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请回答》十页弓长

8、端午杀熟

　　“过两天学校要组织一次秋游，需要自己分摊巴士和住宿费用”。老班胳膊支撑在讲台上，和我们交待道。

　　“老师，能不去吗”？

　　“不能”

　　“秋游不仅要我们自己拿钱，还占用我们的假期，这十分不合理”。

　　老班眼皮一抬，班级集体一颤，“要不你和校长提一下？”，老班语气倒是平和。

　　学生吓的恨不能给老班跪下磕一个，连声回道：“不敢，不敢”。

　　其实这个学生说的都是实话，有些学生家里并不富裕，这样的组织活动的确会带来困扰，每次有额外花销，我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就很为难。只是没想到我妈和我爸通过一年多的努力把家里生意做的红火，人也越来越膨胀市侩，财大气粗的问我。“给你打五百，够吗？你正好请你那些好朋友吃点东西，大家平时都挺照顾你的”。

　　老班虽然嘴上厉害，到底还是接纳了建议，问班长，“咱班班费还有多少钱？能帮同学补贴一下费用吗”？

　　班长也很诚实，“老师，就靠平时卖瓶子废纸换来的那点班费，也就够多吃几次雪糕，连买饮料都得悠着点”。

　　人家都说“一分钱难死英雄汉”，何况我们这些乳臭未干的臭孩子，老班也沉默了，陶路突然举手问道：“老师，我们要是去打工赚钱，行不行？”

　　“你怎么不去飞？还打工赚钱？你小说看多了？还是电视剧看多了？”，老班想都没想就给他撅回去了。

　　但是陶路谁啊，除了欠点，脸皮也足够厚，“老师，我爸单位要在端午节举行一个活动，缺人手。也就一天时间，我们要是把这个活动揽下来，咱班这么多人，挣出一份旅费应该还是可以的吧。就算不够，到时候咱们可以再添点”。

　　屋子里顿时嗡嗡作响，大家似乎都很感兴趣，老班沉默片刻后高声道：“你们属于童工，懂吗？出了事谁负责？”

　　“我们又不和我爸单位签合同，就是我带着同学去帮忙，帮完忙，大人要给红包这种事情我们也得接受啊，怎么算是童工了呢”？老班沉默了。

　　“老师，我们愿意自己挣旅费，而且只需要一天时间，不会耽误学习的”。班里的一名贫困生帮腔道。

　　“这样吧，你今天回家去找你爸谈一下这件事。如果你爸同意，明天有时间麻烦他来一趟学校，我再和他聊一聊”。

　　“耶，老师万岁”。班级里爆发一阵欢呼。

　　“安静，好好上课”。

　　第二天陶路领着他爸，雄赳赳气昂昂的往老班办公室走。按照他自己的话说，头一次老师见家长没让他提心吊胆，这种感觉真他妈爽。

　　我的家乡在端午节没龙舟，但有其他的习俗。端午节的清晨，各家各户都会去附近的河边洗脸，拔艾草回家挂门上。环绕着市里的河流边上修建了堤坝和广场，每年端午节早早的就有人开始在广场上摆摊，卖粽子的，玉米的，还有许多香囊等小物件。把本该哀伤的端午节过的很喜庆。陶路爸爸的公司计划在端午节早市上做一个产品展销会。

　　“我爸分配给咱们的任务是发传单，从早上四点集合，一直到上午十点早市结束，一共给咱们一千。不过我算了一下，就算从五点开始工作，一共五个小时，一个小时才两百块。咱班这么多学生，就算只去三十人，每人每小时才多少钱？他这是在使用廉价劳动力，太资本主义了”。我们几个人瞪眼瞅着陶路唾沫横飞的骂自己老爹资本家，看他骂的过瘾，只是不太好帮腔。

　　“听说肯德基的时薪也不高”，趁着陶路骂累了喝水的功夫，何晨补充道。

　　“那能一样吗？我可是他亲儿子”。

　　“咱们的确干的就是没有技术含量的活啊，叔叔已经够厚道了”，简宁也补充了一句。

　　“就是因为你们这种奴性思想，才能让资本主义如此猖獗，我实在是痛心疾首。不过还好，本少爷还是很清醒的，我把他们公司布置宣传板，主持，活跃气氛的活也都揽过来了，外加赠送一场开场舞，打包价四千，最后砍价到三千四”。

　　“怎么还有零有整的？”简宁疑惑的问道。

　　“兜里有钱不如朝中有人，古人诚不欺我”，我感慨。

　　“这些活动一定需要很多外部设施，怎么弄”？何晨依然理性。

　　“别最后赔钱赚吆喝”，杨苑杰咬着笔，吊儿郎当的说道。

　　“不会，我都打听好了，他们公司已经准备了很多东西，像布置宣传板的材料，小气球什么的他们早就买好了。咱们得租一些玩偶外套，还有音响，大气球什么的。咱班同学家里不是有做婚庆的嘛，这些东西肯定有。咱们借过来，但是也不能让人家白跑，花几百块给人加个油就行，最后怎么着咱们也能省个三千”。

　　“你就打算给人家加四百块钱的油啊”。简宁看着他。

　　“四百很多了好吗？再说了，这是大义懂不懂”。

　　简宁转向我嘲讽道：“就是打感情牌，还得靠人家资助”。

　　还好我班同学的家长都深明大义，再加上老师的配合，很快事情就开展起来。陶路学过绘画，我学过书法，然后又在班级挑选出三个会绘画的同学，我们共同设计宣传板。杨苑杰负责制定整场活动的流程，并且与各个部门沟通协商，还要准备主持工作，因为就他身高能与对方公司的小姐姐搭配。何晨负责敲定，管理，维护所有硬件设施。至于简宁，除了机动协助，还要组织上台舞蹈和宣传队。

　　我们宣传板的设计改了很多遍才通过了甲方公司的审核，主要是陶路老爹的认可，“你不说你是你爹亲儿子吗？你爸真的忍心这么虐咱们”，最后敲定稿件后，我有气无力的问陶路。

　　陶路倒不以为然，“亲兄弟，明算账，咱们要在商言商，这样我敲他钱的时候才不会心虚”。

　　“简宁又和韩笑笑吵起来了”，何晨拿着买来的各种饭，挨个送到我们这些放学后依然奋斗在前线的工作人员手中。

　　“真不知道陶路是怎么想的，把简宁和韩笑笑安排在一起排舞，不知道是要气死谁”，话音还没落，简宁已经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班级门口，脸色吓人。我赶紧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简宁进门后谁都不理，径直坐到我旁边的椅子上，把脸埋在我后背上不说话，我石化般的动都不敢动，手里拿着盒饭吃也不是，不吃又心痒难耐。然后疯狂给何晨和陶路递眼神。两个人不出意外的置若罔闻。

　　“你吃饭了没？”我小心翼翼的问。

　　“没有，气饱了”，声音闷闷的，不知道是因为脸埋在我背上的缘故，还是真的被气坏了。

　　“陶路，你必须重新安排我的工作”。

　　“你想不想听听我怎么想的？”

　　“不想”。

　　“那我还是和你说说吧，韩笑笑资深追星族，看了那么多的欧巴，肯定能对你们排练的舞蹈提出一些合理建议，而且她本身也有舞蹈功底，你明白吧”。

　　“明白，换”。

　　“你肯定追求精益求精，但是你平时与咱班女生的关系又不是很亲近。有韩笑笑在会省去很多麻烦的”。

　　“有道理，换”。简宁一直以来对我们的包容态度，让我们忽视了她性格中的执拗。陶路求助般的看向我。

　　“那就换呗，她不开心，做好了也没意义”，我看着快冷掉的盒饭说道。简宁搂住我的腰，瞬间开心了。

　　“上哪再找一个像她这么合适的人啊”，陶路抓了抓头发，有些懊恼。

　　“那就让韩笑笑一个人弄”，我赶紧趁着气氛融洽往嘴里扒拉饭，顺手还往简宁嘴里塞了一块肉。

　　“要不我去吧”，一直在一边默默吃饭的楚嘉景轻声提议道。我们都看向这个女孩，她也是这学期才分到我班的，不过在原来班级一直名列前茅。老班接新同学那天，一直充满爱意的瞅着她笑，就像捡到宝了似的。

　　“你会跳舞？”陶路双眼冒光的盯着人家看。

　　“会一点”，女孩子谦逊的笑道，然后将一个画本递给了陶路：“我的部分已经完成了基本轮廓，现在还差上色，我已经在草稿纸上注明上色种类及区域，你交给一个细心点的同学就能完成”。

　　以前陶路认为天使就是鸟人，今天楚嘉景所做的一切一定让他认为是圣母玛利亚显灵，“哇，女神，还有什么需要小的做的，尽管吩咐”，狗腿，我心里暗骂，一边咬着盒饭里的鸡腿，一边翻了个白眼。

　　同时听见耳边轻轻传来一声笑骂：“狗腿”，我看向简宁，我俩相视而笑。趁机又往简宁嘴里塞了一块肉。

　　楚嘉景反而认真思考起陶路的话，然后笑道：“我和咱班同学还不是很熟”。

　　陶路作为专业狗腿，立刻领会精神，及时传达指示。“宇哥，作为此时此刻除了女神和简宁之外的唯三女性，展示你价值的时候到了”，然后一把抢过我手中的盒饭，将我提溜起来并推向了楚嘉景。

　　我嘴里还叼着鸡腿，手里还拿着筷子。我用手拿住嘴里的鸡腿骂道：“你要死啊，把盒饭给我，否则小心我把你大卸八块”。

　　陶路突然单膝跪地，将盒饭高举过头。吓得我一哆嗦的向后退了一步，态度诚恳的说道：“那小弟就不送了”。

　　简宁先我一步接过陶路手中的盒饭，又把我手里的鸡腿拿下来放到饭盒里，“饭都凉透了，别吃了，晚上请你吃好吃的”，又递给我一张纸巾。

　　我眼睛盯着简宁手中的盒饭，心里惋惜我的鸡腿，踹了陶路一脚。转身笑颜如花的对嘉景说道：“走吧，咱们去多功能厅”。

　　路过何晨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将手中其他人的晚餐背到了身后。“切，小气”，我心里暗骂，然后白了他一眼。

　　没走多远就听到何晨说道：“咱们大哥是个女的”，态度坚定，我咬牙。

　　“耽误你吃饭了”，嘉景边走边和我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我吃饱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德芙巧克力递给我，“不用了，谢谢”，我连忙拒绝。

　　“没关系的”

　　“真的不用”，说话间就到了多功能厅，嘉景也没再强求。其实我完全帮不上什么忙，既不会跳舞也欣赏不来，将陶路的安排交待一下，就坐在角落里的观众席上看她们编舞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我也是不容易。

　　“周宇，周宇”，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喊我，条件反射的看了看周遭，发现不是在上课，心才放下。嘉景微笑的看着我，“排完了，咱们走吧”，她额头上还带着一层薄薄的汗。

　　“哦”，我看了一下手表，“都十一点了”。

　　“是啊，很晚了”，这时我才注意到嘉景身后的李奕，也是满脸笑意的看着我。

　　“那我回家了，明天见”。我收拾了一下和他们招呼道。

　　“一起走吧，时间很晚了，也正好顺路”，嘉景拦住想要独自跑路的我。

　　“不必了，我还要回趟班级拿书包，你们先走吧，我家那条路很安全”。

　　然而嘉景并不认同我的观点，对李奕说道：“我陪她回去取书包，你先走吧”。

　　李奕却坚持陪着，嘉景边走边揽住了我的胳膊，我虽然觉得不舒服也不好意思拒绝，“我和李奕原来就是同班同学，没想到他也在舞蹈队。早知道就不用麻烦你了”。

　　“没事，不麻烦”。

　　“咱班同学都很团结，我们以前班级同学之间都没什么感情，也从来没举办过这样的活动”，李奕也插嘴道。

　　“我们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那我们很幸运，刚来就赶上。对了，听说你和简宁关系很好”。

　　我心里呵呵哒，嘴里说道：“我班同学之间都挺好的呀”。在他亲身经历了简宁因与韩笑笑争执不下，强行退出舞蹈队的情形下，我依旧淡定的睁眼说瞎话。

　　“我和简宁很熟，她没和你提过我吗？”李奕还很执着。

　　“没有呀”，我笑的人畜无害。

　　“那看来你们不是真的熟啊”，mmp啊，你情商低也不至于低到这种程度，虽然十几岁的小男孩可能的确不会想太多，那你别出来烦人啊。

　　嘉景轻轻拍了李奕一下，责备道：“嘿，你以为我们女孩子像你们男孩子那样，互相之间什么都说呢”。

　　我们到达教室的时候，没想到教室的灯还亮着，一进门就看到后面摆着已经做好的展示牌，何晨和简宁正低头写着卷子，杨苑杰和陶路一边斗嘴，一边互相讲题。我的位置上放着我的书包，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看到我进门，杨苑杰高声欢呼道：“可以回家喽”。

　　端午节的早上。我三点四十五就爬了起来，天空还处于蒙蒙亮的状态。迷迷糊糊的穿衣洗漱，也不好劳烦本家的叔叔阿姨，空着肚子就出了门。还好我们各科老师都知道了我班端午节的活动，放水的没有给我们多布置作业，否则今天是真的起不来了。

　　我在去的路上买了五个面包外加四袋热牛奶。

　　“大哥，这里”，老远就看到陶路站在马路牙子上冲我挥手，他身后站着三个人也同时转向我。

　　初秋东北的清晨，早晚还是有些寒意的。我哼哧带喘的跑了过去，“你们怎么这么快”。我看了一下时间，快到四点半了。我从书包里拿出准备的早餐递给他们，他们却都看着我笑了起来，“咋啦”？

　　“大哥，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咱们来的是早市，而且在端午节，一会开市后会很热闹的，什么好吃的没有，干嘛还要啃面包”，杨苑杰嘲笑道。

　　“是热牛奶哎，正好有点冷”，简宁很给面子的接了过去。

　　“还是先吃点吧，咱们今天又不是来逛早市的，一会忙起来还需要体力。等咱们完事了，早市说不定也结束了”，何晨也拿过去了牛奶面包。

　　“我不，我都多少年没逛过早市了，你们太杞人忧天了”。

　　那是我们人生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赚钱，虽然各方人世未曾过分苛责，但是我们的确认认真真的拼尽全力。我们并不知道最终结果如何，但是从陶路之后额外获得五百元的奖励来看，结果应该还不错。班主任在七点多的时候也去了广场，并且和陶路老爸共同出资给我们买了粽子和矿泉水，还给我们带了艾叶。

　　当一切东西收拾妥当的时候，已经快要十点半了，只有一两项任务的同学早就逛完早市离开了，陶路穿着巨大的叮当猫服饰瘫坐在马路牙子上，杨苑杰穿着不太合身的西装与他背靠背的坐着，简宁站在他们身边，低头笑着和他们说着什么。何晨与设备租赁方做着最后的清点工作，然后礼貌的送走对方。我用借来的傻瓜相机将这些景色收入画中。

　　“大哥，你包里的面包还有吗”？陶路高声冲我喊。

　　“没有了，我刚刚都吃掉了”，我也高声回复，两人脸上都露出失望的神色，“不过我们给你们留了粽子，红枣的，可甜了，还有鸡蛋”。简宁打开书包，将偷偷藏好的粽子分给两人，他们狼吞虎咽吃的格外香甜。

　　“我们去洗脸吧”，我拿出艾叶嘻嘻笑着。

　　何晨走了过来，打量着我道：“你怎么像只要过冬的松鼠一样，藏了这么多的好东西”。我们几个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