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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赠礼:《龙图耳录》原文节选 ...

  • 作者有话要说:  其中,没有猫鼠出场的部分从略……
    因为之前三卷的回忆场面几乎全部来自原著,外加“陷空岛猫鼠相会”这一大段,素材也都是来自原著。
    把老版本的原著原文发上来,欢迎有兴趣的朋友自己对照阅读。
  •   (前面,就是展猫被关进“气死猫”,通天窟,听见郭老头说女儿被白玉堂抢了,猫大人很生气啊很生气……)

      忽听外面嚷道:“带刺客!带刺客!员外立等。”
      此时已交四鼓,早见呼噜噜石门已开。展爷正要见白玉堂,述他罪恶,替郭老辩冤,急忙出来问道:“你们员外可是白玉堂?我正要见他!”也不用推拥,气忿忿的迈开大步,跟庄丁来至厅房以内。见灯烛光明,迎面设着酒筵,上面坐一人,白面微须,却是白面判官柳青,旁边陪坐的正是白玉堂。他明知展爷已到,却总不回头,故意的大言不惭,谈笑自若。
      展爷见此光景,如何按捺得住,双眼一瞪,一声吆喝道:“白玉堂!你将俺展某获住,待要如何?讲!”
      柳青见展爷声色俱厉,凛然可畏。
      白玉堂方却回过头来,佯作吃惊道:“哎蚜!原来是展兄。手下人如何回我说是刺客呢?实在是他们不晓事!”连忙过来,亲解其缚,又谢罪道:“小弟实实不知展兄驾到。只说擒住刺客,不料却是‘御猫’,真是意想不到之事。”又向柳青道:“柳兄不认得么?此位便是南侠展熊飞,现授四品护卫之职,敕封‘御描’的便是。”
      柳青站起,刚要让座,只见展爷冷笑道:“可见山中绿林不知法纪!你非君上官长,何敢妄言‘刺客’二字?说的无伦无理!这也不用苛责于你。只是展某误堕小巧奸术,遭擒被获。可惜!可惜我展某时乖运蹇,未能遇害于光明磊落之场,竟自葬送在山贼草寇之手!”
      白玉堂听了,以为展爷是气忿的话头,他却嘻嘻笑道:“小弟白玉堂,行侠尚义,从不打劫抢掠,展兄何以视小弟为贼寇?此言无乃太过?”
      展爷发恨道:“你此话哄谁?既不打劫抢掠,为何将郭老儿父女抢来,硬要霸占人家有婿之女?那老儿不允,你便把他囚禁在通天窟内。似此行为,非强寇而何?还敢大言不惭说‘侠义’二字,岂不令人活活笑死!”
      玉堂听了,惊骇非常道:“展兄此事从何说起?倒要请教。”
      展爷道:“胡烈做的事,你如何佯为不知?若真不知,这陷空岛多年的卢家庄生生被你作践玷污了,你岂不是醉生梦死么?”
      白玉堂道:“展兄责备得甚是。然而既有胡烈,此事便好说了。展兄请坐,待小弟立剖此事。”
      急令人将郭彰带来。
      不多时,郭彰来到。伴当对他指着白玉堂道:“这是我家五员外。”郭老连忙跪倒,向上叩头,口称:“大王爷爷饶命吓!饶命!”
      展爷在旁听了呼他大王,不由哈哈大笑,忿恨难当。
      白玉堂却笑着道:“那老者不要害伯。我非山贼盗寇,不是什么大王、寨主。”伴当在旁道:“你称呼员外。”郭老道:“员外在上,听小老儿诉禀。”便将带领女儿上瓜州投亲,被胡烈截住,为给员外提亲,因未允,将小老儿囚禁在山洞之内,细细说了一遍。玉堂道:“你女儿现在何处?”郭彰道:“听胡头领说,将我女儿并两只棕箱俱交在后面去,不知是何去处。”
      白玉堂命人带老者吃饭去,立刻叫白福近前道:“你去将胡烈好好唤来,不许提郭老者之事。倘有泄露,立追狗命。”
      白福答应,即时奉命去了。
      少时,同胡烈到来。胡烈面有得色;参见已毕。白玉堂已将郭老带在一边,笑容满面道:“胡头儿,你连日辛苦了。这几日船上可有甚么事情没有?”胡烈道:“并无别事。小人正要回禀员外,只因昨日有父女二人乘舟过渡,小人见他女儿颇有姿色,却与员外年纪相仿。小人见员外无家室,意欲将此女留下,与员外成其美事,不知员外意下如何?”说罢,满面忻然,似乎得意。
      白玉堂听了胡烈一片言语,并不动气,反倒哈哈大笑道:“不想胡头儿你竟为我如此挂心。但只一件,你来的不多日期,如何深得我心呢?”原来胡烈他是弟兄两个,兄弟名叫胡奇,皆是柳青新近荐过来的。只听胡烈道:“小人既来伺候员外,必当尽心报效;倘若不秉天良,还敢望员外疼爱?”胡烈说至此,以为必合白玉堂之心。
      他哪知玉堂阴毒至甚,耐着性儿道:“好好,真正难为你。我倒要问你,此事我素来有这个意思,还是别人告诉你的呢,还是你自己的主意?问过我不曾?”胡烈此时惟恐别人争功,连忙道:“是小人自己巴结,一团美意,不用员外吩咐,也无别人告诉。”白玉堂回头向展爷道:“展兄可听明白了?”展爷已知此事是胡烈所为,便不言语。白玉堂又问:“此女现在何处?”胡烈道:“已交小人妻子好生看待。”
      白玉堂道:“很好。”喜笑颜开问明了此事,凑至胡烈跟前,冷不防,用了个冲天炮泰山势,将胡烈打倒,急掣宝剑将胡烈左膀砍伤,疼得个胡烈满地打滚。上面柳青看了,白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心中好生难受,又不敢劝解,又不敢拦阻。
      只听白玉堂吩咐伴当,将胡烈搭下去,明日交松江府办理。立刻唤伴当到后面,将郭老女儿增娇叫丫环领至厅上,当面交与郭彰。又问他还有什么东西。郭彰道:“还有两个棕箱。”白爷连忙命人即刻抬来,叫他当面点明。郭彰道:“钥匙现在小老儿身上,箱子是不用检点的。”
      白爷叫伴当取了二十两银子,赏了郭老。又派了头领何寿,带领水手二名,用妥船将他父女二人连夜送至瓜州,不可有误。郭彰千恩万谢,又与展爷磕了头,而去。

      此时已交五鼓。
      这里白玉堂笑向展爷道:“无怪乎兄说小弟醉生梦死,小弟竟会不知!若非展兄被擒在山窟之内,真个被陷空岛的名头给坏了,实是小弟失察,疏忽之罪再不敢辞!幸有胡烈质证,小弟心迹方明。从此后倒要诸事精心,以保全卢家的体面。”说罢站起身来,恭恭敬敬与展爷斟酒。
      展爷毫不介意,举起杯来,一饮而尽。
      白爷复又斟上,然后与柳青斟酒,道:“柳兄休要介怀……胡烈所做虽是非礼,也是一片向上之心,也难怪他。”柳青也只能喝了。
      白爷复又斟上,对展爷道: “小弟的私事已结,只是展兄的官事如何呢?展兄此来,必是奉命前来叫小弟跟随入都。我白玉堂就是这样跟了展兄去,岂不是把素日的名头一旦扫尽么?”
      展爷道:“依你便怎么样?”
      玉堂道:“也无别事。小弟既将三宝盗来,如今展兄必须将三宝盗去。倘能如此,小弟甘拜下风,情愿跟随展兄上开封府去;如不能时,展兄也就不必再上陷空岛了。”
      此话说至此,明露着叫展爷从此后隐姓埋名,再也不必在开封府了。
      展爷听了,连声道:“很好。俺要问明,却于何日盗宝?”
      白玉堂道:“日期近了、少了,显得我为难展兄。如今定规十日限期;若过了十日,展兄只好悄地里回开封府去罢。”
      展爷道:“谁来与你斗口?俺展某只定于三日内就要得回三宝。那时不要改口。”
      玉堂道:“如此很好。若要改口,岂是丈夫?”
      说罢,彼此击掌。
      白玉堂又敬展爷三杯,然后仍将展爷送至通天窟内。可怜展爷被禁在山洞之内,手中又无利刃,如何能够脱此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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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有一大段小钉子就猫大人,从略)

      二人离了松林,竟奔五义厅而来。只见大厅之上,中间桌上设着酒席,丁大爷坐在上首,柳青坐在东边,白玉堂坐在西边,左肋下带着展爷的宝剑。见他前仰后台,也不知是真醉呀,也不知是假醉,信口开言道:“小弟告诉二位兄长说,总要叫姓展的服输到地儿,或将他革了职,连包相也得处分,那时节,小弟心满意足,方才出这口恶气。我只看将来我那些哥哥们怎么见我?’怎么对得过开封府?”说罢,哈哈大笑。上面丁兆兰却不言语。柳青在旁连声夸赞。外面众人俱各听见,惟独徐爷心中按捺不住,一时性起,抡着拳头、才待进厅,早见展爷托着包袱进了进了厅内,笑吟吟道:“五弟,劣兄幸不辱命,果然不出三日,已经三宝取回,特来呈阅。”
      白玉堂猛然见了展爷,倒抽了一口气,暗道:“他在通天窟如何能出来呢?” 又见他手托三宝,一点也不差,更觉诧异。说声“不好”,一回头却瞧见了卢方、丁兆蕙,又见徐青抡着拳头奔向前来,他急中生智,把身体一躬,头一低,钻在桌子下面——仓促把宝剑落在桌子旁边。丁二爷急忙将剑拢住,用力往外一拉,只听咔嘣一声,钩环已落,止于得了宝剑,低头看时,白玉堂已不知去向。
      “五员外越过后墙,竟奔后山去了”

      卢爷跌足道:“众位贤弟不知,我这后山之下乃松江的江汊子,越过水面,那边松江极是捷径之路,外人皆不能到。五弟在山时,他自己练就的独龙桥,时常飞越往来,行如平地。”大家听了。同声道:“既有此桥,咱们何不追了他去呢?”卢方摇头道:“去不得!去不得!名虽叫独龙桥,却不是桥,乃是一根大铁链。有桩二根,一根在山根之下,一根在那泊岸之上,当中就是铁链。五弟他因不知水性,他就生心暗练此桥,以为自己能够在水上飞腾越过。也是五弟好胜之心,,不想他闲时置下,竟为今日忙时用了。”众人听了,俱各发怔。
      忽听丁二爷道:“这可要应了蒋四哥的话了。”大家忙问什么话。丁二爷道:“蒋四爷早已说过,五弟不是没有心机之人,巧咧,他要自行投到,把众弟兄们一网打尽。看他这个光景,当真的他要上开封府呢。”
      卢爷、展爷听了,更觉为难,道:“似此如之奈何?我们岂不白费了心么?怎么去见相爷呢?”丁二爷道:“这倒不妨。还好,幸亏将三宝盗回,二位兄长亦可以交差,盖的过脸几去。”丁大爷道:“天已亮了。莫若俱到舍下,与蒋四哥共同商量个主意才好。”
      卢爷吩咐水手预备船只,同上茉花村。又派人到蚯蚓湾芦苇深处,告诉丁二爷昨晚坐的小船,也就回庄,不必在那里等了。又派人到松江将姚六、费七、白福等放回来。丁二爷仍将湛卢宝剑交付展爷佩带。卢爷进内略为安置,便一同上船,竟奔茉花村去了。

      且说白玉堂越过后墙,竟奔后山而来。到了山根之下,以为飞身越渡,可到松江。仔细看时,这一惊非小。原来独龙桥的铁链已断,沉落水底。
      白玉堂暗忖道:“这独龙桥,我三日前还飞越了几次,近日如何会沉了呢?再此地并无行人往来,这铁链断得奇怪得很!”
      心下为难,又恐后面有人追来。
      正在着急,忽听芦苇之中,咿呀咿呀摇出一只小小渔船。玉堂满心欢喜,连忙唤道:“那渔船,快向这边来,将俺渡到那边,自有重谢。”
      只见那船上摇橹的,却是个年老之人,对着白玉堂道:“老汉以捕鱼为生,清早利市,不定得多少大鱼。如今渡了客官,耽延工夫,岂不误了生涯?不劳客官赐顾了。”
      玉堂道:“老丈,你只管渡我过去。到了那边,我加倍赏你如何?”渔翁道:“既如此,千万不可食言。老汉渡你就是了。”说罢将船摇至山根。

      且说白玉堂见那渔舟摇将过来,又是欢喜、又是忙乱,猛然将身一纵,脚刚踏船,那船就是一晃。
      渔翁连忙用篙点住,道:“客官好不晓事。此船乃捕鱼小船,俗名划子。你如何用猛力一趁?幸专我用篙撑住,不然连我也就翻下水去了。好生的荒唐啊!”
      白玉堂原是好胜不服气之人,谁知到了此时,心忙意乱、就只怕人追上,难以脱身,幸得此船肯渡,虽然渔翁叨叨数落,他却毫不介意,反倒笑吟吟的道:“老丈说的是,原是我莽撞了。快开船吧。”
      那渔翁慢慢地摇起船来,撑至江心,却不动了,便发话道:“大清早起的,总要发个利市。再者俗语说的是,‘船家不打过河钱’。客官有酒资拿出来,老汉方好渡你过去。”白玉堂道:“老丈,你只管渡我过去,我是从不失信的。”渔翁道:“难、难、难、难。口说无凭,多少总要信行的。”白玉堂暗道:“叵耐这厮可恶!偏我来得仓猝,并未带得银两。也罢,且脱身上的葱绿花氅。俟渡到那面再与他算帐!”及至脱下衣服,递与渔翁,道:“老丈,此衣足可典当几贯钱钞,难道你还不凭信么?”
      渔翁接过,抖起来看道:“虽然有些油渍,却不很旧,若是典当了,可以比捕鱼有些利息了。客官休怪,这是我们船家的规矩。”正说间,忽见那边飞也似地赶了一只渔船来,有人嚷道:“好啊,清早发利市,见者有份。需要沽酒请我的。”
      说话间,船已临近。这边的渔翁道:“什么大利市,不过是件衣服。你看看,可典多少钱钞?”说罢,便将衣服掷过。那渔人将衣服抖开一看道:“别管典当多少,足够你我喝酒的了。老兄,你还不口头馋么?”渔翁道:“我正在思饮,咱们且吃酒去。”只听飕地一声,已然跳到那边船上。那边渔人将篙一支,登时飞也似地去了。
      白玉堂见他们去了,白白的失去衣服,无奈何,自己将篙拿起来撑船。可煞作怪,那船不往前走,止在江心打转儿。不多会,白玉堂累得通身是汗,喘吁不止。自己发恨道:“‘一处不到一处迷、一事无成百无成!’当初与其练那独龙桥,何不下工夫识水性?今日也不至于受他的气了。”
      说罢,将篙摔在船上,一存身坐下,索性任它飘荡。
      正在气闷,忽见小小舱内出来一人,头戴斗笠,猛将斗笠摘下道:“五弟,世上没有十全的人,也没有十全的事,你抱怨怎的?”
      白玉堂一看,却是蒋平,见他穿着水靠,猛然省悟道:“噢,是了!”复又冷笑:“哼哼,好!”
      蒋平道:“你自己不知后悔,还要生气! 当初叫你在船上练习,你以为这算什么,拿着当没要紧,偏要练那出奇的独龙桥,以为独得之奇。如今桥在哪里?”
      玉堂将眼一瞪:“谁与你饶舌!你此来意欲何为?”
      蒋平道:“我告诉你,这小小渔舟却比不得赫赫东京,由着你任意横行,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如今既然遭危受困,寸步难行,说不得束手就缚,跟着哥哥好好的上开封府。”
      蒋爷话未说完,白玉堂一声怪叫道:“啊呀,好病夫!我白某全受你这病夫的陷害!”
      顺手将篙提起,对蒋平搠来。
      蒋爷见篙来得切近,他就顺手落下水去。
      白玉堂暗道:“不好!他善识水性,我今必被他暗算!”
      两眼鸾铃相似,竟向水中注视。再用篙拨那船时,动也不动,只急得两手扎煞,毫无一点主意。忽见蒋平露出头来,扳住船边道:“老五啊,你渴不渴?”
      白玉堂未及答言,蒋爷两手往下一按,那船已然底儿朝天,把个锦毛鼠弄成水老鼠了。蒋平恐他过于喝多了水,不是当耍的;又恐他不喝一点儿水,也是难缠的;莫若叫他喝两三口水,趁他呛得昏迷之际,将就到了茉花村就好说了。他左手揪住发绺,右手托定腿洼,两足踏水,不多时,即到北岸。见有小船三四只在那里等侯。这是蒋平临过河拆桥时就吩咐下的。船上共有十数人,见蒋爷托定白玉堂,大家便嚷道:“来了!来了!四老爷成了功了。上这里来。”蒋爷来至切近,将白玉堂往上一举,众水手接过,便要控水。蒋爷道:“不消,不消。你们大家把五爷寒鸦凫水的背剪了,头面朝下,用木杠急速抬至茉花村。赶到那里,大约五爷的水也控净了,就苏醒过来了。”众水手只得依命而行,七手八脚的捆了,用杠穿起,竟等着蒋爷换了水靠,大家抬着个水淋淋的白玉堂,竟奔茉花村而来。

      且说展熊飞向定卢方、徐庆,兆兰、兆蕙相陪来至茉花村内。刚一进门,二爷便问伴当道:“蒋四爷可好些了?”伴当道:“蒋四爷于昨晚二员外起身之后,也就走了。”众人诧异道:“往哪里去了?”伴当道:“小人也曾问来,说:‘四爷病着,往何去呢?
      ’四爷说:‘你不知道,我这病是没要紧的。皆因有个约会,等个人,却是极要紧的。’小人也不敢深问,因此四爷就走了。”众人听了,心中纳闷。惟独卢爷着急道,“他的约会,我焉有不知的?从来没有提起,好生令人不解。”
      丁大爷道:“大哥不用着急。且到厅上坐下,大家再作商量。”
      说话间,来至厅上。丁大爷先要去见丁母,众人俱言:“代名请安。”展爷说:“俟事体消停,再去面见老母。”丁犬爷一一领命,进内去了。丁二爷吩咐伴当:“快快去预备酒饭。我们俱是闹了一夜的了,又渴又饿。少时,我们还要安安稳稳地痛饮一番呢。”伴当忙忙的传往厨房去了。少时,丁大爷出来,又一一的替老母问了众人,的好。又向展爷道:“家母听见兄长来了,好生欢喜,言事情完了,还要见兄长呢。”展爷连连答应。
      早见伴当调开桌椅,安放杯箸。上面是卢方,其次展昭、徐庆,兆兰、兆蕙在主位相陪。刚然入座,才待斟酒,忽见庄丁跑进来禀道:“蒋老爷回来了。把白五爷抬来了。”众人听了,又是惊骇,又是欢喜,连说:“快请!”
      大家出厅,俱各迎了出来。
      到了庄门前,果见蒋四爷在那里,吩咐把五爷放下,抽杠解缚。
      此时白玉堂已然控出水来,虽然苏醒,尚未明白。
      卢方见他面目焦黄,浑身犹如水鸦儿一般,不觉泪下。
      展爷早已趋步上前,将白玉堂扶起,唤道:“五弟醒来,醒来。”
      只见白玉堂坐在尘埃,微睁二目,看了看展爷,复又闭上,半晌方嘟囔道:“好病夫啊!淹得我好!淹得我好!”说罢,“哇”地一声,又吐了几口清水,心内方才明白了。
      睁眼往左右一看,见展爷蹲在自己身旁,卢方在那里拭泪,又听见丁大爷吩咐从人:“预备澡盆热水,伺候五员外沐浴。”丁二爷又派人进内:“快快取我的新衣服来,我与五员外身量最合适的。”从人一一答应。
      惟独徐庆、蒋平二人,一个是怒目横眉,一个是嬉皮笑脸。
      白玉堂看蒋爷,便要挣扎起来道:“好病夫啊,我势不能与你甘休的!”
      展爷连忙扶住道:“五弟,且看愚兄薄面。此事皆由展昭而起,五弟如有责备,你就责备展昭就是了。”
      蒋平在那边嘻嘻笑道:“老五,你要和哥哥拼命,哥哥不惹你,你总得上开封府。你要胆小害怕,你就别去。这不是当着列位哥哥兄弟,我们大家商量商量!将你放了,你从此隐姓埋名,我们在包相爷跟前撒个谎儿,也就完了此事。”徐庆接言道:“俺不会撒谎。”蒋平道:“三哥,这撒谎也不过是暂为之计,倘或日后露头露脑,碰见了,仍是将五弟拿住,以了前案。”白玉堂听了此话,如何按捺得住,一声怪叫,道:“哎呀!好病夫!你不必用这些激发话儿!漫说是开封府,就是森罗殿,你试试白某敢不敢去!”
      蒋平道:“洁咧!好兄弟,敢作敢当,才是汉子!”
      丁大爷道:“且不用说这些没要紧的,请五弟沐浴更衣后,有什么话再说。”
      展爷在旁顺手将玉堂搀起,大家围随在后。
      白玉堂到了此时,浑身精湿冰凉,也只得从命沐浴更衣。不多会,沐浴已毕,换了丁二爷的一套簇新衣服。
      大家来至待客厅上,唯独玉堂气忿忿的,不肯入席。
      展爷过来道:“五弟,你难道还恼着愚兄么?”
      五爷道:“我与展兄素无仇隙,恼你则甚?可恨我四哥不念兄弟情分,将我翻下水去,险些而丧了性命,实实可恼!”
      蒋平道:“五弟,你说话太不公道。你想想你所做之事,哪一样儿不利害?哪一些儿又留了情分呢?甚至于说话都叫人磨不开脖儿——这也罢了,就是今儿,我见了兄弟,五弟长、五弟短,你一口一个病夫;我是满脸陪笑,你试目怒横眉。难道方才在船上,不是你先一篙把我打下水去么?你有何尝念兄弟之情呢?幸亏我识水性,才把你翻下水去。你却没打开算盘,水里现放着个会水的哥哥,难道就会淹死不会水的兄弟么?我饶救了你,你倒恼我,我不冤么?”
      说得众人都笑了。
      兆兰兆蕙又上前道:“五弟,我兄弟一片至诚,难道五弟好意思不领么?”
      白玉堂道:“小弟在此叨扰,非止一次,二位兄长何出此言?”只得起身入席。
      展爷道:“还是大哥在上面,三弟、四弟在那边,我与五弟在这边。这下手便是主人之位。”蒋平道:“大哥如何居右?还是小弟与五弟那边坐。”
      丁二爷道:“四哥,不必让了,展大哥在舍下是‘亲不僭友’。”
      展爷笑道:“我在这边为的是与五弟亲近些,二弟如何说到‘亲不僭友’呢?那不入了俗套么?”
      说罢,大家入座。丁家兄弟执着杯壶,就要斟酒。
      展爷连忙道:“二位贤弟且慢,愚兄有个道理。”
      说罢,接过杯壶,先满满地斟了一杯,对白玉堂道:“五弟,此事端的虽因愚兄而起,其中却有区别。今日当着众位兄弟,劣兄要说一句公道话:所有生出这些事,全是五弟年轻性傲之故。五弟平心而论,此话劣兄说的是不是?”
      白玉堂道:“大哥责备得极是,诚然是小弟少年无知。不服气的起见。无奈生来禀性、概不由己,追悔无及。”
      展爷道:“言虽如此,却又有个见解。五弟若不如此,那东京如何知道陷空岛的人物?就是大哥、三弟、四弟如何能够授校尉之职?全是由五弟而起。这又是五弟不服气的好处。如今既然‘兵合一处、将大一家’,若到开封府去,大约五弟自有得益的,决不能失意。倘有失意之处,别的话不用说,只有四个字的断章,我展昭与白玉堂‘荣辱共之’。五弟信的及,请饮此一杯。”
      大家俱称赞道:“展兄言简意深,真正痛快。”
      白玉堂接杯来,一饮而尽,道:“小弟有什么信不及的?大哥与小弟本是义气相投的,如到开封府,自有小弟招承,断不累及吾兄。再者,小弟屡屡唐突冒昧,蒙大哥的海涵,小弟也要赔个礼,回敬一杯。”
      说罢,斟了一杯,双手捧过。
      大家俱各说道:“理当如此,大哥断难推却。”
      展爷连忙接过,一饮而尽,复又斟上一杯道:“五弟既不挂怀劣兄,你四哥怎么样呢?”
      蒋爷插言道:“我得罪了五弟,理应我给他赔个不是。”
      白玉堂不等蒋平接过杯去,连忙抢杯在手,道:“哪有兄弟恼哥哥的道理?只求哥哥不怪小弟就是了。”
      说罢,接过杯来,屈膝奉上。
      蒋平连忙搀扶,接过杯来,一饮而尽。
      众人俱各大乐不止。然后归座,依然是兆兰、兆蕙斟了门杯,彼此畅饮。又说了一回本地风光的事体,到了开封府,应当如何的光景。
      酒饭已毕,外面已备办停当,展爷进内与丁母请安禀辞。
      临别时,留下一封谢柬,是给松江府知府的,求丁家弟兄派人投递。丁大爷、丁二爷送至庄外,眼看着五位英雄带领着伴当数人,蜂拥去了。一路无话。
      …………
      遮日,到了东京,展爷先别了众人,一催马来到开封府,先见了公孙策,商议求包相保奏白玉堂;然后又与王、马、张、赵说知。公孙等听见白玉堂到了,各各欢喜,都要瞧瞧白玉堂是何等人物。
      及至卢方等前来,大家迎出,展爷一一指引,彼此相见。独有赵虎双手一拢道:“好老五吓!自那日一石头打落我手中的酒杯,唬了我一大跳,今日才见着你了!”说罢,哈哈大笑。白五爷无可回答,也只得陪笑。
      众人见白玉堂少年英豪,无不羡爱。
      一时,来至公所,大家逊坐。白玉堂到此时,也就循规蹈矩,诸事有卢大爷提补。
      展爷却同公孙先生先告别了,向从人要了三宝的包袱,捧至书房,见了包相,行参已毕,将三宝呈上。包公便吩咐李才送至后面收了。展爷便将如何自己被擒,多亏茉花村双侠搭救,又如何蒋平装病,悄地里断了独龙桥,又如何在渔船上拿获白玉堂,细细地说了,“惟求相爷在圣上面前递摺时,在圣上面前极力保奏。”说至此,屈下膝去。
      包公连忙扶起,道:“你二人只管放心。我也不必升堂,就坐书房与他相见吧。”
      展爷与公孙先生转身出了书房,忙至公所道:“五弟,快走,相爷请五弟书房相见。”
      白玉堂站起身来就要走,蒋平上前拦住道:“五弟且慢。你与相爷是亲戚,是朋友?”玉堂道:“俱各不是。”蒋爷道:“既无亲故,你身犯何罪?就是这样见相爷,恐于理上说不去。”白玉堂听了此话,猛然“哎哟”了一声,道:“是呀,亏得四哥提及,不然我白玉堂岂不成了无知的棍徒了么?展兄,快拿刑具来。”
      展爷道:“暂且屈尊五弟。”吩咐伴当快拿刑具来。
      不多时,不但刑具拿来,连罪衣罪裙俱有。立刻将白玉堂打扮起来。此时,卢方同着众人,连王、马、张、赵俱随在后面。
      展爷先至书房,掀起帘栊,进内回禀。不多时,李才打起帘子,口中说道:“相爷请白义士。”
      只一句,弄得白玉堂欲前不前,要退难退,心中反倒不得主意。只见卢方在那里打手式,叫他屈膝。白玉堂点头,来至帘前,屈膝而进,口中朗朗道:“罪民白玉堂有犯天条,恳祈相爷笔下超生。”说罢,头也不抬,匍匐在地。
      包相笑容满面道:“五义士不要如此,本阁自有保本。”回头吩咐展爷去了刑具。
      展爷唤上差役,打去刑具,又叫从人急速取了衣服,将罪衣罪裙换了。
      白玉堂复行参见之礼,包公又叫看座。白玉堂哪里敢坐。包相把白玉堂仔细一看,见他少年英杰,却是武中带秀,不由地满心欢喜。白玉堂看了包公,不觉的凛然敬畏。
      包相却将梗概略为盘诘。白玉堂再无推诿,满口应承。包相听了点头道:“圣上屡屡问本阁,要五义士者,并非有意加罪,皆因五义士所做之事,出人意表。所以圣上谆谆要见你,也是求贤若渴之意。五义士只管放心。明日本阁保奏,必有好处。”
      外面卢方听了,连忙进来,一齐跪倒。白玉堂早已跪下。卢方道:“卑职等仰赖相爷的鸿慈,明日圣上倘不见怪,实属万幸;如若加罪时,卢方等情愿纳还职衔,以赎弟罪,从此做个安善良民,再也不敢妄效犬马之劳了。”包公笑道:“卢校尉不要如此,全在本阁身上,包管五义士无事。你等不知,圣上此时励精图治,惟恐野有遗贤,时常的训示本阁,叫细细访查贤豪俊义,焉有见怪之理。只要你等以后与国家出力报效,不负圣恩就是了。”说罢,吩咐众人起来。
      包公又对展爷道:“展护卫与公孙主簿,你二人替本阁好好看待五义士。”展爷与公孙先生一一领命,同定众人退了出来。
      到了公厅之内,大家就座。只听蒋爷说道:“五弟,你看相爷如何?”白玉堂正在感激佩服之机,顺口儿答道:“好一位为国为民的恩相。”蒋爷笑道:“你也知是恩相了。可见大哥堪称是我的兄长,眼力不差,说个知遇之恩,诚不愧也。”几句话,说得个白玉堂脸红过耳,瞅了蒋平一眼,再也不言语了。旁边公孙先生知道蒋爷打趣白玉堂,惟恐白玉堂年幼脸急,连忙说道:“今日我等虽奉相谕款待五弟,又算是我与五弟预为贺喜。候明日保奏下来,我们还要吃五弟喜酒昵。”白玉堂道:“只恐小弟命小福薄,无福消受皇恩。倘能无事,弟亦当备酒与众位兄长酬劳。”徐庆道,“不必套话,大家也该喝一杯了。”赵虎道:我刚要说,三哥说了。还是三哥爽快。”回头叫伴当,快快摆桌子端酒席。登时进来几个伴当,调开桌椅,安放杯箸。展爷与公孙先生还要让白玉堂上座,却是马汉、王朝二人拦住说:“住了,卢大哥在此,五弟焉肯上坐?依弟等愚见,莫若还是卢大哥的首座,其下俟次而坐,倒觉爽快。”徐庆道:“好!还是王、马二兄吩咐的是。我是挨着赵四弟一处坐。”赵虎道:“三哥,咱两个就在这边坐,不要管他们。来、来、来,且喝一杯。”说罢,一个提壶,一个执盏,二人就对喝起来。众人见他二人如此,不觉大笑,也不谦让了,彼此就座,饮酒畅谈,无不倾心。
      及至酒饭已毕,公孙策便回至自己屋内,写保奏折底。开首先叙展护卫二人前往陷空岛拿获白玉堂,皆是展昭之功。次说白玉堂所作之事,虽暗昧小巧之行,却是光明正大之事,仰恳天恩赦宥封职,广开进贤之门等语。请示包相看了,缮写清楚,预备明日五鼓谨呈御览。
      至次日,包公派展爷、卢大爷、王爷、马爷随同白玉堂入朝。白五爷依然是罪衣罪裙,预备召见。到了朝房,包相进内递折。仁宗看了。龙心大悦,立刻召见包相,细细讯问。包相又密密保奏一番。天子即传旨,派老伴伴陈林晓示白玉堂,不必罪衣罪裙,只于平人眼色,带领引见。陈公公念他杀郭安,有暗救自己之恩,见了白玉堂,先致谢一番,然后明发上谕,叫“白玉堂换了衣服、预备引见。”
      展爷将他罪衣罪裙脱下,卢爷早预备下簇新的衣服,王、马二位急急将白玉堂打扮起来,随着陈公公来到丹墀之上,匍匐金阶。
      天子传旨叫他抬起头来,白玉堂秉正仰面。仁宗见他少年英俊,一表人物,再想他所做之事,真有人所不能的本领、人所不能的胆量。圣心欢喜非常,着他在内阁听旨。
      白玉堂叩头下了丹墀,出来见了展爷等,将召见的话语说了。展爷等听了,俱各放心,静候纶音。
      不多时,包公出来,展爷等迎上去。
      包公对展爷与白玉堂道:“你们大喜了,少时旨意就出来了。”
      正说间,只见陈公公口传旨意道:“奉旨‘加封展昭实受四品护卫之职,其所遗四品护卫之衔,即着白玉堂补授,与展昭同在开封府供职,以为辅弼。’望阙谢恩。”
      白玉堂到了此时,心平气和,与展爷惟有复旨谢恩而已。
      陈公公又与二人道喜,二人又与陈公公道乏。

      至散朝之后,随到开封府。此时早有报录之人报到,大家俱知白五爷得了护卫,无不快乐。展爷忙又拿出一套四品服色,叫白玉堂穿上,一同来至书房与相爷行参。包公又勉励了多少言语,仍叫公孙先生替他二人具谢恩折子,预备明早入朝,代奏谢恩。一切事宜完毕,大家先备了丰满酒席与他二人贺喜,然后二人还要各备一席回请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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