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药微甜》墨羽不摸鱼

11、第 11 章

　　其实林慬也不明白自己的父母当初为什么要结婚，又为什么要生下她。

　　其实林兴中也曾经为妻子做一顿丰盛的晚餐，抱着小小的林慬喊宝贝，赵艳娟也曾经想念在外奔波的丈夫想得辗转难眠，辞了高薪工作去陪读女儿。

　　但是最可怜最可惜最无助的——

　　不过一句，曾经啊。

　　一如她与夜夜在梦中相遇的那人，一句当年再无下文。

　　林慬偏头看向卫生间镜子里的人。

　　金丝眼镜死气沉沉，眉眼漆黑，皮肤莹白，面上不冷不淡，没有任何感情外露，像是展览的完美冰雕。

　　她走了过去，眯起眼睛，仔细打量那被手机屏幕亮光衬的白得有些病态的脸。

　　她明明没有变啊，为什么那么多人就变了呢？为什么那么多事连半分从前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林兴中脾气暴躁，一骂就中气十足地骂半天，气也不喘一口。

　　这些对林慬来说无关痛痒，她不在乎也不在意，更加没必要打断他。等他骂完了，感到无趣，自然就会挂电话了。

　　"喂，你他娘的个小畜生有没有在听老子讲话！"

　　林慬懒得搭理他，电话两头难得静默了几秒钟。

　　紧接着，女人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渐渐清晰起来。

　　林慬面不改色，在来人推在卫生间门时挂断了电话。

　　"咦，慬哥怎么在这？"徐子颖看到她惊讶了一下，"怪不得刚刚在走廊上没看到你，电话打完了吗？"

　　她走到洗手台，见林慬点头又问:"是有什么事吗？要是有事情的话，你可以先走的，我们没关系。"

　　林慬把手机塞回口袋，随口胡诌:"没事，就是实习生不知道要用的卷宗在哪。"

　　"哦。"徐子颖笑了笑，"那慬哥今天可以好好陪我们啦。"

　　徐子颖还在上大学，平日里又被哥哥保护得很好，连有没有看过街上的乞丐都不好说，最是天真单纯，怀一颗赤子之心。

　　当初祝婧怡也经常这样笑盈盈的看着她，林慬心里一软，点了点头，站在原处等着小姑娘洗完手一起回去。

　　徐子颖打开水龙头，淋了淋残留在手上的酒渍。

　　"刚刚酒杯没端稳，有些洒了。"

　　林慬并不拆穿徐家小妹善意的谎言，徐子颖大脑小脑脑干都发育良好，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的就把酒洒了。

　　拿顾礼画那浆糊脑子想都知道，肯定是那几个不安分的家伙上蹿下跳的撞到她了才弄洒了的。

　　徐子颖略微拉起一点白色木耳边泡泡袖，露出纤细的手腕，左手带了一条金刚结红绳。

　　林慬其实并不近视，出于某些原因才戴着眼镜，她偏头仔细看了看，发现那红绳已经有了一些磨损。

　　她记得，徐子颖还没谈过恋爱啊。

　　徐子颖抽了张纸巾擦干手，注意到林慬的目光，大大方方的把手腕露出来给林慬打量。

　　"这我哥编给我的，我有点怕鬼，那年又是本命年。"徐子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都好久了，但一直舍不得摘下来。"

　　"……"徐子玉这个妹控没救了。

　　等林慬她们回到包厢，陈迎他们已经喝过一轮了，连祝婧怡脸上都升起了红晕。

　　冥鸿这些骨干，有不同的故乡经历喜好，最大的共同点就是能喝。

　　斯斯文文高度近视的李如欣眼都不眨的能灌下五瓶二锅头，徐子颖一个人都能喝翻一个包厢的人。

　　林慬祝婧怡王雨诗就更加不是人了。

　　林慬手下的小崽子们败了诉她带头请吃饭赔罪的时候把委托人都喝晕了她脸都还没红一下。

　　祝婧怡一个人就能压住冥鸿这些妖魔鬼怪，也就林慬在的时候她才可能一杯倒，意识模糊要亲亲。

　　王雨诗单身至今的最大因素无他，只是这个美艳张扬的狗女人把每一个追求者都喝成了兄弟。

　　林兴中电话严重影响了林慬心情，她把手机放在桌上，也难得陪他们胡闹了一番。

　　祝婧怡本来想着十斤白酒就够了，不多喝，但到后面实在是上了兴头，被其他人怂恿着再叫了酒。

　　至于叫了多少，林慬是真的不记得了。

　　她就记得喝了好几圈，把叫嚣着决斗的陈迎喝趴了。张祐宇去洗手间吐了好几次。

　　徐叔彻底醉了，抱着自家小妹说自己又多舍不得她嫁出去。

　　她和王雨诗就着学生时代的趣事一口口饮下香醇辛辣的白酒，没有注意那人。

　　不知道是酒太烈，故事太长，还是爱太深，她倒不记得那人干了些什么。

　　这个不行啊，难得在一起吃饭呢。

　　林慬眯了眯盛满醉意的眸子，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往旁边集中点。

　　嗯……

　　祝婧怡好像接了徐子颖递过来的酒，对着尚且站的稳的李如欣笑了笑。

　　喝了，嗯……坏猪，和别的女人喝酒。还笑……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晕头晕脑的大型犬站起来，想要宣示一下自己的主权，却又踉跄一下的跌坐回去，迷糊之间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叫她。

　　她好像喝的真的有点多了。

　　祝婧怡没想到大家今天都会醉成这样，好在她喝的比较少还算清醒。

　　眼看胡闹也闹够了，夜色也浓了，她结了账，又给不省人事的各位精英叫了代驾。

　　王雨诗住得近，没开车来，但是她这样摇摇晃晃走回去，祝婧怡还真的不放心。

　　她让代驾开她的车把王雨诗送回去。

　　"那你怎么办啊？"

　　王雨诗抓住包厢门，叫停代驾，不肯走。

　　她勉强睁开眼睛，目光努力聚焦在祝婧怡身上，可她看到了好几个祝妈，眼珠转来转去也不分辨不出来哪个是真的，只好放弃挣扎又闭上了眼睛。

　　祝婧怡揉了揉她的头:"这不是还有一辆车吗？"

　　王雨诗看了看安安分分坐在原位的林慬，了然的嘿嘿一笑，丢下一句:"麻麻，人家想要个小妹妹。"，连忙回头扯着代驾快步离开。

　　"……"

　　祝婧怡觉得自己可能把王雨诗宠的太过了，什么话都敢说。

　　她估摸着代驾也快到了，走到林慬旁边，弯下腰，平视对方。

　　"还清醒吗？"

　　"……"

　　林慬不应声，只是盯着她看，眉头微微皱起。

　　她喝酒不上脸，反而越喝越白。现在喝了那么多，莹白的皮肤有几分透明，像在阳光下晶莹通透的冰雕。

　　被那双无悲无喜的杏眼盯着，祝婧怡心里没由来的酸涩，抬起手想触碰一下这张面容。

　　林慬不像她到哪都能打成一片，她不爱和生人打交道，故人又无甚联系。

　　这么些年，她都是一个人过来的吗？日夜面对冰冷的屏幕和繁冗的卷宗，该有多孤独？

　　她真的好想问问林慬，她有多久没笑过没醉过了。

　　但是她不能。

　　嫩白的指尖终是垂下。

　　她没有立场。

　　祝婧怡收敛心神，站直身体，对林慬轻声哄道:"走啦，回来啦。"

　　林慬闻声看了看她，乖巧的站了起来。

　　祝婧怡松了一口气，林慬还是和以前一样，喝醉了不吵不闹，虽然没有什么反应，但还是可以跟着走的。

　　祝婧怡把林慬的手机放到手包里，又翻了一下，拿出车钥匙，带着林慬往外走。

　　感谢她们的宝贝女儿，林慬买车的时候王雨诗截了车牌号发给她，她现在才知道外面这么多辆车哪辆才是林慬的。

　　在一片豪车里东拐西拐，好不容易上了车，代驾回头看着这两个姑娘，问了那个看起来清醒的姑娘一句正常不过的话:"去哪啊？"

　　"……"

　　祝婧怡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天崩地裂。

　　对啊，去哪啊？她能把前任带回家吗？！她很想这样干但是前女友这种不是很愿意和她打交道的样子让她无从下手啊！

　　但是她也不知道林慬家在哪啊……

　　祝婧怡冷静的和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会，扯了扯嘴角:"稍等。"

　　她打开林慬的手包，把刚刚塞进去的手机又拿了出来。

　　这手机壳是林慬喜欢的磨砂，她没细细打量，抓起林慬的右手食指摁在指纹解锁键上，手机震动一下，屏幕亮起。
　　天不负她，这家伙还是习惯用右手食指来设锁。

　　林慬不追剧不打游戏，手机里的软件跟出厂设置差不多。好在林慬平时忙事业不爱出门买东西，有需要也就网购。

　　祝婧怡找到购物软件，点进去看了看收货地址。

　　然后把手机亮给前面的代驾司机看。

　　"去这。"

　　"好嘞，"代驾司机一口应下，又随口感叹"芳莲小区，有钱啊。"

　　祝婧怡笑了笑，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