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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青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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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住失去意识的金灿灿,程繁将她放在床上,拉起一旁的被子给她盖好,痴狂地注视着她。
而他的身后,林旭走了进来,问道:“吞噬体呢?”
“桌子上。”程繁目不斜视。
杂乱的床头柜上,茶杯倒下流出的水,弄湿了手机,黑暗的屏幕上映着林旭冰冷的眼神。
“没有。”林旭慢慢燥红了脸,他脱下银白找不出一丝黑的手套,声线颤抖,“不见了……吞噬体跟煞气都没有了……怎么会这样……”
“兄弟,我早就跟你说过……”消扶着软了腿的林旭,“金灿灿消失,煞气就会消失,至于吞噬体,被林也的情怪融合,并且困在铃铛里面,按理来说是不会不见或者失控之类的,也是奇了怪了。”
“完了,这下好了。”陈娇士连连摇头,盘着手中两颗真理眼,“林旭胃口那么大,在场的谁能满足,唯一能喂饱林旭的,现在还消失了。”
“什么意思?”楚燃一把推开陈娇士,冲到程繁边上,“我就去了个厕所,金灿灿怎么就消失了?她不是好好的躺在这里吗?”
“别装了楚燃,你也知道金灿灿老早就死了,这个鹊巢鸠占的不过就是个执念怪……唉金灿灿的脱体情怪已经反噬,按理来说该被消杀,现在不过是把消杀安排上了而已。”消说着扯了张椅子,让无力的林旭坐下,“嘶,你这上什么厕所,咱又不是真实的。”
才恍然大悟般,楚燃神色怔愣。
“天啊,你不要告诉我,你假戏真做了吧?”消抬手,弹了弹空中的真理眼,“一年前在田边小河沟里发现金灿灿,当时就被判定死亡了啊,而我们是为了找寻金大手死亡的真相,顺带取走吞噬体,才来到她的脑海中……噗嗤,楚燃啊,我们是在金灿灿的脑子里啊,你还以为这是真实世界?别他么傻了,死了就是死了,没可能再活过来。”
“照目前这个情形来看,金灿灿的死,跟她的叔叔程繁脱不了关系。”陈娇士沉声,神情严肃,“只是没想到,金灿灿跟林也也有交集。”
“陈娇士,我们目前最大的问题不是金灿灿和林也。”消看了看不在状态的林旭和楚燃,深深叹气,“这两人,入戏太深,怕是要出乱子。”
“等下,消你还记得吗?”陈娇士忽然敲了下真理眼,投射出一辆车子,以及被卷在车底下的人,“最开始的画面,就是金灿灿出车祸,她出车祸后根本就没有再醒来,而我们看到的她醒来后经历的一切又都只是她脑海里的幻想,所以她其实当时并没有死,只是昏迷状态,那么寄主昏迷,吞噬体会藏在哪儿呢……”
再度敲敲那颗真理眼,画面拉进。
“你不觉得这车里的那个在哭的人有点眼熟?”陈娇士摸摸自己下巴,由沉思转为震惊,“我去啊,这人不就程繁吗?”
一阵怪笑声逐渐从低转高,稳如山低头坐着的程繁此刻缓缓起身,黑暗在他身前铺开,窗外月色却无比皎洁。
“欢迎来到我的狩猎场。”
这一声,雌雄难辨。
源源不断的黑暗情丝从各处刺出,将楚燃等人包围。
“为什么金灿灿的脑海还有这些怪东西!”陈娇士小心护着怀里的真理眼,“林旭!消!楚燃!快快,抓上金灿灿走!”
“林旭,给我清醒点!”消扇了林旭两巴掌,“他么叫你别来你硬要来,我就知道你要拖后腿……楚燃你也是,现在不是失落……”
消突然摸上自己的喉咙,如同被禁声了般,他顿住,猛转头看向病床,金灿灿却还在挺尸。
而得知金灿灿消失的消息,楚燃和林旭就完全散失斗志,被情丝扎穿身体也无动于衷。
“你们当这是闹着玩的?会死的啊……”陈娇士举着椅子阻挡来袭的情丝,气喘如牛,“床上那个金灿灿是情怪,虽说不是主体,但有她的一部分,这世界就不会崩塌,先把那睡美人救下,离开这里再说……消!快去,我压出一道口子了,你趁着这口子去……消?”
程繁被情丝层层包裹成了茧,房内密密麻麻布满情丝,黑茧不断滴落黑油,很快地上就积满粘稠的油。
就在几人快被扎成筛子时,黑茧中伸出一把皱巴巴的红纸刀,刀尖推出一颗红黑铃。
“灿灿……”茧情丝回收,编织成的黑布丝勉强遮盖住程繁小麦色的皮肤,他被情丝缠绕吊于半空,对着金灿灿,伸出双手,“跟我一起。”
“很抱歉,我是金灿灿。”
纸刀被情丝割碎,那道破口也被情丝缝补,黑铃铛却并未掉落,反而是悬浮在两人之间,轻嗡。
“你?”程繁歪着脑袋,仿佛听不懂人话,“我们在一起。”
属于人的思维在一点点消褪,只留下最初的执念。
“在一起。”情怪又重复好几遍。
“我现在明白了。”金灿灿抬手,掌心面向黑铃铛,铃铛便朝她而来,她转手使铃铛落在她手心,金点似金粉,虫蛇苏醒,追逐四散的金点,开始吞食黑丝,“你只是被吞噬体吃掉的属于程繁的一缕执念,哈,我看不单单是你,我、楚燃、林旭、陈娇士……我们都是情丝,如今吞噬体被剥离出,困住我们的枷锁,没了。”
因此,情怪倾巢而出,遍布世界。
应该说,遍布金灿灿的精神世界。
“你们……”灿灿此时身上已无伤痕,就着月光,她一步步走向林旭他们。
“神……”消无意识低念,却发不出声。
“消,你可以说话了。”灿灿俯视着倒地的他们,一向堆笑的脸这一刻被月色柔化,怜爱地注视着他们,“陈娇士,错了。”
“什么错了?”陈娇士的真理眼被金灿灿推开,他呆愣住,迷茫问道,“你说,我们都是情丝……不会的,我记得雷科跟我说的话,说让我安全回来,说只要找到金灿灿死亡的真相就可以了,吞噬体不是必须,说……”
“是啊!”消起身,手扶着黑墙,双腿颤颤却滑倒,狼狈撑地,“我们怎么可能是情怪,我们是……是……”
“是什么?”金灿灿放柔了声音,缓缓蹲下,“消,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情怪哦。”
“你真是恶魔啊……”那略带尖锐的女声主人从月光中来,蓝红交织的贴身辣裙围绕着实体化的煞气,她俯身对着消,笑眯眯道,“是哦,大家都是情怪哦。”
“唉,我虽然死了,但是我的精神世界还在,因为我的执念,就是要守住这最后一道防线,不然,被吞噬体吃掉的情怪就会去破坏真实世界了。”灿灿弹开金粉点,虚空一抓,金粉与金红缠绕出丝线绕上她的手腕,扁金铃摇晃一下,挂在了丝线上,“你们,确定要从这里带走吞噬体?”
扁金铃闪烁的红金光里,带有难以忽略的黑点。
“吞噬体就在我手上,给你们……”灿灿忽然一笑,“啊我忘了,你们也是情丝啊,被主人丢弃的情丝,拿到吞噬体了也无法离开这里。”
“金灿灿,你真是个坏女人……”陈娇士双目通红,连带着真理眼都布满红血丝,他怒吼,“你一直都在耍我们,是不是!你早就知道我们不是真的……”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金灿灿看了眼追逐金光点的虫蛇,微眯双眼,轻声道,“如果不是你们来这一出,我还不知道呢。”
房间震动,随金灿灿的回忆而分裂重组出一片暗黑的海,形状怪异的骨头铺满沙滩,硕大黑羊眼悬浮在海之上。
墨蓝纱布被湿润的海风吹向金灿灿,她伸手去接,纱布却穿身而过,飘向望不见头的远方。
“那是……”陈娇士被消扶着站起,呆愣地看向那轮羊眼月,“真理眼诞生之地……”
若是没有消,陈娇士必定会朝那月走出,最终沉溺在那片无声之海中。
被血色浸湿的兰青衣就在金灿灿面前倒下,青衣喘着气吃力地翻身仰躺,长发铺散卷曲,面上全是污血。
“灿灿……”楚燃踉跄着跪在青衣边上,企图触碰她,却只能碰到底下骸骨。
“你长点脑子行不行啊楚燃。”金灿灿摇头叹气,“这是我的回忆啊,那个明显是过去,可能是上辈子的我……诶不是,这人是我,敢情那破世界就逮着我一人当吞噬体的寄主呗。”
“咳咳……我……为何是我?”青衣咳出口中残留的血块,微微侧头看着那轮羊眼月,悲恸万分,她嘶吼着,“你自诩为神,却要我一凡人之躯去容纳世间险恶,可人心不死,恶意不灭,而我已轮回千万世,神,你可瞧见了,这儿的枯骨,均是我……”
青衣无泪可流,只是坐起身,用同样污浊的衣袖缓缓擦拭脸颊。
“神呵……我诅咒你,异世之魂降临之际,便是神消殒之时。”青衣起身,怀抱自己,慢慢走向神眼下的海,黑线刺破薄衣,一点一点撕开那具凡人之躯,露出漆黑吃光的内里,“而我,将于神海之中,化为万恶。”
黑海平静地容下了青衣,不过片刻,黑鱼跃出海面,鱼唇大张,一口吞掉了羊眼月,取代月,成了新月。
新月才挂,海面翻涌,枯骨随风散化出纯白光点,最终合成柔白光版本的青衣。
“你不该如此任性。”白青衣手执白纸长剑,束发玉簪上嵌着一颗扁金铃,她如怜悯苍生的神般,将那些光点均推向汹涌的海。
“你我本为一体,为何一体不同心?”散发青衣如鬼魅,自白青衣身后黑暗里走出,慢慢抱上白青衣,在其耳边低语,“是了,我本恶,你本善,善恶何能同心。”
“不如我将你吃了。”恶青衣身体长出的黑线,正在将白青衣收入她的体内,“为何这般痛心……可你越痛心,我便越欢愉。”
“不!”楚燃疯了似的,用紫金火攻击恶青衣,却伤不到任何事物,他只能拉着面无表情的金灿灿,哀求道,“你做点什么吧,灿灿,这是你啊,是你啊……”
“楚燃,这是我们无法改变的历史。”消一手拉呆滞的陈娇士,一手拉回楚燃,哀伤地注视着白青衣被吞食。
白青衣毫无作为,手上的剑如同装饰,剑落地,她转身回抱住恶青衣,任由自己被吞噬。
浪潮渐渐平息,白光点聚集包围了那残破的弯鱼月。
再看去,恶青衣已是满面泪痕。
“为何……我会落泪。”恶青衣完整融合了白青衣,她不明白自己落泪的含义,只是仰头看向代表自我的月,抬脚奔跑向海,被最后一个浪头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