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色爱纯粹》沁泥

3、第三章 缩骨

　　待到方情进到自己的寝宫，已是正午时间，宫人们进了皇城就摘了面具，除了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剩下的宫奴乖乖地跟在新妇的身后，一言不发。
　　却都各有各的心思。
　　陛下方才不知和娘娘说了什么，竟真让那六个宫女退下了，替方情盖了盖头之后，牵进了皇城大门。
　　却刚刚进门就带着护卫仆从走了，头也不回，似乎厌弃得很。
　　只留下了小鱼公公给娘娘引路，沿路介绍介绍宫里的规矩，看着皇帝身边的红人小鱼公公还是十分尊敬的样子，这些个宫奴们又吃不准，日后对待这个主子，是要用心到什么程度。
　　他们大多是自小在宫廷里长大的，学的是宫奴如何侍奉主人和保全自己的学问，对一十一庄的概念，只停留在是一个厉害的江湖势力的程度，虽说后宫尚未有其他妃子，但是唯一的皇后。
　　真的就能成为掌权之人吗？
　　“前面就是娘娘的寝殿，按照规矩，待到前殿的宴席结束了，陛下会来您这里。”
　　小鱼公公陪着笑脸，在方情面前打开了长乐宫的寝殿门，指着里面一出宫舍，先将方情往里引了引，才继续说：“娘娘若是没有旁的吩咐，奴就先带着这殿中的掌事太监安排事务，好早些给您收拾好宫殿。”
　　小鱼是自小跟在皇帝身边的人，情分非同一般，又生的唇红齿白，双颊肉乎乎的，看着讨喜又乖巧，做事也稳重，宫里人见他说话都要带上笑意。
　　可这一路上小鱼说什么，方情都没有反应，只是蒙着红盖头跟着走，就在小鱼公公以为自己得不到回应，正要去做自己的差事时，却听到方情说。
　　“留下一半，不要掌事。”
　　小鱼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犹豫再三还是劝道：“娘娘有所不知，这都是皇后该有的用度，您说减一半就减一半，实在是不妥当……”
　　“好。”方情干脆：“将管事的太监支走，留下其余的人。”
　　小鱼心想这位主子多半是带了自家的家养奴，便不再多说，应下之后带着人走了，等他走了之后，方情推开寝殿的门，走了进去“砰”地，就把门关上了。

　　寝殿内。
　　红盖头被无情地扔在地上，上面坠着的金铃劈啪作响，紧接着是盖在头上蒙面的红色薄纱，百名绣娘编织千日的华美嫁衣，等到方情坐在了床榻之上，只余下一件白色的里衣。
　　深秋时节，即便是在室内，这样的打扮也格外冷，但她并不在意，虽是正午，宫舍的帘子却都拉了起来，这寝殿干燥阴冷，一股若有似无的香烟绕着光线缓缓游动，竟让人恍然若失，仿佛误入仙境。
　　方情抬起衣袖，狠狠地擦嘴上的胭脂。
　　杂糅着玫瑰的香气，她只觉得唇上火热，被布料蹭的生疼。
　　白色衣袖上，不知是胭脂还是血。
　　“少庄主。”
　　宫舍暗处走出一个人，身上已经穿了宫女的衣服，她手上端着水凑过来，用帕子替方情擦拭唇上的血渍，边擦边劝：“少庄主莫要因恼怒伤了自己的身体，这婚事已成定数，是万万推拒不了的。”
　　方情光华潋滟的眸光猛地狠厉起来，她看向那个宫女，半晌没有出声。
　　“阿尧知道少庄主记恨我，”名唤阿尧的侍女往后退了三步，卑顺地磕头：“还请少庄主忍耐，在这皇宫之中只有我与阿藤，是少庄主身边的人。”
　　我身边的人？
　　哈。
　　“哈哈……”方情抬手捂住眼睛，她几乎都要大笑出声了，却又担心隔墙有耳，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声音。
　　“我身边的人，我身边的人？”
　　她重复了两遍，地上语气平和看似冷静的侍女，背上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湿。
　　方情看她，看到她乖顺卑服地跪在地上，支撑着额头的手不住颤抖，她看了许久，看到阿尧几乎都要吓晕过去了，才听到小主人冷笑一声：“站起来。”
　　依言站起身来，阿尧噤声垂着头，一十一庄的纪律森严，所有的仆从都受到了严格的教育，尤其是自小跟在少庄主身边的阿尧阿藤，两个人更是所有行动都规范划一，此刻垂着头的角度，都与曾经见过的所有人一模一样。
　　一样地惹人厌恶。
　　“我身边的人，会在我奔逃路上，给我下迷药，把我绑进迎亲的队伍里吗？”
　　方情开口问，阿尧惊的腿肚子都在打颤，却不敢说一句话。
　　“你和阿藤居然也是母亲身边的狗，枉我这么多年，竟真以为你们忠心的是我。”方情看着她，只觉得自小就没有完整过的心里，那仅剩的一点温情惬意，被人拿出来揉碎了，踩脏了，夹了许多秽物泥土，又生生地塞了回去。
　　“你们让我嫁？怎么，母亲疯魔了，你们这些同我一起长大的人也跟着不清醒了？”
　　她起身，只听见骨头掰动的声音响起，阿尧看见小主人的影子慢慢拉长，渐渐地看到长到拖地的裙摆变短，露出了纤细如玉的雪白脚踝。
　　不，不是裙摆变短了，是方情长高了。
　　她吓得呼吸声都轻了许多，直到方情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抬起头来。
　　那张被称为天下第一的美丽容颜，即便是红妆涂了唇瓣眼角，竟也看不出丝毫的女气。
　　那娇小的身形原本就是用缩骨功做的掩饰，现在高大了不少，宽肩窄腰，平坦的胸口，无一在表示一个惊天的真相。
　　天下第一美人，一十一庄的大小姐，是个男子。
　　一十一庄少庄主方青，看着自己自小长在身边的婢女，笑问。
　　“你且教我，如何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