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季青临

72、聘礼

　　第二日，顾钧和小尤去凤凰山主峰朱雀峰辞行。本来齐樟想亲自来接小尤，但后来得知顾钧和小尤一块回来便作罢了。

　　顾钧并没有带着小尤御剑，而是让闻榭找来了一顶轿子。轿子很简约，没有凤凰山独有的繁复花纹，看来是顾钧自己自制的东西。

　　修仙大派大多都是御剑行路，即使不会御剑，也有马车载人。但是凤凰山草木丛生，山路崎岖，马车不大方便，所以就找了一顶轿子。

　　轿子四个角各站了四个修士，小尤觉着自己坐在轿子里而让别人抬极为不好，扭头看顾钧，“我看我们还是走去朱雀峰吧。”

　　顾钧一挑眉，“这是离朱雀峰最远的一座山峰，你现在出发，可能晚上才走到哦！”

　　“可是……他们抬不也吃力吗？”

　　顾钧学着小尤的语气，“可是……你身体不好，不能吹风呀！”

　　四个修士守在轿子旁，都笑了。

　　顾钧把小尤往轿子里塞，“放心，他们不会累的。再说，就我每月给他们的俸禄，算下来还是我亏呢。”

　　小尤入了轿子，发觉里面空间极大，中间置了一张桌子，两边的榻子都可以躺下睡一觉。

　　小尤还不困，索性坐在窗边，顾钧便跟着坐到了她旁边，帮她把帘子撩起来。

　　顾钧将轿帘放下，说：“出发。”

　　轿子应声而起，被抬得四平八稳，一点都不颠簸。

　　顾钧给小尤指了一个方向，小尤看去。一条千万树叶树枝织就的桥在地底下生出，慢慢往前延伸，看不到头。顾钧竟是用自己的木灵之术，在朱雀峰和无心峰之间造了一座木桥。抬轿子的人走在上边，一点儿都不会觉得累，就好像走在棉花上面一样。

　　桥两边用树藤拦住，上面缠绕着一些嫩绿色的藤萝，藤萝间又开出了一些五颜六色的小花，一片生意盎然。

　　每年七月初七，牛郎织女可以在鹊桥上见面。小尤想顾钧定是由“鹊桥”那里有了借鉴，才造了这木桥。

　　小尤看着那些五彩缤纷的小花，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她把脑袋探了出来，发现不光桥四周有花，在她头顶处有一簇簇，一丛丛的紫藤萝花，随着风荡漾，有阵阵香味飘出。

　　小尤把胳膊也伸了出去还能碰到几株垂下来的紫藤萝花。

　　小尤顺手摘了一枝放在手中，仔细看了看，结果没过一会儿紫藤萝花就化作紫色的萤光，散在空中。

　　顾钧道，“你要是喜欢这花，回头我在无心峰上种一些。”

　　小尤讶然道：“为何要在无心峰上种花？”

　　顾钧咳嗽了一声，“无心峰本就是我拿来娶你的聘礼，我原打算娶你过门就住这座山峰的。”

　　小尤仰头看顾钧，顾钧以为她不想住这无心峰，又道：“你要不喜欢，你告诉我，我另选地方就是。”

　　“不，我很喜欢。”

　　顾钧笑了，“你再看看这凤凰山上的风景。凤凰山山峰毕竟多，山峰高低赤裸，所以风景也会不同。”

　　小尤却把脑袋缩了回来，“你算盘倒打得紧，就说说还有什么聘礼？”

　　顾钧没料到小尤会问这个，想了一会儿，道：“往近处看，是一座山峰，这顶轿子，往远处看，嗯……反正很多好东西。你问我干什么，自己嫁过来看看不就行了？”

　　自从小尤表达了心意，顾钧三两句话之间就一番撩拨，恨不得立马娶了小尤为好。

　　小尤一向知道他这德性，现在对他的撩拨得也逐渐适应了起来，心里虽是雀跃得能放一溜串烟花，面上嘴角微微翘起，“你送我轿子干什么？聘礼没见到有人送轿子的！”

　　顾钧悠闲地把小尤的肩膀一揽，“这轿子本来就是拿来给你用的，八台大轿把你娶回来，轿子不能废着，平时拿出来给你出门游玩也是好的呀！”

　　小尤逐渐发现，顾钧原来都是照着话本子上的套路来撩拨她，如今越发有了新意，甚至比话本子上更为出彩。

　　小尤说：“你怎么越发得心应手了？”

　　这句话问得不明不白，旁人必定听出来意思，但是顾钧向来最懂小尤的心思，闻言一弯唇，“以前把心思都用在了剑术修为上，遇到喜欢的女孩自然比较笨拙。如今一门心思花在娶你身上，哪里都是花样！”

　　顾钧一展手，一把折扇出现，顾钧拿在手中，风流公子的风采一下子就展露出来，谁又能想到他曾经撩小尤都得提前做功课呢？

　　小尤一想，就忍不住要笑。

　　顾钧已经从小尤那未语三分笑的神情中琢磨出了这层意味，把折扇一合，就在小尤头顶说轻轻地敲了一下。

　　“小丫头片子，不许在心底里取笑我！”

　　小尤不理他，又探出脑袋，看着凤凰山的秀丽风景，在心里说道：“顾钧，我就欢欢乐乐地再陪你五十年，这五十年你一定要开心。”

　　木桥一点一点往前延伸，时而穿插在树丛之间，时而飞掠瀑布，时而隐在云端，时而又俯冲而下从山洞里走。

　　小尤往后瞧，已经经过的木桥一点一点消失，上面的小野花，绿色的藤萝都化作萤光，转瞬即逝。

　　后面的风景也望不到，明明走过了，却慢慢消失不见。

　　或许人生也是这样，可以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但没办法一直看，因为毕竟要向前走。

　　轿子在朱雀峰的大殿前停住，很快就招来了周围修士的目光。

　　修士们围在一边，叽叽喳喳，都在讨论这轿子里的人是谁。

　　顾钧先从轿子里出来，再转身一手将轿帘掀着，另一只手手掌朝上，等着轿子里的人。

　　没过一会儿，一只修长的手搭在顾钧那只摊开的手掌上，顾钧忙把小尤的手握紧，牵着她出来了。

　　周围修士一见是顾钧，又看到小尤，一下子僵在原地，面部表情虽丰富得很，但是还是恭敬行礼，“顾公子安。”

　　顾钧冲着身侧之人展颜一笑，走进了大殿。

　　直到看到顾钧踏入了大殿，修士们才开始议论。

　　“顾公子以前都没怎么来过朱雀峰，就是偶尔来一次也是板着脸，从来都不笑的。”

　　“你说的是这一百年间，一百年前他可是凤凰山最没架子的公子。”

　　“沈修士回来就是好啊！我们原来的顾公子也回来了！”

　　抬着轿子的四个修士默默往一边退着等候。这四个修士都是顾钧的手下，他们其实对于顾钧的改变最清楚。

　　一开始他们的老大可是没事就会对着他们开玩笑；后来有一天突然就不笑了，冷峻寡言，他们都不敢惹他；再后来顾钧虽然也会笑，但是那笑就跟糊在脸上一样，每次都是一个笑容，就好像是他特地为了展现一下笑容硬撑着装出来的；至于现在，没表情的时候也是翘着一边嘴角，嘻嘻哈哈，又跟他们最初的印象重合了。

　　顾烨端坐在大殿的坐塌上，看到顾钧和小尤过来，便猜到了他们的意思。

　　顾烨没有理顾钧，知道小尤是过来辞别，像个长辈一样对着小尤唠叨了几句，便让小尤先出去了。

　　小尤看了顾钧一眼，顾钧对他微微一颔首，小尤便退到了殿外。

　　凤凰山上的修士来来往往，虽然很想打量打量小尤，但是也只敢用余光看看。

　　这些修士心里都记得，那年风莱族灭族，顾钧跟顾烨一言不合，直接就撕破了脸，顾烨拿出自己的火灵棍，直接打了顾钧三十下。

　　顾烨每打一下，就问顾钧一遍，“知错了吗？”

　　顾钧的背上承受着烧伤般的苦痛，也还是咬着牙道，“不知。”

　　三十棍之后，顾钧是一瘸一拐地自己走下了凤凰山的，中间摔了无数次，也没有回头。

　　顾钧在后三十年，一次都没回凤凰山，硬是自己一个人在外自力更生，半点都没靠凤凰山，自己闯出了一片天。

　　三十年后回到凤凰山，对待自己的师尊鸿鹄凤主会温言说一些话，而对于自己的父亲，只会简单地客气几句，半个字都不愿多说。

　　当年顾钧被打的原因众弟子不是很清楚，不过看到如今这个情势，他们也大概猜出来了多多少少跟这沈修士有关。

　　小尤在外面站得无聊，正对着面前的的一株花丛发呆，那边走过来一个高高瘦瘦的修士。

　　小尤记得他，是韩雁归，鸿鹄凤主的公子。

　　只见此人头上戴着束发嵌宝银冠，身着凤凰山高阶弟子专有的金丝黑袍。剑眉星目，鼻子挺直，薄唇紧抿，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冷淡的气息，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凤凰山的弟子服本来就有些雍容华贵，平常弟子穿不出气韵出来，但是在韩雁归身上，却是俊美绝伦。

　　小尤突然想起顾钧穿凤凰山弟子服的样子，好像要比眼前这个男子还要好看一些。

　　韩雁归走到小尤面前，行了一礼，“沈修士。”

　　小尤低头也行了一礼，“韩公子。”

　　韩雁归疑惑道：“沈修士认识我？”

　　“当年在萧县略有耳闻。”

　　“哦哦。沈修士好记性。听闻沈修士大病一场，现下可好了一些？”

　　小尤道：“已然大好了，多谢。”

　　韩雁归点头，“那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行告辞了。”

　　小尤看着韩雁归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韩雁归要停下来跟她客套几句。或许韩雁归跟顾钧有些交情，碍于情面才会跟她多说几句。毕竟这个韩雁归，看起来并不像是主动愿意与人搭话的一类人。

　　顾钧大概在里面待了有一柱香的时间才出来。

　　小尤问顾钧，“顾伯父都跟你说了什么说这么久？”

　　顾钧道，“说了一些陈皮烂谷子的事情。这次也算是跟他和解了。”

　　“你们何时吵得架？顾伯父说他都有两年没见你了。”

　　顾钧无意地叹了一口气，“因为一些我娘的事情，还有一些性格方面的不合。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才选择不见的。以后这些事我慢慢说与你听。”

　　顾钧和小尤又坐进了刚刚那顶轿子，轿子飞速地往山下跑。

　　小尤想到在溪山镇巷子里遇到凤凰山弟子的那一幕，问道：“我在溪山镇的时候，听说你为了让顾伯父救我，已经答应愿意留在凤凰山半年，这事又是怎么一回事？”

　　顾钧听到这个，不悦地皱了皱眉，“那是我爹没跟我商量自己定的。我刚刚也是才知道这件事情。他也知道留不住我，便让我去办一件事情。”

　　“什么事？”

　　顾钧摩挲了一下手指，“南方海边有大妖，掳民不少，他让我过去看看。”

　　小尤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一僵，她记得一百年前大哥哥也去南方的海边沿海小镇除过妖。而师尊燕宗师也去海边除过大妖，还被大妖伤了。

　　当时她记得燕宗师跟她说海边的大妖已经被他砍死了。

　　小尤不禁希望这些都是巧合，不然，就太可怕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