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口点心》逸清寒

36、梦笔

　　沈重将葫芦蝈蝈筒向前推了推，整个筒体形状规整圆润，上面还有题字，非是雕刻而成，而是通过范制逼迫葫芦长成如此。“此虽强制，但也是侧面说明了天然向人工靠近的一种方法。单纯的天然、人工若不连接，就难以达到妙趣，相互沟通了，若有若无，则会令人惊艳。”

　　文里没有听得太明白，师父的方向，他问道，“那么就在辛夷花瓣上面刻字？有一种笔的感觉？”
　　“愚不可及。”沈重摇摇头， “你再想想。”
　　“额。”文里沉吟，他挠挠头，说道，“既然花枝放在果子中太过突兀，使得树枝尴尬，不如将树枝做成笔杆的样子？这样也符合梦笔的名字？”文里无意中暴露了他对这果子的名字是随便取的事实。
　　沈重说道，“愚，愚不可及。既然是梦笔，为何要拘泥于笔的形态，梦笔一挥，应当朽木萌蘖，顽石点头。”
　　“弟子明白了，这基座当是愈不可能愈好，譬如朽木、石头或者金铁，甚至凭空而生。”
　　“嗯，你可以都试试，毕竟如果同实物隔着一层，让人体会到其中的立意，需要费些心思。特别凭空而生，要表现出凭空，是难的，因为花枝本就是截取的一段，此一些，你回去好好琢磨吧。”

　　“山隐。”沈重手拂过，本未打算取出，不过忽然发现了一点端倪，银芒闪过，含笑花苞在空中旋转了个落下，有甜腻香气溢出。“你加了苦味去调和这个气了吧？”

　　“是的，老师。这个里面用了制衡，否则香气太过。但是香气不过，难以凸显。”

　　“这造型与山隐名字相符，没有刻意追求形态逼近真花，算是有进步。不过，你打着放久一点在卖，这个香气也不大容易存住呢？”

　　“蛤，老师，你在说什么？”文里苦笑，还是被师父看出来了，看破不要说破嘛。
　　“你要突出隐的主题，花苞中也可以用液体，不过这不等于说气不行。”

　　“液体？半凝固？”文里在脑中思索着搭配。
　　“另外这个叶子你没有做好，除了颜色深，叶子的质感也是跟山跟隐主题可以应起来的。”沈重点到即止，也没有具体说叶子怎么个改法。

　　沈重接着对芍药果子殿春、杏花果子眠雪评价一番，文里一一点头应诺，将意见记在心里。
　　沈重最后看了一眼青梅果子，梅子上染了一挑红晕，其下深绿羊羹作也晕有斑斑红痕，虽然上下都是绿色，不至于腻在一起。
　　“上次让你点染一下，以红托绿，现在来看，有了一些效果。” 沈重点头道，“不过，既然你现在取了湿陷软红泥这个名字，当把湿与陷的情态做出来，方有诗意。湿字，羊羹上的红痕当在晕化一些，而陷字，不妨羊羹中心凹下去，显得梅子重些。”沈重又轻轻闻了一闻，“这青梅是从上向下来看，不如从下向上看有引人酸涎的感应，或许可以加一些酸味上去。”说完拂上了盒盖。
　　文里明白，师父这是不再点评了。一次五六个，他也不希望师父说得太过太细，他从来是个懒惰的人。
　　“老师，那我便告退了？”文里试探的问道。
　　“嗯。”沈重头也不抬，已经继续沉浸于对于水胆石的研究中，文里见师父又取出了几面银镜围着水胆石观察，知道没有其他吩咐了，便放心的带着盒子告退了，他最怕的是师父关系铺子的事情，这个事情不太方便胡诌，比较麻烦。

　　风画见文里退出屋子，便从松荫下走出，笑着说，“结束啦，看来今天没怎么挨骂。”
　　文里得意地说，“怎么会挨骂，我可是老师的得意弟子。”
　　风画掩袖笑道，“这倒也是，毕竟老爷也没有几个弟子啊。”
　　“嗯，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被骂。”
　　“如果你被骂了，在外面是可以听到的。上次我听到小童被老爷骂了。”
　　“呃……”文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希望下次碰到这种丢人的事情，师父可以小声一点。
　　“不同你玩笑了，我一会儿还有正事。”风画收敛笑容，用袖子掩着塞了一物给文里。
　　“嗯？这是……”
　　“老爷让你回屋再去看，不要让旁人知道……”风画低声说完，有若无其事地说着别的闲话。
　　好吧，就知道没有这么轻松的，文里暗暗叹了口气。只是，这是在自己家中，有这个必要么？这是防着新来的……那一位？
　　“行，风画姐姐你忙去吧。”文里笑着走出了小院。

　　早晨，斜阳巷子

　　“姐姐，姐姐。”赵立本跑来，他有些气喘，毕竟太胖了。人还没到，声音便传得老远，不过作为赵心怡的弟弟，没有人会随意指责他，只是经过时，会好意提醒，让他小心点，莫要磕到碰到，怕他受伤之后便哭个不停。他就这样奔跑这来到赵心怡的房前，大口大口吸气。
　　他正欲敲门，斜刺里碧玉闪身拦住了赵立本的去路，“少爷，小姐还没起床。你声音轻一点。”
　　“我不，素来姐姐对于店铺都是很上心的，怎会还不起来，你莫要骗我。” 赵立本有些怀疑，赵立本自己喜欢玩儿，但是他还是很清楚姐姐的性格与作息，这个饴心斋的人基本都了解。
　　碧玉双手一摊，“即算小姐已经起来，你也要等一等，女孩子的闺阁之处，莫要乱闯。”她说得理直气壮，实际她对于小姐最近的作息也有些疑惑，不过碧玉一直认为小姐原来太过勤勉，如今松弛一些，其实是好事。太过紧张的状态不能持久，一旦气松，就断了。
　　“碧玉姐姐，我还是小孩子嘛，你怎么这样。”赵立本埋怨道。
　　“阿木公子，你何时才能立住家的根本啊。”碧玉心里叹了口气，一个九岁孩童来说，这也有点难，不过对于十四五岁的少女亦不容易。想到小姐要操持整个铺子，她就不由得心疼。

　　“让桃红带着你去玩吧，她的个性跟你很适合相处，我看到你也有些头疼，想必小姐也是。”碧玉实话实说。
　　“碧玉姐姐，你何苦说出实话，我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