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私人护士的杨先生》兔叉子

33、第 33 章

　　“痒吗？”
　　杨易深摇头，上牙嵌进下唇。张曦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挠着他肚子的伤口两侧，杨易深闭上眼睛，抓心挠肝的痒感稍微缓解了些。张曦坐下来，从今天见面开始杨易深就不太对劲，但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按说杨易深的情绪一向无波无澜，张曦当然想不到原因出在自己的身上。而且他觉得自己不该超越雇佣关系，关心老板的情绪何来多少有些僭越。酝酿了很久，他说：“心情会影响身体恢复。”
　　杨易深默默点头。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已经写到了脸上，被张曦读到了。
　　张曦给他掩好衣服，笑嘻嘻地说：“伤口愈合不错。严大夫这会儿不在，你憋屈了一个多礼拜了，肯定不舒服，要不...出去逛逛？”
　　杨易深颇感兴趣：“去哪？”
　　张曦：“到江边转转？”
　　杨易深心照不宣：“宝姐拿来的衣服好像在那边的柜子里…”
　　日间热闹的医院已经安静下来，急诊跟门诊大厅由一道宽走廊相连，还有人三三两两地站着。啪嗒啪嗒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没有找到鞋子，杨易深只好趿拉着拖鞋就出来了。他上身换上了张曦的那件AED公益T恤，下身依然穿着病号服的裤子。张曦没有扶他，而是习惯性地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杨易深转头看了一眼急诊室的方向，张曦低头看了眼手机，立即跟老板追尾了。他顺势一搂，抱住了失去平衡的杨易深。
　　稳住脚步之后，杨易深的目光依旧落在急诊区：“我们...是从这儿进来的吗？”
　　张曦心说不是从这是从哪儿，就那儿，急诊室，刚来那天你在那屋里躺了一整夜。
　　“是。”张曦说，“你可能不记得了，那天是救护车把你送来的。”
　　哦…杨易深点头。张曦催促说：“走吧，咱可只跟大夫请了一个小时的假，行动得迅速点。”他们在门口打了个车，张曦告诉司机路线，不到十分钟，车子来到碧波园的门口，张曦下车说：“在这稍等我下。”
　　他一路小跑着回到六栋801，进门就见施盈盈一脸阶/级斗/争地站在客厅里。奥西见他回来兴奋得打转，身上的牵引绳都弄好了。施盈盈把绳子丢给他，说：“还以为什么事儿呢，你那是老板还是皇帝啊，连狗都得随时备着！”
　　张曦赶紧陪笑着道歉，施盈盈说：“过来！”
　　张曦和奥西被她这一吼震慑住了，一起乖乖地往门里跨了一步。施盈盈一伸手，张曦眯了下眼睛，直往后躲。冰凉的手背放在了额头上，“以为我要打你啊？”施盈盈说，“看你发没发烧。”
　　“听着，”施盈盈拍了拍张曦，“老板跟你永远是雇佣关系，真正关心你的是…”
　　“老婆。”张曦笑。
　　“去吧，早点回来。”
　　见到了真正的主人，奥西的兴奋非同寻常，尾巴都快甩飞了。杨易深不得不抱着它坐在后座，一手捧着狗脸，以防大长舌头随时舔过来。张曦让司机沿着滨江大道开，杨易深看着心图景大楼的霓虹闪烁，静静出神。
　　他们在一处绿地停下来，杨易深很久没遛狗了，带着奥西转了几圈，心情很舒畅。他挨着张曦坐下，说：“谢谢。”
　　张曦：“感觉如何？”
　　“越狱成功，心旷神怡。张曦，”停顿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张曦瞪着眼等他说下去，快失去耐心时，杨易深说：“咱们的合同能续吗？”
　　张曦双手撸着奥西的头，看向江对岸。他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一点都不记得怎么到的医院吧？”
　　杨易深摇头。
　　张曦拿出手机，找到他拍的一些入院报告的照片给杨易深看。
　　“这段是不是跟前边不一样？”他指着心电图单的一处，对杨易深说，“这不是正常的心跳，这种波形叫做室颤。”
　　“因为感染休克，当时你在救护车上发生了室颤。复律四次，勉强坚持到急诊。”
　　“你那天差点…”张曦忽然哽咽，“你不记得了。但我没办法忘。”
　　他慢慢地说，惊讶于自己对当天情形的记忆之深，可以描述出很小的细节。听完之后，杨易深不自觉地说了声“是吗”，便不再做声。他差点死了，也差点毁了张曦平静的日子。自觉说过太多次“对不起”，此时再来一次也缺乏诚意，他没了主意，只能沉默。
　　“老板，我是个普通人。我记得我很害怕…那种害怕我承受不了。虽然我在医院送走过很多病人，但从小到大我从未目睹过亲人离世。你…你能明白吗？”
　　杨易深想起程宁，点头道：“我明白。”
　　大概是说出了压抑很久的话身体忽然放松，也可能是抗生素的效力式微，热度重新灌入躯体，张曦忽然萎靡了下去。车是杨易深打的，“我们回医院去，找医生看一下。”
　　张曦说：“我还带着狗呢…先回医院，然后我让司机送我到碧波园，药都在家，躺一宿就好了。”
　　“那就先送你回家。”杨易深说。
　　“不行…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我现在精力体力都比你更好一点。”杨易深说，“听我的。雇员有困难，老板出面帮忙，很应该。”
　　张曦抱紧暖暖的大狗子，点了点头。

　　碧波园六栋801，果然是施盈盈的家。施盈盈接手了张曦和狗，请杨易深进来坐。
　　“出租车还在楼下等。”杨易深说，“我只请了一个小时假，现在就得回医院了。”
　　张曦条件反射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走到门口，一米八的实心重量都压在了施盈盈的肩上。他忧心忡忡地对杨易深说：“到了给我电话。”
　　杨易深说：“好。你记得吃药，好好休息。”
　　愣了个神的功夫，车已经开到了医院。杨易深给张曦发出“到了”的消息，张曦看了才安心睡下。穿过门诊大厅的时候，急诊区再次吸引了杨易深的注意，他走过去，急诊室的门开着，灯光清冷，只有一个病人躺在里面，身边坐着疲惫的家属。出来倒水的值班医生路过，认出了他，不无感慨地说：“啊，可以下地了？诶呦，那天晚上多吓人呀。多亏了你表弟...”
　　表弟…杨易深反应过来，说了声“是”。手机忽然响了，声音不大，回荡得很远。困极了的的家属抬起头，迷茫地看过来。杨易深赶紧接起，顾祎。
　　“你不好好在病房呆着，去哪了？”
　　“我…刚出来。”
　　“我问过医生，你请了一个小时假出去了，跟那小孩儿一起。”顾祎一副“别想诓我”的口吻。
　　“你为什么这么晚来医院？”
　　“我喜欢，来住一住不行吗？”
　　顾祎穿得特别居家，就像是下班之后回家换了一套衣服，专程来参加睡衣派对一样。见杨易深进来，顾祎抬眼观察了一下：“健步如飞，你这是好差不多了吧？”
　　杨易深说：“医生和护士随时都能进出，旻俞晚一点也会回来。”
　　顾祎笑：“看你这过河拆桥的嘴脸。”他走到杨易深身边，抽了抽鼻子，摇头道：“这么多天不能洗澡，你都馊了。我就是来看看你。顺便，”他拿出一个信封，“之前你要查的东西，由我，GS集团的主席，亲自送过来。”
　　杨易深从信封里掏出一叠照片和一些纸质文件，眸色一沉。照片是一些很清晰的监控视频截图，何梦川和一个女人举止亲昵，宛如情侣。
　　顾祎说：“这就是策反了你得力干将的人。我知道你是替程宁在实现愿望，但你也太理想化了。穷山恶水出什么来着？三秦集团这个地头蛇败絮其中，正愁找不到外来的大户吃呢。”
　　“秦樱，三秦集团的执董，秦松的妹妹，何梦川的姘头。她现在就在上海，后天会代表三秦集团参加葬礼。”顾祎接着说，“还有，她现在跟张丽一样，恨你入骨。”
　　纸质文件是何梦川和秦樱所有的通话和酒店入住记录，甚至还有一部分他们的线上聊天内容。顾祎说：“我都看过了。老实讲我没想到忠诚十几年背叛只要几分钟。你们可是一起扛过枪的人，看来世界上没什么关系是铁板一块。”他拈起杨易深一缕头发，做了个嫌弃的表情：“你最好让你的那个小护士帮你洗洗头发。”
　　“是医生不让洗。”杨易深看着那沓资料，替张曦解释。顾祎四下望了望，“他人呢？”
　　“病了，我让他回去休息了。”
　　顾祎挨着他坐下，鼻尖在颈侧游移。他说：“这个什么曦，好在哪？”
　　杨易深的注意力在资料上，没有听到顾祎的话。顾祎扳过他的脸，斜着眼睛看他，“我觉得可以之前，都不行。”
　　杨易深没说话。顾祎的手伸进领口，碰到他的伤口，刺痛。他不自觉地皱眉，哼出声来。他倒在床上，模糊的鹅黄色身影从眼前闪过，顾祎压迫而来的重量让他觉得痛不欲生。
　　顾祎忽略了杨易深多日不洗澡的事实，他这个人，放肆起来连自己都阻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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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普通人张曦。
杨易深能承担的压力，他不能。这文的发展到现在，除了预设的清洁，感情走向基本就是按照人物性格，自然发展。
张曦有他自己的生活方式，有时候我想，他是不是真的适合杨易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