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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危暨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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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阿离仍能清楚地记得,初见危暨羽时大雪纷飞的场景。偌大的京都竟无她的容身之地,街上往来的人群行色匆匆,无暇顾及佝偻身躯的我。她似条受伤的小狗蜷缩在角落里哆嗦,加上两天没有吃过东西,又冷又饿,双目眩晕。就在我以为要横死在街头时,突然叮咚一声响,几个铜钱掉落地上。
“拿去填饱肚子,若有余钱就再买一件袄子。”
阿离抬起头看见一辆马车,驾车的是一位穿着体面的老奴,纵使寒风凛冽,发丝仍然分毫不乱。比爹爹常去的那家赌馆里的掌事人穿的更体面。奴才尚且如此,里头坐着的自然不是寻常人。
再看了眼地上的铜钱,他出手着实大方,这些钱够她用上一阵子。不过像京都这种诸多权贵的地方,碰上几个有钱人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不必了,虽能保我几日温饱,但我在这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乞讨。”
马车里头的人用指尖挑起帘子,露出半张侧脸,嘴角轻挑轻蔑一笑:“哦?不是为了乞讨,那你寒冬腊月缩在这角落又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双亲因疾病而死,亲戚好心收留过我一阵子,也因故将我赶了出来。如今兵荒马乱,醴朝多少流离失所的难民。我三餐不济,要你这些钱也不过是多苟活几日。”
“你说的这番话是真是假,对我而言并不重要。倘若今天你错过了这个机会,这种时刻以后不会常有。”
“六叔。”
男子唤了声驾车的老奴,话刚落音,六叔便将一袋沉甸甸的银两递到阿离面前:“上天有好生之德,让我家公子遇见了你。危公子心善,帮你一把,剩下的全凭你的造化了。这些银两拿去,应该够你去做点小本生意营生了。”
阿离警戒的看了看他,迟迟不敢伸手接过钱袋子。她不曾遇过出手如此阔绰之人,只不过萍水相逢,竟凭白无故施舍这么多银两。她空有一条贱命,无以为报。兴许真是自己命不该绝,才遇到了贵人。
见她迟迟未动,六叔纵身一跃,从马车上下来,将钱袋子递到她的手心。然后,满是怜爱的抚摸了她脏乱的头发,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转身离开。
命运真是造化弄人,阿离再次见到危暨羽时,反倒比那日更不堪。
她拿着危暨羽给我的钱去了赌场,走了爹爹的老路。本以为危暨羽的出现是上天眷顾,大概是好运将至。却没料到,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在赌坊里把那些银子输了个精光。
赌坊的掌事命人把她拎了出来丢到大街上,那个满脸横肉的打手对她呲之以鼻:“小乞丐,想学你爹赌博?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阿离不止一次看到爹爹输钱后被人这样撵出门,而自己只能在一旁看着他捂着胸口,嗷嗷叫疼。不曾想,有朝一日自己竟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此时,大雪纷飞,雪花簌簌的落在地面。她从地上爬到赌场门口的空地坐下,任凭往来的人鄙夷的看着自己,听着他们三言两语的嘲讽。不去躲避风雪,也不去躲避人群。
就这样,一个人呆了很久很久,单薄的身体再也受不住风雪的侵蚀。顷刻间,只觉得头昏目眩,天旋地转。于是,倒在了厚实的雪地里。
待阿离醒来时,眼前多了一位身着白衣的俊美男子。
“命厨房把汤药端上来。”危暨羽一出声,她便知道眼前人便是那日施舍银钱的公子。想不到,他竟生的如此好看,尤其是剑眉下那双冷洌的眼睛,像极了冬天湖面上的结冰,好似清澈见底,却又深不见底。
“是,公子。”旁边的丫头低着头退下。房中虽然暖和,但她双手已悄然流下了冷汗。
“这里是危府,你不用害怕。若京都连我都不能护你周全,想必也没人敢护你周全了。”阿离瞥过脸去,不敢与他对视。那日六叔对她说的话还历历在目,而自己却已经在赌场里醉生梦死过一回,不由得感到羞愧难当。
“大夫说你已经无碍了,吃些汤药便可以走了。”见阿离不愿与他对视,危暨羽将汤放在床头雕龙的红木柜子上,起身推门而去了。
等他走后,阿离才敢端起床头柜上的汤药咕噜咕噜的大喝起来,想不到他口中的“汤药”竟然这般好喝,不仅没有一丝苦味,反而涌上一股甘甜。
兴许是阿离的体质本身就好,在雪地里躺了许久,醒来后却只觉得是睡了一场冗长的大觉。
推开卧房的门,院子里坐落着大大小小的栽花草的盆盆缸缸。饱经风霜的花花草草已经低下了头,光秃秃的树枝上不见几片叶子,
院中所见之处皆是一派古朴素雅,青砖瓦片、沉木红漆。
原来这只是危府的一处院子,比普通人家的房屋还大。这偌大的地方,仅放着一些花草,显得有些寂寥,倒不像常有人住的地方。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回头,危暨羽站在屋檐下,身披一件青花色隽绣着白鹤的大氅。
阿离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见她支支吾吾的样子,危暨羽走过来将身上的大氅取下,轻轻披在自己肩上。彼时阿离还小,好似整个人被卷入其中。滑稽的样子逗的他嘴角上扬,那张冷峻的脸变得生动起来。
“穿着它出门,会暖和许多。”这分明是要赶自己走的意思,原本欣喜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能否再给我一些银两。”虽有些恬不知耻,但与其被世人看不起,倒不如受危暨羽一人白眼。
“你浪费的机会对很多人来说,一辈子也得不到,做人不能太贪心。”他淡淡地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与刚刚为自己披上大衣的人判若两人。
“可是老天让我受的苦也不是一次两次,我生父生母病逝,亲戚也弃我而去。”阿离愤恨地说。
“人各有命。”
“我就是不信命,所以我才拿你给我的钱去赌。我不愿再受苦了,我没有依靠,没有后路,你为什么还要救我?还要让我继续受折磨?公子,求你收留我,让我做任何事情都可以。”
危暨羽不语,背过身朝房间走去。阿离暗暗地低下了头,冷风吹着她的脸,一颗滚烫的泪珠划过了下来。她缓缓地朝大门口走去,大脑一片空白。
“我从来不做赔本的生意,你得证明自己有价值。”
危暨羽刚刚说完,阿离便转头朝他跑过去。双手环着他的腰,一把抱住他。
“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