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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神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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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顶呱呱在浴池边挥舞着肢触,抓着池中金丝塞进它原是启动按钮的小洞里,它的音调似真人一般起伏波动,“你已经接近她了,只要拿到她的身份标识,你就能离开这第三街区,但为什么你迟迟没有下一步?”
肉眼可见骨的伤在池水里愈合,发红的头皮也逐渐转为正常,娇娇站立于池中央,仅到小腹处的池水轻缓流动,他望着天上月刀,哼笑几声。
“你没发现她变了吗?”
“变了?”顶呱呱的一根肢触挠挠它的圆壳,“没发现什么变化,一直都是孤陋寡言的小孩。”
娇娇没出声,他垂下头看着流光涌动的池水,直到伤口全数愈合才穿上柔和的衣裳,可他没走进那个光影流动的房间,只静静地等待她的呼唤。
可惜她的眼里没有他,即使现在将她抱在怀里,她也像是那池中金丝,用力握紧了就会从他的手心滑走。
“请带我一起吧,主人。”
他没来得及多想这种怪异的情绪是如何产生的,就听见哀求从他的喉间溢出,闭上眼不去看那些隐藏在林间的似是在嘲笑他的古怪面孔,可寒冷刺骨的地还缠着他的灵魂,而她却轻盈无比,好似下一秒就要飘离寒气溃烂的地表,他再次向她祈求着,带他一同逃离这溃败的世界。
“在我身边不安全。”她的声音细弱却能按压住他翻涌的不安,“我本来是想让你能过的好一点,但现在看来,我往后的日子不会太平,你可能会死掉喔,这样你也要跟着我吗?”
他收紧双臂,深深叹息,溢出的热气有股使人战栗的香气,灿灿望了眼遥不可及的月,忽然觉得娇娇就像一根线,拴住她的灵魂将她一点一点拉入这个令她心生恐惧的世界。
“嗯,请带我一起逃走吧,主人。”埋在她颈部的娇娇,嗓音低哑,“请不要丢下我,求您了。”
“我没有要丢下你的意思。”她摸上娇娇的头发,“只是呆在阿竺身边会比较安全。”
“世界上不存在安全的地方,您知道的,我只有您了……在这个世界里允许我存在的,只有您……我不怕危险,我只想跟您在一起。”
许久的沉默之后,灿灿还是带着娇娇踩上煞气,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她的公寓,此时夜色正浓,她搬出可折叠的小桌子准备开始补作业。
娇娇已困得睁不开眼,却还是为她铺好了地毯,才肯让她坐下,昏黄的台灯驱散了些室内的冷白之意,他被催促着换下湿衣物,只穿件宽大到大腿根的睡衣坐在她身边,靠着床,伴着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昏昏睡去。
“没想到你赶回家竟然真的只是想写作业。”顶呱呱爬上书桌,圆球亮着两个蛋黄圆圈,没听到灿灿的回应,又问了,“你都不觉得我很奇怪吗?”
“不奇怪。”灿灿认真回复道,“101,你能做到的,比我能想到的要多得多。”
随着一个个字被写在本子上,飘忽不定的心慢慢静了下来,专注于一件事让她寻到片刻的安宁。
小圆球是不是W101,对于金灿灿而言已经不再重要,她重新找回了自己的目标,那便是拿到神丝。
顶呱呱的圆眼睛闪烁几下,深褐色床头柜上的电子闹钟走向了04:00,它没有再打扰补写作业的金灿灿,始终亮着双眼陪伴她熬了个通宵。
黎明来临,饥饿感上涌,她收拾好书包,轻轻拍醒浅睡中的娇娇,扶着睡眼朦胧的人上了床,抓起顶呱呱搁在枕头边就出了门。
鱼白天际还挂着残月,一片黑云朝街区深处飞去,隐约带有一股血腥味,她收回视线,却见今日街上行人比往常多,他们毫不掩饰地打量她,甚至有几位跃跃欲试,看似要上前搭讪,她连忙摆出臭脸,掏出手机正要装作忙碌的样子,却发现静音的手机收到了数条消息。
金小姐,周六即将过去,您还没来吗?——洛(周六晚9:00)
金小姐,您又放我鸽子了?——洛(周六晚11:00)
金小姐,您是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背叛您,所以您才这样有恃无恐吗?——洛(周日0:00)
金小姐,昨日我真的很生气,发您的消息未读,打您的电话未接,后来我想也许是您有急事,那么今日您是否有空,能来我这边一趟吗?——洛(周日早8:00)
金小姐,周日也快过完了,您还是不看消息吗?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看到消息,请务必联系我。——洛(周日晚5:00)
金小姐,由于您一直不联系我,我便去报失踪人口了,但没想到会在异理局大厅的屏幕上看见您了,您的状况看起来非常糟糕,全身是血,神情恍惚,不过您不用担心,异理局没打算通缉您,相反他们有要收编您的意向,但我个人是不建议您入职第三街区的异理局,薪水低且事务繁多,劳神劳身,啊抱歉我说偏了,您现在在哪儿?是否安全?请回讯息给我。——洛(周日晚10:00)
金小姐,我从101那里了解到基本情况了,很抱歉我没能第一时间发现您的不适,不过阿竺属于危险人物,若是他将他的身份标识展露在您面前,那么您便要小心行事了。对了,您应该还不知道阿竺的身份标识在哪里,毕竟您从未表现出对第三街区的好奇,阿竺的标识是他的右眼,若您与他打起来,请记得抠出他的右眼,那样您就得到阿竺的姓了,101也会以你为主,这样便不会有谁能威胁到您的人身安全了。——洛(早3:00)
灿灿拿着刚买到的玉米肉包,咬着老板娘多送的一个抹茶包子,点开最新一条消息。
金小姐,我实在没有想到,阿竺竟然在对您露出弱点后,还让您安然无恙地离开,您应该也知道,拥有姓的人在街区里是很危险的,一旦代表姓的身份标识露出,就会有被人夺取的风险,因为只有身份标识显现出完整形态时才能使用,谁持有谁便是主人,而所有人都知道阿竺的姓藏在他的右眼里,见过他的姓的人,都变成新月别墅的展览品了。虽然你没有当即被杀死,但很难说阿竺不会来杀你,因此请千万小心。——洛(早5:00)
就在灿灿要将手机塞回兜里时,手感震动。
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包括洛。——洛(刚刚)
她吞下玉米粒,胃部疼痛难忍,拐进一条晨光到达不了的小巷子,撑着墙壁弯腰呕出食糜。
忘记自己是个死人,不能消化食物了,她向后靠去,饿到不顾一切的流浪者爬到那处舔食着,她把剩余的包子丢给了他,转身走到阳光下,点触手机屏幕。
我下午放学后去你那边。——我(刚刚)
随后煞助她跳跃,穿行于屋顶之上,跨过几个烂醉在房顶的改造人后,她稳稳落地。
“你把自己改造了?”门眼投射出身着墨蓝制服的人影,护卫队的茉莉花标识牌别在那人的胸前,“喂,你别不理我啊。”
“没有,你难道不知道吗?”从纯白墙门上转移视线,灿灿盯着他,“我现在是神子了,程繁。”
这个世界里会有她熟悉的人出场,但那些人都不是她所熟知的人,她虽然明白,但却在看到他们时还是会有瞬间的恍惚。
“我只知道你是战斗者了现在,神子的消息倒是还没……等等,我接收到讯息了。”
接受讯息中的程繁,年轻稚嫩,是她不曾见过的模样,可如此活力的他,却是守门人,守着这堵岌岌可危、竖立在混乱与秩序之间的矮墙。
【墙倒人灭,这是不变的法则,而战斗者则是注定要推翻矮墙的人,终有一日你们会站在对立面。】
“哎慢着,好像有人在操控我的思想。”灿灿猛地一震,“你感受到了吗?小火苗,有人在试图书写我的未来。”
“是命运吗?”小火苗背贴着墙,抬手接住散落的阳光。
“好像不是呢。”灿灿微笑着仰起头,冲那刺眼的太阳轻声说,“推翻墙的不会是我,我也不会站在程繁的对立面。”
至于她是什么意思,就由祂肆意猜测去吧,她再多想只会让其更好地掌控她。
肖绒说错了,这里有神明,且祂在向世人传递神音,也许是肖绒不信神,所以神音无法传给他。
【并不,肖绒没有做神子的资格。】
清润温和的嗓音似干涸大地迎来的一滴甘露,她的饥饿在慢慢消退,身体变得轻盈,仿佛不用煞她也能跃上高空。
【你接受了我。】
“小侄女,你怎么也开始信神了?”程繁挡着门,一脸八卦,“喂喂,该不会是我哥他把你逐出家族让你伤心欲绝了,所以你要脱离红尘了?!”
【别抗拒,接受我才能消除你的痛苦。】
“我说小侄女,你别发愣啊。”程繁嗑起了瓜子,“神子根本就是个笑话,不能呼风唤雨,没有超能力,而且每任神子在位时间都只有短短的三年,三年里什么贡献都没有做出,第三街区依旧走不出这道墙,相信神还不如相信奇迹。”
把“神存在论”咽回肚子里,有些人只有亲眼所见才会相信。
“我知道了,成为神子只是一个意外,我要上学去了,开门吧。”她像往常一样笑,忽略程繁的絮絮叨叨,踏进世界的另一面。
一路狂奔,踩点进的教室,她刚掏出课本,就听见教导员说有插班生。
严肃的黑制服被画上跳脱的图案,鲜绿碎发被打理出一种刻意的自然感,粉爱心发夹夹住耳边头发,银黑的耳骨夹倒是有些逊色了。
“各位好啊,我是肆,一二三四的肆,大写的肆。”肆的目光直击金灿灿,跟G56相似的脸漫上恶意的笑容,“你们猜的没有错,我就是第三街区肆区的头,但我不是来惹事的,我入学只为一个人,那就是你,金灿灿。”
肆的发言并未引起什么骚动,对学生们来讲,只有课业才是最重要的,他被安排坐在灿灿前桌,意外的是,这个人安安静静地上完了一堂课,不过一下课就转身坐好,撑着下巴看她。
“你一个头头,还要通过做我同学的方式来接近我……”灿灿也单手撑下巴看他,“你是想对我身边的人出手吗?”
“那是卑鄙下流的人才会用的招数,惹我的是你,我不会把怒火发泄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肆肤白如玉,眉毛嫩绿,绿发也呈现出一种毛绒绒感,灿灿勉强收回落在他脑袋上的视线,说:“看来是我太高估你了……我告诉你,我不后悔杀了G56。”
“G56是拿我的基因做的小玩具,算是我不成熟的子体。”肆摇头道,“没关系,我可以做很多个G56给你杀。”
金灿灿想召唤煞,但在街区外惹事必定会被带去异理局,若审判有罪,她就要被关押在第三街区了,于是她笑着问:“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肆的眼神黏连在灿灿身上,一双桃花眼盛满深情,“你踩爆我脑壳的时候,我的心就为你而跳了。”
“你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笑不落下,她递给肆一张绿卡,“这张是洛的名片,他是第三街区里有名的医生,你有病就去看。”
“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关心我,是不是说明你对我也是喜欢的。”肆收下名片,身子前倾贴近她,“别读这没用的书了,我们结婚吧,你是叁区的神,而我是肆区的神,神与神结合,我们就能在街区里面横着走了。”
【答应他】
神音入耳,不说缘由。
“杀了他。”小火苗立于肆身后,双手掐着他的脖子,“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魔音灌耳,不说缘由。
一枚镌刻着灿灿看不懂的纹路的戒指躺在肆的手心,他修剪圆润且淡粉的指甲与银戒上的翠绿碎石相互映衬,而这枚戒指即将要套上她的无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