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沫》晋余欢

14、“旧”爱

　　到了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喻立言估摸着这个点戴汐这会儿应该不忙，便去了电话。
　　“喂？”戴汐此刻的心情很好。
　　喻立言很容易地感觉到了，“表姐，你现在忙吗？”
　　“不忙，你有事就说。”戴汐说话很干脆，喻立言今天帮了大忙，如果要求不过分，她不介意帮她一下。
　　喻立言心里一动，长这大还不曾有人话语里带着这样鼓励她开口的意思。
　　“一表三千里”，这话是不假的，更何况她母亲本家在苍家已经是很远的分支了。就是戴汐的私人电话号码，也是她母亲辗转问了好几个人，前不久才打听得来的。不过她很聪明，先拿李昀的事情来探路看看戴汐对她这个表妹的态度，一是显得自己古道热肠为了帮朋友才求到人，另一个深层的意思就是被拒了她心里也不会太难受。而结果也很明显了，戴汐对她是不买账的。因此她今天中午在车上才会跟易本楠那样说，不过她的确很懂得拿捏分寸，语气、态度都十分恰到好处，越发突出易本楠在戴汐眼中的不同，还有自己那么一丢丢的艳羡。
　　不过她知道，就算是戴汐和易本楠真在今天之后成了，她也绝不能现在就急不可耐地提要求，那样只会让戴汐对她更加的不屑一顾。她要留着这个人情，等紧要的时候再用。
　　几乎是在闪念间，喻立言就找到了此刻她与戴汐说话的语气态度和内容。
　　“表姐，我有点后悔今天因为李昀的事找本楠帮忙了。”喻立言很有技巧地在这里微微停顿了下，如果戴汐对她有八分热络，这时应该顺着问句“怎么了”，如果有六分热络便会说句“没事”之类的，而如果是反感她这样做则会意思似的“嗯”一声，但戴汐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那头听着她说。因此，喻立言立刻像只是说话喘了下气一样的自然接上，“你和本楠是有好久没见了吗？”
　　“前几天见过。”
　　“不是，我是说她来X国之前。”
　　“……嗯，有几年了。”戴汐并不想多说。
　　“人都说人是会变的，我担心她和你印象中的不一样了。我也是刚听我妈妈说她在老宅并没有见过本楠。”喻立言很有些后悔自己冒失的语气，“我这些天也是有点为李昀的事过于着急了。我前两天听说一个条件特别好的人去你们公司试镜却没有被录用，就跟李昀说。李昀一听那人叫易本楠就说可能是他大学同学。我这也是病急乱投医，就找她了。跟她说……”
　　阿楠变了吗？
　　耳边听着喻立言的电话，戴汐的心思已经飞出去很远了。其实在那天面试后，她就在想这个问题了。
　　小的时候，她作为不被苍家承认的私生女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C国的姥姥家度过的，跟易本楠是对门邻居，小学、中学都是在同一所学校，虽然有时不同班。同龄、类似的生活经历，让两个都缺少父母关爱的女孩子很自然的抱团取暖。后来随着年龄渐长，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能忍受易本楠身边有献殷勤的男生出现了。
　　后来有一天，母亲和她得到了苍家家族的承认，母亲成了住在“外边”的“三姨太”，她的生活处境也跟着好起来。而她也在之后发现了有钱有势的好处，比如，家里的房子、车子想换新的就换新的，再比如，比她高壮的男生也能听她差遣……东西都换了新的，但人，她却只想守着那个“旧的”。
　　可是，易本楠出落得越来越好看了，向易本楠献殷勤的男生也越来越多。直到她无意中看到有个男生偷袭地亲了易本楠脸蛋一下，她猛地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炸了！那天，她第一次感觉到血气在浑身上下横冲直撞的感觉……于是，她明目张胆地找人在校园里打了那个男生一顿，也算是给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男生一个警告。
　　尽管当时情感迟钝的易本楠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也不打算跟她解释，就让易本楠认为她气焰嚣张有了钱后就爱惹是生非好了。
　　只是，她找人暴打了那个追求易本楠的男同学后，易本楠便不再理她，她好说歹说都不管用，易本楠一副誓要与邪恶势力划清界限的架势。当时年纪小，哄了一段时间见不管用，她也不耐烦了，心想现在那么多人巴结自己想跟自己做朋友，她不缺易本楠这一个。之后没几天，她跟着母亲到了X国，两人就真的断了。她都没来得及与易本楠道别……
　　如果没有八年后的重逢，她想那些美好的过往应该也就只埋在记忆里了，每每午夜梦回时也只徒留一声叹息。
　　但八年后，她们重逢了。
　　八年后的易本楠出落得更加合她心意，她想，纵使没有之前多年的相伴情谊，她也会对易本楠一见钟情的。
　　她喜欢她，她——爱她！
　　那是种早在她青春萌动时期就油然而生的一股冲动，是她在男生那里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受，她喜欢看她笑，喜欢拉着她的手，喜欢拥抱她，喜欢“啾”的一声亲在她光滑的脸颊上，她还憧憬过她那两片温软的唇……
　　小的时候不明白，后来长大了，了解得多、见得多了，她才明白她是LES，她对易本楠的感情早在不知不觉间超过了好朋友的情谊，那是爱，像男人爱女人那样的爱！而且比对她的几个前任要来得热烈！
　　如果没有八年后的再次重逢，她真的决定将过去埋在回忆里的。甚至在那次面试后，她还在想，易本楠会接受她吗？
　　但，既然命运第三次让她们有了交集，她爱她的心是那样真实，她怎么还会就此错过呢？
　　为了和阿楠好，她不介意用上一点力量和手段，当然尽量还是在阿楠能接受的范围比较好。
　　“喂，听得到吗？”迟迟没有得到回应的喻立言在电话那头问了一声。
　　“……哦，”戴汐拉回思绪，“阿楠她，”念着名字像是口中含着珠糖，“她很好。”
　　听到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表述，喻立言再傻也能听出来其中的意思了，于是立马换了口吻，就像父母只要儿孙好，他们就满意了的样子，“哦，那就好。表姐你见识的人和事都比我多，我就不啰嗦了。”紧跟着又像是为自己人着想一样，带着点天真的担心，“但我啰嗦句，你可得记着啊，千万别先一个人陷进去太深啊。”
　　“嗬……”喻立言终于听到电话那头的戴汐笑了笑，只是似乎心情并没有刚接电话时的轻松飞扬了。
　　戴汐轻轻应道，“嗯，我知道你的意思。”是，她不会让自己一个人陷进去的，她要拉着阿楠一块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