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成孚

3、第 3 章

　　一
　　太阳就要落山了。红河大桥底下被一种阴沉的气氛所笼罩。余海中他们三个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话，冯小明被晾在一边，他望着那三个哥们在心里头骂：“我以为你们在吃肉呢！原来还在那儿嘀嘀咕咕的，有多少臭屁放不完？”
　　一辆货车从桥面上飞快驶过，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大桥跟着一起震动，就像要塌下来，吓得冯小明立即跑开去。正在这时，余海中叼着香烟，对着冯小明喊：“老四过来！在那里站好。”他用手指了指一堆鹅卵石，那是刚才小片子和油匠临时堆起来的，堆得有模有样，真可谓成累卵之势，岌岌可危，稍有触及，就会倒塌下来。从主河道上分流过来的一小股河水在石堆下面慢慢地流淌，然后又静静地汇入了主河流。
　　冯小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唉”了一声。他生怕晾在一边的时间太长了，太没面子，所以高兴地向老大跑过来，脚下溅起一串水花。水花像他现在的心情，潇洒张扬，激情四射。
　　“跑什么跑？站在那里！”余海中话没说完，一口烟呛得他喘不过气来。冯小明笑了：“又要抽烟，又要说话，不呛着才怪呢！”他趁机靠近了“老大”，讨好似地想摘下老大嘴上的香烟，笑嘻嘻地说：“老大有难、老小帮忙。”话没说完，双手就被反扣到背后去了，他疼得“哟”了一声，随后整个身子被重重掼倒在河滩上。他莫名其妙地看看小片子，小片子像凯旋的将军一样，得意地看着他。他又眼泪巴巴地望着老大，老大正在吐烟圈，一圈又一圈的烟雾轻轻上扬，随后又翘起一个尾巴，像个骄傲的公主扬长而去。
　　“站起来！”老大吼了一声。冯小明爬起来，愣头愣脑地站着，刚才兴奋的心情跟着那一小股河水流走了。他耷拉着脑袋，觉得很委屈，就在心里狠狠地说：凭什么把我打倒在地？我要叫你们道歉！
　　“啪！”一记耳光脆脆地打过来，冯小明毫无防备，被打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他还没看清是谁打过来的，一个炸雷似的声音又震得他耳中轰鸣，“大哥叫你站在这儿吗？那儿！”冯小明懵了，机械地朝小片子手指的方向看去，眨巴了两下眼睛，想起了刚才余海中喊他过来时说的“那儿”是个什么地方，只得很不情愿地向那堆河卵石走去，站在它的旁边。
　　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气氛也不对劲。冯小明感到非常不自在，因为自己还没有过面对几个哥们这样站着的历史。他不知道是双脚并列着好呢，还是应当一脚在前一脚在后的好？连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心想：这真比不得在老师面前罚站，因为老师会随时规范一些小动作。比如，拎一下你的脖子，让你抬起头来，或者碰一下你的脚，让你双腿站直，最要命的也不过是用一个手指头在你的前额上猛然一点，你的脑袋顺势向后一掼，“嘭”的一声，碰到后面的墙壁了，疼得你直流眼泪。即使那样也比现在这样强，因为老师罚站毕竟心中有个底，也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可现在完全不一样，既不知道以何种姿势站着，也不知道为什么罚站，不过心里还在偷着乐：“我懂了，这就叫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呢！”他把自己惹笑了，就偷偷地瞟了老大一眼。
　　老大嘴上的香烟燃到了尽头，可他却狠狠地嘬了一口，然后又掏出一支来，在手上弹了弹，一下子香烟的前段就空了一截，把刚才快吸完的那点烟屁股接了上去，那支香烟就显得长了很多。他很欣赏自己的杰作，吐出一连串的烟圈，烟圈旋转着飘移开去。他转了转眼珠，得意得看着身边的两个兄弟。
　　冯小明被老大快速而连贯的接烟动作吸引住了，又看到他吐出的烟圈在空中保持了那么长的时间，就对他投出敬佩的目光，这使老大心里得到了暂时的满足，咧嘴笑了一下，向他走近几步，小片子、油匠紧跟着走近了几步，然后三个人互相挤了挤眼睛。
　　冯小明看到老大对他笑了一下，就像犯人遇到了大赦一样。急忙把手伸进口袋里，袋里有半包香烟，他想递一支给老大，自己借机抽上一支。可是，没等把香烟拿出来，就听到老大说：
　　“跪下！”
　　“为什么？”冯小明来不及思考，脱口而出。
　　“这是规矩！”油匠补充说，还用眼睛暗示了一下冯小明，意思是叫冯小明这时干脆放乖点，最好装孙子，免得自讨苦吃！“好汉不吃眼前亏”嘛！知道不？
　　冯小明迟疑了一下，终于明白了油匠的意思，双腿屈了下去，准备跪下。突然又直起身来，“这里全是石头，硌死了！怎么跪？”他哭丧着脸。
　　话音未落，“唰”的一下，一个扫堂腿扫过来，虽然那扫堂腿没什么把式，也不够力量，但冯小明还是趔趄了两下，失去平衡，栽做到在面前的那堆河卵石上。河卵石承受不住压力，“哗”地一声坍塌下去，冯小明痛得“哟哟”地连叫了几声，双腿立即浸泡在河水之中，还弄了一身的泥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