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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二二 文定 ...

  •   白玉堂跳进小巧院落,入眼错落疏竹蕙草、溶溶海棠夜月,却哪有心思细瞧花瓣无风飘坠的景致?
      转眼匆匆辨清方位,便潜踪匿迹,向上房蹑步行去。
      尚未到窗根下,已听见里头有人道:“……兆蕙非要亲送展大哥与你归宁,拗不过他,偏母亲病体一日不如一日,我必得快马先回茉花村。”
      这个声音清朗圆融,白玉堂入耳即辨出是丁兆兰。心下微觉纳罕——丁大爷极是守礼的,这三更半夜,怎地尚逗留堂妹婿居所内室?
      丁月华沉默片刻,低声道:“……展大哥说有要事,来不及回常州祭祖,直接取道松江。”
      听这兄妹话头,白玉堂已明白,展昭必不宿在此——是因身子不爽独在书房歇了,还是顾念夫人身孕,为此体贴之举?
      或者……这猫病得太重,才必得丁家兄弟有一人沿途护送?
      白玉堂胸口猝然一坠,却来不及分辨为何,憋住气息退开几步,借扶疏花木遮掩形迹,游目四顾看准书房方位,身形再起。

      展昭的护卫宅第原本就是为毕姻而备,丁兆兰带工匠特特盖的屋子。
      以白玉堂深谙机关消息的眼界,又熟悉茉花村路数,心下早已认定书房所在,疾步靠近,见窗棂都是暗纹细绫,浓如湿烟、暗若阵云,心知便是了。
      恍惚想到开封府里那三间小小护卫值宿房,神使鬼差伸手一拉,长窗竟应手而开。映入眼的,是挂织锦帘遮住视线,花纹疏密增华、斓斑若画。
      白玉堂顿时明白,正因起居讲究,方才立于园中,却见不到这屋烛光。
      掀帘子飞身纵跃而入,摇曳烛光高烧,动用大件物什均亮髹嵌螺钿,翠筠织簟上闲堆叠润玉枕、黄金狨,幛幔竟绣了整幅水墨竹梅,时新且文秀雅致。书桌上更铺陈整套汝窑笔筒笔架,配着孔雀翠尾拂尘与筋竹茶筅。
      匆匆扫一眼四周,白玉堂眼神便定住了:桌边的展昭小衣外草草披一件靛蓝袍子,抬头望向这边,正缓缓放下手中几粒白色的物事,神色淡然,眼中却似跳动着两簇烛火。
      见白玉堂一径僵立,展昭从容问道:“未及备上品陈绍,却有新送京里的明前龙井,五弟聊饮一杯?”
      语气关切,一如数年来开封府共事之际。
      白玉堂只觉没来由委屈,一腔无名火压了又压,闷片刻,方低声吼道:“你既病着,还敞怀当门口坐着,就不怕风寒?……若伺候的人进来瞧见,岂不寒碜?”
      瞟一眼已落了闩的门,展昭定睛审视白玉堂半晌,依旧递过茶盅,道:“可惜温了。”
      白玉堂接过杯子一气饮尽,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暗气闷在这猫面前没法发作,僵片刻,只道:“你身子怎地不爽?莫不是……那……呃,我替你瞧瞧?”
      展昭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白玉堂的话音随之越来越低,终于轻不可闻。

      静默片时,白玉堂端起烛台,瞧了瞧展昭面色,又伸手试他额头,终于放心了,方皱眉道:“瞧着没大碍。怎地我三哥道,白日里听王朝说你身子不爽?”
      展昭不动声色捉住他手推开,口中只道:“不妨事。”
      死死盯着始终神色自若的展昭,白玉堂只觉太阳穴被气血逆涌冲得一跳一跳。
      定定神,白玉堂掏出贴身藏的两个雨过天青色瓷瓶,作势要递,却见展昭只静静瞧着,不禁暗暗咬牙。总拿在手中终究尴尬,索性轻撂在桌子上,又往他面前推了推。
      被展昭瞧得越来越不踏实,白玉堂索性凑近了,直直盯入他眼底,道:“大嫂给我的丹药——红色补真元、赭色疗伤,仔细记清楚,莫浑吃。”
      展昭不愠不火拱手:“既如此,丹药必定珍贵。展某……”
      听这种客气话,白玉堂突觉胸口郁闷难当,转念想到对展昭所为,又不能发作,咬牙道:“你不要,就扔。”
      话音一落,转身就走。
      刚挪步,却又听得展昭的话语:“……不敢辜负五弟善意,也就领情了。”
      脚下突地滞住。
      白玉堂偏过头看,见展昭嘴角含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正拿着瓷瓶起身,小心收纳入长衣内袋中,动作极是郑重。
      见他这般,绷着的那口气不知不觉松动,白玉堂忽觉浑身都踏实,看这只猫顿时顺眼起来。
      展昭原就眉目清朗,只面孔稍显棱角鲜明丰隆,此刻烛影摇红,衬着周遭温柔富贵,竟别添出一丝柔和。
      展昭……
      是开封府上下佩服的御猫展爷,是名满江湖震慑群小的南侠,更是众位哥哥尊而敬之的展大哥,却只是白玉堂一个人的猫儿,还是与五爷肌肤相亲之人——自识风月以来,简素猫窝里那一场淋漓颠倒,却是生平至乐。
      心头一热一荡,白玉堂满腔喜悦,不禁眉开眼笑赞道:“好猫儿!”
      展昭眸光突地凌厉,转眼又恢复平日里见惯的从容宁定,不管白玉堂还站着,自坐回桌边,更不开口,只悠然瞧着更漏。
      这架势,十足“若无别事、这便就请回吧”。

      白玉堂一片滚烫心肠来送药探望,骤然遭逢展昭冷淡,本已凉了半截。
      再一转念——情事过后,这猫儿不怒亦不辱,待己一如平日,岂非意味深长?既如此……是了!必是这死猫脸皮薄,才这么绷着,不肯搭理五爷?
      罢了罢了,展小猫既已是爷的人,五爷偏生又稀罕他……何妨让着些!

      心神一定,索性就当瞧不见面前一本正经紧绷着的猫儿脸,白玉堂解下随身佩的羊脂白玉珏,往展昭掌心一放一按,正色道:“猫儿,且收好——这是我日日从不离身之物,兄弟们都识得。”
      顿了顿,笑嘻嘻又道:“爷赠予了你,自乐意人人皆知晓。若你猫皮薄怕人问及,不妨贴身系。”
      连在一起的双玉珏纹样形式古拙,却宝光流转莹润剔透。
      展昭低头仔细端详,眼神突地幽深,瞬间抬头,神色已恢复从容,只淡淡道:“劳五弟费心……这珏贵重,展某却不惯佩戴,若跟人动手无意间毁损,岂非可惜?”
      这话颇有推拒意思。
      既已定了心思,只道这猫怕羞,白玉堂便丝毫不以为忤,笑道:“展小猫且听好,这珏乃金华白氏祖传。大哥下世后,我做主把偌大家业指给了嫡系长房的侄儿,爷只留了这么一块玉……这其中意思,你莫装糊涂!”
      见展昭抬头扬眉,似正待开言,白玉堂手一挥,急急又道:“猫儿不必害臊……我白玉堂顶天立地、行事无愧,决不辜负你!”
      语气诚挚,俯仰间风华乍现。
      展昭沉吟片时,微微摇头,亦正色道:“白玉堂一言九鼎,是言而有信的汉子,展某早已深知,绝无疑惑……论你我数年共事开封府、并肩出生入死情分,若这玉珏只是值钱,实不必推托,亦未必受之有愧。但既是白氏祖传,却实不能无故收取——五弟见谅。”

  •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人相信猫大害臊的?
    (看大家的留言,没有人相信猫大娇羞,更没有人相信小白总攻,噢噢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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