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对象成了我妈的病友》喻言家

1、01

　　01
　　再见到陆舆，我的暗恋对象，是一个寻常的周末。
　　那天天气糟糕，我的伞坏在半路。重新置购雨伞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但雨势太大，难免淋湿，我满身狼狈。
　　不过我也不必感到窘迫，因为陆舆的状况，实在好不了多少。

　　02
　　这家疗养院条件不算差，但也不是很好。小县城的疗养院，医疗设备和医护资源都有限。经过一番实地考察后，我让我妈住了进来。
　　没办法，患上阿兹海默症后，她几次出走，险些劳烦警察。我妈就生了我一个，她百般讨好的继父的孩子也与我们划清了界限。
　　我在一所小学工作，教语文，兼任班主任，要操心的事很多。如若不是精神衰弱到需要服用药物的程度，我应该会自己照顾她。
　　我妈来这里才一个月，还在适应期，我不敢怠慢，尽量抽时间看望，及时了解病情。

　　03
　　不过我没想过会在这里看到陆舆。

　　04
　　他站在一扇门后面，门板遮住了半边身子，病服有些空荡。
　　相较于年少青葱时的样子，能明显地看出清减了不少，显得单薄而无助。但他的眼睛很亮，像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05
　　我直觉自己的心像被钝器撞了一下。
　　心疼来得迅猛，且无来由。我思索良久才得出答案，这种心疼应当是源于遗憾。
　　陆舆是个很美好的人，不然他也不会成为我的暗恋对象。我可以不必拥有他，但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好，希望他平安喜乐，像从前一样众星捧月，希望孤独永远不要追上他。

　　06
　　我叫了一声陆舆的名字。
　　他忽闪忽闪着大眼睛回应我，很可爱，比所有孩子和萌宠之和都要可爱。然后很慢地向我走来，笑容很灿烂：“你认识我啊？”
　　他靠得很近，有点超过社交的安全距离了。但我没有后退，我看到他身后的护士，跟她询问我们是否可以说会话。
　　护士似乎很高兴，点完头就走了。

　　07
　　我看过不少资料，清楚地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明白陆舆出现在这里的意义。不过就是生病了，家人照顾不来，或者不愿照顾。
　　我很怕陆舆是后者，声音有些抖，但尽量温和地说“是啊，我们以前是同学”。
　　他有些迷惘地看着我，然后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贴在了我头顶。
　　“这样啊，”陆舆用干毛巾轻而缓地擦我的湿发，很小声地说，“我还以为我没有同学。”

　　08
　　我惊讶于他的动作，愣了一下。他好像也觉得不妥了，后退了一些，举着毛巾着急地说：“这个……是干净的，昨天洗过了，还没有用过。”
　　距离淋雨已经好一会了，肌肤沾着水的潮湿感逐渐消褪，也适应了。
　　我妈看到我半湿的头发、淋湿的肩头时，也只是让我快些回家，我不知道陆舆为什么要替我擦拭，又为什么解释毛巾的由来。其实我根本没有嫌弃他的毛巾，我只是独立惯了，鲜少被照顾，有些受宠若惊。

　　09
　　我道了谢，并且接受了他的好意。
　　陆舆并没有太在意这个小插曲，他只是好奇，又凑过来问：“那我以前是怎样的人，会让人讨厌吗？”
　　“你是所有人都会喜欢的人。”我很坚定地说。而且是我喜欢过的人。
　　我看得出陆舆很克制，他好像有很多问题要问，但是都搁置了，他说我现在需要吹头发，烘干外套。如果不介意，可以去他的房间。
　　我来不及推辞，只能跟他走进屋里。虽然我一开始根本没想过要在这里逗留太久。

　　10
　　年少时我会想陆舆会有怎样的房间，会整洁干净吗？会贴球星的海报吗？书架上有我读过的书吗？墙上会挂着球拍还是乐器？
　　现在我得到了答案。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甚至称得上标准，因为有专门的护理人员；疗养院有关于房间的规定，所以不会有海报和书架。涉及个人爱好的物品都很少存在，因为是一间普通的病房。

　　11
　　陆舆显然对属于自己的空间更有归属感，放松了不少。也会拉着我聊天，问问题，甚至会撒娇。
　　我以前无法理解那种小孩不管犯了什么错误，只要撒撒娇就可以获得原谅的行径，这种家长是不负责任的。
　　但现在我体会到了。
　　甚至于如果现在陆舆开口要我带他离开，我也会毫不犹豫带他回家，好生照料。
　　可能你们会想啊，我连我妈都照顾不来，怎么能照顾陆舆呢。又或者会问，我连我妈都不打算留在身边了，将来确定不会以同样的方式放弃陆舆吗？
　　老实说我不确定，但我就是产生了这种一股冲动。不合时宜的冲动。

　　12
　　我还是一个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