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维演义》过客匆葱

132、第132章 深入敌后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将喀尔巴阡山脉从沉睡中唤醒，也为山脉深处这座雄奇高峻的险峰披上了一件云蒸霞蔚的外衣。
　　比蒙峰位于天空之城西北方约五百公里开外，主脉走向如同一头仰天长啸的远古巨兽比蒙，故因而得名。峰体雄朴厚壮，生满苍莽丛林，绵延数百里形成坚实的山基。峥嵘的主峰如同比蒙头顶的长角，拔地而起，高达千余丈，山势陡峭险峻，怪石嵯峨嶙峋，崖角峰头犹如锋锐枪林刀山，直插云宵。
　　在比蒙峰下，一座粗陋却不失浑朴之美的兽人都市依峰而建。整座都市全由一块块未经打磨的花岗岩砌成，棱角突兀、起伏不平。高达两丈的城门乃精钢所筑，无比厚重坚固，两扇城门完全打开来，横向足有三丈来宽...以兽人的建筑与审美水平而言，这座都市已算得极为恢弘考究。
　　尽管城中居住着足足十多万各个种族的兽人，但这座兽人之都的一切都显得如此井井有条，很难让人想象这是以野蛮嗜血著称的兽人聚居地。
　　为了讨伐天空之城，城中三万精锐尽出，但依然保留了八千名左右的卫戍力量，尽管此刻天色尚早，但已不时可见一队队全身披挂的各族兽人战士神色警惕的在城头及城中各处来回逡巡…兽人首领的小心谨慎可见一斑。
　　兽人的建筑虽然粗糙，但高大而坚固。雄踞于兽人之都中心的兽神殿更充分诠释了这一点：
　　它几乎占据了市中心那一整片宽阔的广场，最高的主殿高达五十余米。从形制上看，与其说它是一座神殿，倒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城堡。
　　主殿最顶层的大厅中布置着一个巨大的祭坛，与四壁上火炬温暖明亮的火光不同，碧绿是祭坛上常年不熄圣火的主色调。
　　此刻在祭坛前，正匍匐着一个身披厚重祭祀袍的身影，向着祭坛五体投地虔诚的膜拜着。只见这名兽人头戴式样奇异的高冠，身上的祭祀袍装饰着羽毛、头骨、宝石和魔法水晶...单看这身装束，便知其在兽人社会中大有身份。
　　细看之下，大祭师霍恩海姆与普通的兽人的确不大一样：他要瘦小得多，单看外貌也很难断言他具体是哪一种族的兽人，看来依稀竟有几分人类的影子。大祭师的眉毛鬃发都已变得花白，眼角也已挤满了鱼尾纹…此刻正面带虔诚之色喃喃祷告：
　　“吾主，伟大的安德雷奥利…在您的指引下，兽人才有了今天的繁荣，才免去了千百年来被人类、精灵和其他智慧种族所奴役…您最虔诚的信徒们永远不会背弃信仰……期待您在这场战争中引领我族获得最终的胜利…”
　　大祭师低沉的祈祷声在大殿中不住回荡着。
　　兽人自数千年前起，便世世代代将兽神作为守护神明加以崇拜供奉，也有一些智慧较高的种族则信仰暗黑之神安德雷奥利…大约三千年前，一支从格罗里亚西部迁徙而来的兽人分支又引入了终焉之女神卡蒂丝的信仰，卡蒂丝那股压倒性的破坏冲动很对野蛮暴虐的兽人的脾胃，加之兽人文明落后，生活艰苦，卡蒂丝教义所描绘的完美的来世又给了兽人活下去的希望与憧憬，故而终焉之女神的信仰最终被兽人接纳，并与兽神、暗黑神呈三足鼎立之势在一代又一代兽人的精神世界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然而作为族中了解真相的寥寥数人之一，大祭师霍恩海姆心知肚明，所谓的“兽神”其实根本是不存在的：
　　这只是赢得广大下层兽人感情的一种宗教手段罢了。兽人萨满祭司展现的种种奇迹之力，本质上只不过是经过伪装的一种暗黑魔法而已，其不过展现了暗黑神那无与伦比的威能的冰山一角…只是由于生活艰苦，绝大多数兽人仅仅是要活下去都要竭尽全力了，根本无暇思考追求所谓的“自由”，而多数兽人简单的头脑恐怕也无从理解“自由”究竟为何物，比起虚无缥缈的“自由”，一片果腹的肉干，一张保暖的兽皮或许更为实在…随着时代的进步，越来越多的兽人，尤其是智慧和力量较高的种族益发对这种困苦的生活现状不满，从内心深处渴望变革，故而卡蒂丝的教义逐渐赢得了更多兽人的心声，越来越多的兽人迫切渴望追随在终焉之女神的旗帜下，彻底砸碎这个兽人永远处于劣势地位的旧世界…
　　直到某一天，从西方格罗里亚大陆的腹地来了一个孤单的人类，他有着不输于兽人战士的强健体格以及一头火焰般熊熊燃烧的红发。此人自称是终焉之女神的最高祭司，要求喀尔巴阡山脉中所有兽人向卡蒂丝臣服。
　　向来崇尚强者为尊，并有些瞧不起孱弱人类的兽人当然不服，立刻有几个最强壮的兽人战士自告奋勇与这个来历不明不知所谓的人类单挑…却都无一例外的惨败于那双无坚不摧的铁拳之下。
　　打服了几个最豪横的兽人战士，又用一种奇怪的语言瞬间治愈了他们的伤势，这名人类战士迅速赢得了淳朴实在的兽人的臣服与拥护，之后…便有了这次的“行动”。
　　尽管对人类的智慧有着足够的信心，但自将全族的命运都绑上那位大人物的战车后，大祭师心中总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隐隐不安…扪心自省这种不安的源头，大祭师暗忖：
　　一来他总觉得卡蒂丝的教义过于极端了一些：难道毁灭眼下这个世界，就能确保下一个世界是完美的？即便下一个世界真如卡蒂丝的教义和那位大人物所描述的那般完美无暇，可是到时又有多少兽人能够成功转生于下一个世界？终生与暗黑神打交道的大祭师心知肚明，神并不是没有任何欲望的，也并非万能，不可能平等的照拂到每一名信徒...比之将希望全数寄托于虚无缥缈的来世，大祭师更愿意在看得见摸得着的今生多做些实实在在的努力，为尽可能多的兽人多争取些基本的自由：生存权和生活的更好的权力。
　　反正标榜“绝对自由”的暗黑神教义本身就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信徒有充分的权力自行理解和诠释教义…活下来并尽可能活的好一些，大祭师就是这么理解基本的“自由”的。
　　二来尽管已选择与人类合作，但大祭师心底对人类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惮与防范之心却始终难以消弭：毕竟，与粗野却朴实的兽人相比，道貌岸然的人类实在是太狡猾、太有心眼，也…太可怕了。
　　不过，好在兽人也是有智慧的，尽管与人类相比，兽人的智慧显得如此的朴素，但这种朴素的智慧依然足以粉碎世间绝大多数的虚伪。
　　既然已经选择了与人类合作，那么…不妨便“合作”的更彻底一些。
　　想到这儿，大祭师那张充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小心翼翼的从祭坛前站起，一丝不苟的正了正衣冠，缓缓向神殿外行去。
　　***
　　“宋，接下来该怎么办？”此刻在距离兽人之都约五公里外的一处高地上，浑身伪装着茂密树叶，脸上涂着油彩，看起来有些狰狞的达福特洛斯小声问道。
　　这座高地位置极不起眼，却刚巧能从上方鸟瞰整个兽人之都的全貌，山顶更生满了一人多高的长草与灌木，正是最理想的天然观测点。
　　脸上同样涂满油彩的宋骊收回千里镜，轻轻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
　　“根据情报，眼下城中至少还有八千名兽人生力军，这些守护兽人之都和兽神殿的力量肯定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加上这兽人之都城高墙厚，若是强取，八千精灵对八千兽人精锐，又是攻城战，对方以逸待劳，傻瓜都知道结果如何…”说到这儿他似犹豫了一下，道：
　　“只能用计了，看来对方目前还不知道奔袭天空之城的兽人大军全军覆没的消息，拉斐尔的灭口工作做的不错…将计就计，向他们送去错误的情报，就说…兽人大胜一场后由于轻敌中了埋伏，所有高级指挥官都被精灵神射手狙杀，指挥不力以至于损失惨重，眼下还有一万余名精锐，而守城的精灵不到八千人，且都是老弱病残，大事依然可期…只是急需增援，尤其是精通军略的指挥官。趁它们大军出城的混乱之时派探子混入城中给水源和食物投毒，待守城的兽人毒发后再命狮鹫部队对其予以轰炸；至于那支增援的部队么，想办法将它们埋葬在群山中…抓的那个活口还好吧？”
　　“放心吧，好得很！弟兄们看得严着呢…怎么了，宋你不舒服么？”见宋骊脸色墨如黑炭，眉头紧皱隐现汗珠，达福特洛斯关心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如此一来，以贵族与兽人的仇恨，兽人这回只怕便是灭族之祸…”宋骊似是自言自语的呢喃道，旋即紧紧盯着达福特洛斯的眼睛，语气严峻的道：
　　“达富特洛斯，回答我：若攻陷了兽人之都，你能保证绝不滥杀一名兽人老弱妇孺么？”
　　“不可能！兽人对我族向来不管男女老少，斩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怎么对我们，我们就怎么待他们！”达福特罗斯眼泛泪光，咬牙切齿的道…待稍稍冷静了一下，有些犹豫的道：
　　“不过若你不希望这样，我…尽量。”语气中却着实没什么自信。
　　“这就是了，世世代代的血海深仇总是很难化解的，再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这样单方面要求精灵族也不公平…”说话间，宋骊眼前清晰的出现了这样的一幕：
　　整座兽人都市在熊熊燃烧，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一片火海中，无数兽人妇孺挤在一起，眼露或恐惧，或仇恨的光芒，兽人母亲将嗷嗷待哺的小兽人紧紧抱在怀中，用失神的双眼绝望的盯着不断逼近的火舌，最终眼睁睁的化为灰烬…所有徒劳的试图逃离火场的兽人，无论男女老幼，都无一例外的被精灵族的箭雨射成了刺猬…
　　半晌后，宋骊长长叹了一口气，似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旋即斩钉截铁的道：“回营！”
　　***
　　“要杀就杀！我们高贵的兽人勇士绝不向孱弱的人类和精灵低头！竹签子、辣椒水什么的尽管来，老子皱一下眉头，不是高贵的兽人勇士…”约莫一刻钟以后，距离比蒙峰约二十公里外一处僻静的谷地中一个暗无天日的帐篷里，一名被五花大绑的巨魔战士正声嘶力竭的用兽人的语言咆哮道。
　　看似视死如归，那微微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它此刻的真实心情。
　　但无论他如何吼叫，帐篷中两名全身披挂，看守模样的精灵战士始终面无表情，如同泥塑一般纹丝不动，更无人与他对话。
　　帐篷中显是布置了什么隔音的炼金法阵，尽管巨魔音量惊人，但帐篷中的声音竟无丝毫外泄。
　　就在此时，帐篷门口的帘子被掀开了，巨魔战士只觉得眼前一花，帐中已然多了一个颀长潇洒的身影。
　　它定睛细看，只见这是个长相不男不女的黑脸人类，在巨魔战士眼中那张娘娘腔十足的脸上此刻的神色是如此的狡猾，那双女里女气的眼中透出的光芒是那般的阴险…
　　“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有几句话单独问它…”巨魔斥候正有些没来由的心中发毛，只听那个人类小黑脸用难听的精灵语吩咐道。
　　两名精灵看守闻言躬身行礼后便离去了。
　　“你你你…你要对我干什么？士可杀…不可…那个…辱，我可不好这一口，你别过来！我对你没兴趣…你再过来我喊人了…救命啊！兽神救我！！…”眼见那个不男不女的人类缓缓逼近，巨魔战士浑身如筛糠般颤抖，上下牙磕的“嘎嘣”作响，色厉内荏语无伦次的咆哮道。
　　“恶作剧之精灵雷普拉坎…”眼前这个明显不怀好意的人类显然没有什么好生之德，对巨魔可怜兮兮的求饶置若罔闻，紧紧盯住它的双眼自顾自的念起一种奇怪又难听的语言来。
　　随着这个魔性的声音钻入脑中，巨魔战士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
　　…
　　“我这是在哪儿呢？”不知过了多久，已然失去知觉的巨魔战士睡眼惺忪的醒来，旋即眼神一寒：
　　“…不好，我莫不是被那个不男不女的人类玷污了…”
　　它旋即紧张的看了看自己身上，见那身臭气熏天的皮甲依旧穿戴得整整齐齐，这才松了一口气。
　　“…想起来了，我是一名光荣的兽人斥候，奉命向大祭师传递重要的情报，这情报是…”想到这儿，兽人战士只觉得眼前发黑，神智一阵恍惚，心中更似有一个魔性的声音在喃喃低语…
　　“想起来了！是要请求增援！能指挥的当官的都挂了…”巨魔战士一激动，下意识的试图挥手，只听“啪”的一声，捆绑他的绳索竟然被挣断了一根！
　　巨魔斥候先是一惊，旋即大喜过望，惊喜之下不及细想自己为何陡然间功力大进，立时奋起神威，挣断了身上所有的绳索...它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摸到帐篷门口，用指甲挑开一条缝隙小心翼翼的向外面张去：
　　只见帐篷外面，此刻夜幕低垂，明月高悬，一片星光洒落山谷，处处凉风习习、虫鸣声声…不知为何却无任何精灵看守。
　　“感谢兽神保佑…”“侥幸”逃出生天的巨魔斥候虔诚的在心中对那根本不存在的兽神祷告了几声，当下不敢再多耽搁，迅速查看了一下地形，确认了比蒙峰的位置，轻手轻脚的借着夜色掩护向兽神殿的方向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