复苏，梦魇对小主人的记忆已经完全回归。最近他还感觉到，盘踞在更加久远的回忆上的封印，已经开始慢慢松动。
那棵深植在灵魂中，怀念的让他想哭，却又让他不自觉想要微笑的陌生古树就是最好的证明。
梦魇把神罚捧在怀里一个个安抚着，时不时回头看向身后的古树。金发金眼的青年和过去一样闭着眼睛，神情安详的倚靠着巨大的树干睡着。每次看过去，梦魇紧皱的眉头就会舒展开来，露出一丝温和。
神罚的压制简直是一场灾难。
为了不让魔力暴走伤人，梦魇把自己完全封锁在梦境里，无法感受到外界的一切。不过，他在终于安抚好最熟悉的黑暗魔力后，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比起让自己变强，这份魔力如果能给予小主人，那么是不是以后，他都不用再为小主人担忧了？
有了主意，梦魇带着［安息的黑暗］走向睡着的青年，把人平放在柔软的浅色斗篷上。他解开青年的上衣，把手放在青年微微起伏的胸膛。
在离开上个世界前，梦魇把变成粉末的浅蓝色水晶卷走，他取出一部分粉末与黑色的魔力混合，组合成闪烁着星光的液体。梦魇沾着液体在主人身体上作画，很快，一个近乎全黑的圆形纹样出现在皮肤上，把神罚的魔力放在纹样上，魔力就同那个图案一起缓缓隐没下去。
“这是第一个。”梦魇重新把青年的衣服拢好，扶着他重新靠坐在树边。他看了看渐渐趋于平稳的神罚，有些担心外面的情况。
也许，是时候离开了。
在王宫的暗室里睁开眼睛，梦魇第一时间就听见了系统欢脱的声音。
［主人，恭喜你，你终于来到了一个靠降雨结冰就能赚钱的世界了！］
梦魇无辜的眨眨眼，不由得有些愣怔。
“这样的世界居然真的存在。”
梦魇刚张了张嘴，大量的井水就顺着下巴滑落，堵的他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暗室里回荡的只有近乎溺水的呕水声。
“喂，你没事吧？”一双干净的，带着薄茧的手伸了过来，把梦魇太久没使用已经不太灵活的身体扶稳。那双手的主人拍着梦魇的后背帮他把水咳出来，语气焦急的询问着他的状态。
梦魇咳了很久，才把水吐干净，再次张嘴发出的却是破碎的气音。
“怎么，说不出话吗？”那个声音带着担忧，带着薄茧的手掌也轻轻抚上梦魇的脖子。
梦魇立刻避开，把身前的人推的远了点。他清楚自己现在有多冷，还带着亡灵的阴冷气息。不要说碰了，一般人靠近都有可能生病。
梦魇抬头看向那个人，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青年人，身材修长却看得出久经锻炼的强健。他手上是常年握剑带来的薄茧，眼睛是湖泊一样的碧绿色，里面的神情温柔又坚定。雪白色的短发挑了一缕耳边稍长的部分编成了一个小小的辫子，辫子的尾梢上系着一只不会响动的银色铃铛。
这个铃铛梦魇看着眼熟，可是铃铛样子都大同小异，他也就没有特别的在意。
这是个在自己和宿体的记忆里都没有影子的青年，梦魇看着青年为自己忙上忙下，忍不住歪歪头，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林洛也在看着醒来的青年，暗红色的瞳孔看似危险，其实是涣散的，看起来好像没有焦距。不过看青年的样子，他明显是能看到东西的，青年疑惑歪头看他的表情可爱的不得了，看到这样的青年，林洛的心也放下了不少。很快，他就看见疑惑的青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指了指自己的右手，对着他做了一个握笔写字的动作。
“你是要纸笔吗？”林洛猜测着询问，青年连忙点头，血红的眼睛看起来亮晶晶的，天真又赤诚。
得到了纸笔，梦魇看着边上为他掌灯的林洛，捏着笔陷入了思考。
“怎么了吗？”林洛的询问没有得到回答。
梦魇又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林洛的衣饰风格，才不确定的提笔，写下了一行文字。
［你好，请问你认识我吗？］
林洛看着纸上的文字，眼中带着震惊。
那是千年前魔女狩猎时代的文字，在当代已经失传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魔女的传承才会断绝。
［你能写这样的文字吗？］林洛从梦魇手里接过笔，在那行字的下发用他们的文字写了一句。
［当然。］梦魇立刻在下面写了完全相同的文字，看样子像是终于松了口气。他通晓所有的语言，作为迷惑人类的邪恶生物，如果连人话都听不懂，又何谈去迷惑。要是真一个个试下去，他怕不是要写到天荒地老。
林洛确认了结果，用力的捏紧拳头，眼中的兴奋已经不需要掩饰。
如果这个人能够帮助他们，也许真的能解决魔女的诅咒！
梦魇看着陷入兴奋的白发青年，也温和的笑笑，直到他发现青年的领口绣着一个小小的徽记。
那是王国的王族才会使用的纹章。
梦魇闭了闭眼，遮住了眼底的一丝复杂。他很快抬起头，戳戳那位年轻的王族，在青年面前展示自己新写在纸上的文字。
［你好，我叫林澜，很高兴认识你。］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古树与活着的亡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