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七日末世·第二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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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末世的第二日，雨天。
降下的并非是清凉而无色的雨水，正相反，那雨滴是乌黑的、粘腻的，如石油一边不肯轻易渗入地面，而是顽强地糊在每一处它们所能攀附的地方。
一把红色的伞破开连绵的雨幕。
少年撑伞在雨中行走，长发披散、身形微微摇晃好似在梦游，任由那乌黑的泥浆在脚边纠缠他的鞋带。
他满不在乎地闯入那由紫色棱镜拼凑出的禁区，里面的黑甲骑士如同嗅到猎物气息的猛兽般缓缓转过头，统一样式的头盔上沾满黑泥。
他们举起武器，他们一拥而上。
然后、不再有然后。
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接连响起，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臂在抓取食物，又有一张不可见的大口在嚼食、榨取什么。
无用的废物被吐到地上，透过扭曲而破碎的甲片隐约可见里面干枯的尸体集成物。就在前不久，他们还是护卫在桂妮芬身边的、威风凛凛的黑甲骑士，现在，也只是无用的废物。
少年转身离去，空茫的眼中看不到情绪波动，像是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
“……饿……好难受……”
黑泥拦住他的脚步，在他身旁化作娇柔貌美的小小少女。
没有互相试探、没有攻击，甚至没有对话，非人的牠们以常人不可探知的方式交谈着。
半晌，少年率先口吐人言，“告诉我吧，我究竟想要什么？”
少女没有回答，但她的行动已给出足够的指引。
扭曲的人体、鲜血、永远保持沉默的族人、凉掉的父母和兄弟——他想要的，是尽“孝道”。
内里这般畸形的身体，是对他的责罚，他生而戴罪——体内盛着兽胎的人打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他不能爱人，更不能被爱。
印象里无论他怎样小心地讨好母亲，得到的永远是辱骂和责罚——因为他其实根本不懂爱吧，所有的行动都是从书本、影像里抄来的——小时候他会每天在母亲回家时到门口迎接，主动为她拿拖鞋、接过又沉又大的包，模仿着电视剧里说一句“辛苦了，欢迎回家。”。而母亲总是板着脸把他推到一边，起初他会不懂事地追问“妈妈为什么不开心？”、“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是我可以帮你分担的吗？”，然后迎接他的就是暴怒的母亲，还有一次次挥下的竹棍与接连打在手心的竹筷子。
他的记忆里永远充斥着痛，不论是一次次被强行抽走魔力、回路过载像是要炸开的痛，还是接受教育时伴随着恐惧的痛——他知道，他有罪，被生下来、还活着就是他的罪，他是父母的拖累，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所以他总是尽可能表现得顺从，谦卑地爱着那些永远不可能回应他的人。
“都是你的错哟。”那娇小的少女在两人的意识中诉说着她的想法，“你没有用正确的方法来爱他们哦。好好回想一下吧，他们真的需要你[听话]吗？”
是呢，比起他小心翼翼的讨好，母亲似乎更喜欢被人呼来喝去、任意辱骂。那些自称是“长辈”的亲戚摆成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随意使唤她，那些可恶的孩子对她用着侮辱性的词汇，就连兄长也是，只要不开心就可以随意砸东西。可她总是笑着，温柔地满足着那些混蛋，而转过身，对着小心翼翼地讨好她、关心她、试图维护她的他抡起竹棍。
就连父亲也这么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个女人根本就不值得你关心。”
父亲就是父亲，普通的父亲，会做饭、会照顾人、脾气不好，但只要他小心讨好一下就会满足他的要求，喜欢小动物、也会送给他小动物的父亲。
兄长只需要他的魔力，那个早夭的弟弟也是，无所谓，这两个最好一起死掉。
“他们需要的是[救赎]和[解脱]，而不是你的[顺从]。”小小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轻柔的言辞如同伊甸园里的苹果，“看看他们的人生，明明是那么幸福，但是被你毁掉了。你有罪，你的罪就是明明有能力却不帮助他们。”
“那……我该怎么做？”
“认清自己的内心，你想要‘尽孝’，而他们需要[救赎]……”少女轻笑着环住他的腰，“去做吧，把[救赎]带给他们……去做吧，完全你应该完成的‘孝道’……去做吧，杀了他们……”
少女的怀抱越发湿冷，黑泥簇拥着两人，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他们一同吞没。
“来吧，和我一起，杀了所有人——这才是你应尽的[孝义]。”
“是呢。”
——既然活着无法得到[解脱]，那就通过死亡来[救赎]好了。救赎家人、救赎长辈、救赎所有人，这才是他应尽的义理。
“谢谢你。”他向着那少女、向杯中的黑泥道谢，“我明白了，原来这才是我该做的事……”
未来……
早已注定的未来，真的能发生改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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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
库洛姆认出了在酒店门口游走的少年，连忙出来将他拉进大厅，“你是什么时候出去的？算了，boss在找你。”
少年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他慢慢抱起手臂，动作僵硬地摸向肋间。
如果他撩起上衣，便能看到肋间和腰部残留的红印。哪怕在逐渐褪去，那痕迹也证明刚才确实有什么东西抱过他。
“库洛姆小姐。”少年难以置信地问道，“我刚才一直在外面吗？”
“我也不知道。”库洛姆摸着被眼罩挡住右眼说道，虽有疑问，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种事的时候，“Boss有很重要的事情在找你，和Berserker先生相关，快、跟我来。”
“啊？好的”少年愣了一下，连忙跟上库洛姆的脚步。
[……去吧，用死亡给他们救赎。这才是你应尽的义理……]
恍惚间，他听到有人如此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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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这么打算的。夏至君，在御主这方面，由我来做你的替身。”
明晃晃的灯光下，彭格列第十世首领语出惊人。
而随他来到横滨的守护者们对此似乎也并无异议，银发的那位岗守甚至还将一只黑色手提箱摆在茶几上，打开，里面是两块仿制皮肤。
一块是普通的皮肤，另一块上面印着夏至手上的令咒图案。
少年用力甩甩头，直到对面的人出声询问，他才像突然清醒过来一般局促地应答道。
“欸？但是……这个……”
其实他根本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没关系。”彭格列的现任首领说道，“这也是同魔女交易的一环。”
“呃……”
虽说现在这场面并不容他拒绝，但让彭格列的boss当他的替身这种事，实在是考验他的承受能力。
“正如你所知，夏至，我跟一位魔女做了交易。内容就是在本次圣杯战争中确保你活到第七天，出于增加胜算的考虑，我才如此提出建议。但如果你实在不想的话……”
他的话被窗外的火光所打断。
屋内的四位守护者立刻扑到窗边，借着墙壁的遮挡谨慎地向外探查。
窗外的天空一片火红，在这壮烈的赤色中又裹挟着浓重的黑。
天空中不断降下的粘稠黑雨在这红光中被蒸发，偶有过大的“雨滴”结成了红黑混杂的一团，如熊熊燃烧的岩浆般坠向地面，中途又被燃烧殆尽，只余一股袅袅的黑烟升上天空。
红衣的Lancer静立于空中，背后展开的黄金铠上涌动着金红交织的力量，形如一对又一对由火焰组成的翅膀。
他如同光明与火焰的化身，从天而降，无悲无喜地俯视着地面上的人类。
他高举手上的武器，同样的能量在武器表面涌动，而后化作一道赤红的光芒直冲天际。
那红芒撕裂阴沉的天空，火焰燃尽阴霾，光辉驱散黑烟。
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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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玩笑的吧。”
同样感到震撼的还有中岛敦。和彭格列的人不同，在外活动的他旁观了Lancer结束黑雨的全过程。
那从天而降的火雨并未伤及无辜，早在它们落向地面之时便被蒸发，只剩一缕缕黑烟自行飘向某个地方。
那就是[兽]所在的方位吗？
中岛敦无暇纠结这些。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他慌忙转身摆好姿势。
烟尘被挥散，地面上、以袭击者为中心，魔女小姐设置的紫色棱镜纷纷炸开。
“咳咳。”
来袭者身披大红的长披肩，一身金红铠甲反射着刺眼的日光。他虽头戴冠冕作国王打扮，这身铠甲仍显得他英武不可进犯。
“哦？你就是敌方的御主吗？”这位英灵打量着中岛敦，而后傲慢地评价道，“真是年幼且柔弱——男孩，我问你，你可有准备为自己的愿望赌上生命的打算，若是没有，还是快点逃命去吧。”
“他确实没有，也不会为这种无聊的东西赌上性命。”一个清朗的声音代替中岛敦回答道。
亚瑟出现在中岛敦身后，单手扶住他的肩膀，动作温柔却不容置疑地将他拉到身后。
“亚瑟……先生？”
也难怪中岛敦如此迟疑，因为他面前的亚瑟·潘德拉贡确实让人感到陌生。
骑士王不再如温厚的长者一般笑着激励他人，苍蓝的眼中如同凝结着万古不化的冰霜，愤怒、厌烦与悲哀，这些情感并未使他的眼里蒙上阴霾，反倒让那双眼如同淬入水中的老冰般泛着森然寒意。
“我的御主不是那种会被自己的私欲驱使的无聊男人。”亚瑟持剑的手轻轻一挥，缠绕在剑上的风王结界散去，显露出那把宝剑的真正样貌，“请不要以你的标准随意评价我的御主——”
“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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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ter去哪了？”
“不、知道啊——中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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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前方禁止通行哟。”
红衣的Lancer无悲无喜地道出他的身份，“不列颠的魔女，caster。”
“不愧是太阳神苏利耶之子。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摩根悠闲地现出真身，他对在场几人的防备熟视无睹，甚至有心召出法杖握在手中把玩。
“我不会让你们过去的，请回吧。”
迦尔纳横过武器，却不是为了防御，而是拦下己方人员不安分的脚步。
“你们退后，不要再向前。”他说着，手持那柄前端形似太阳的武器，将其横在胸前。“魔女，我曾起誓要为御主献上战果，此战虽非我本意，但我不能输。”
“真是不巧，我也一样。”
摩根也将魔杖横过胸前。两人同时收势，动作整齐，就如同完成什么特殊礼节。
他仍是一身黑色的礼服，银白的长发编成一束、半搭在肩上。
手腕翻转，魔杖转过一定角度，表面开始涌动出不详的颜色，映得那双紫瞳里也潋滟着难以描述的光华。
“先说好，我可不讲什么骑士道。”摩根示意迦尔纳先攻，“请、就请让我领教一下太阳的光辉吧。”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七日末世·第二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