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无异》关外青衣

14、第 14 章

　　“所以，杨先生来找我薄家，是想让薄家帮忙换粮？”
　　薄合珠拢了拢手焐，面上的笑容极和善，引人亲近，可杨军师却从其中感受到了一丝咄咄逼人的寒意。
　　他很清楚这不是错觉。
　　薄家的这个女孩，从面相上看就不是什么软和的人。她或许善良，或许仁义，但绝不是喜欢退缩忍让的角色。
　　“正是。”
　　他隐隐约约猜到薄合珠在想些什么了。
　　但没想到，薄合珠不止想了，还真的说了。
　　“敢问，先生是如何得知，薄家有办法，倒换上万石粟的？”
　　“我又想问，先生又是如何肯定、我薄家，能尽快将这粟米换回来的？”
　　薄合珠脸上笑意盈盈，眼中似乎也盛满了笑意。那黑葡萄一样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杨先生，很是认真，看上去很诚恳谦卑，一如她发出疑问的态度。
　　她似乎是很真心实意地在询问，杨先生，或者义军，是因何对薄家有这样的信任的。
　　杨先生明白，事实并不是这般。
　　他自诩足智多谋，能言善辩，但此时在薄合珠的凝视下，他竟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压力。
　　这种压力，他在义军的首领身上，都不曾感受过。
　　这是一种……能让他失语的气势。
　　是的，他察觉到，自己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了。
　　正在他张口结舌之时，薄合珠垂下了眼，脸上的笑容也稍微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他感觉压力骤然一轻，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安静地、沉默地、带着一种微妙的笑意地盯着人看的时候……给人的感觉，着实可怕。
　　他喉头动了动，心中念头急转，为接下来的开口做着准备。
　　他刚刚竟连头脑心思都被人冻结了。
　　现在想来，另一位“军师”，他的那些小算盘，只怕是彻底打不响的。
　　不料，薄合珠竟在杨先生前面开了口。
　　“承蒙几位先生抬爱高看，薄家确实可以尽快换粮，哪怕现今塬县陷于民变，也是可以的。”
　　她身体微微后靠，脸上平静又认真，就好像刚刚提问的不是她，又好像，她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想打探义军的情报来源。
　　“薄家果真有能高义。”杨先生接上了这个话茬。
　　“不过，这新粮是粟米，换旧粮的话，肯定不比粳米换陈粳米、换陈粟米换得多。”
　　“吃粳米的向来是豪门富户，到了灾荒年月，他们更是乐意换最好的新收粳米来支撑门面。而这粟米，新粮陈粮，都是普通人家在吃，新换陈，并不能多出太多。不过若换成高粱，能略微多一些。”
　　“这等，在下晓得。在这紧要关头，薄家愿伸以援手，我等已经感激不尽。”
　　薄合珠见说明白了话，便笑笑，端起茶：“如此，这一万三千石粮食，薄家会联系县外商户倒换，最迟两日，便能有结果。还请先生那边，等候两日。”
　　杨先生道了谢，识趣地告辞了。
　　走出薄家那条街，到了街口，在这冷风袭卷之地，杨先生打了两个冷颤，方才发觉，自己的冷汗，已将背部的衣物都浸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