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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前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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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州府武进县百花岭下遇杰村的展府。在雕花木床上的青花布帐半掩,床上躺着的妇人已进入油尽灯灭之临,可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一双眼定在关闭的门上。床边站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已是泪流满面了。
突然,“砰”的一声,门开了,随急一名蓝衫少年急冲冲的走进去。“砰”跪在床前,紧紧地握住母亲苍白枯瘦的手。由于他来着匆忙,现在全身上下都在微微地发抖。他看着自己的母亲苍白面容、枯瘦的手,与离开自己一年前回家时那一副慈祥的面庞怎么都没有办法合上。他怎么都不敢相信,把自己抚养长大的母亲,如今也要离开自己。
慈母的目光缠绕在少年的脸上,缓缓道:“昭儿……有一件事……埋藏在我心里……有十七年之久了,我知……我时日不多了……,我放不下的……只有你……我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告诉你……,其实……你并非……我与你父……亲生子……”蓝衫少年瞪大双眼,望着自己已经习惯了十七年的母亲,眼中透出一丝丝疑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低头不语。床边的两个青年更是惊讶不已,望向自己的母亲。他们不明其中如何?
慈母接着道:“当年……我与你父……孕着我们的……第三个孩子……出门办事……不料……在半路上我……难产……当时……为了保住……我的命……所以……那个孩子……就……这么去了……我与你爹……都非常伤心……,这时,听到……溪边……有婴儿的哭声……你爹……便寻去……”说到此时,妇人因一时情急,差一点提不上气来。她大口大口的用着自己最后的力气吸着微薄的空气。
另一手轻轻地抚摸着儿子的头。又接着道:“将你拾起时……你身上只有一件血衣……没有任何……关于……你亲生父母的……东西……或许……他们遇到……”妇人看着儿子一滴滴泪珠滑过长睫,跌落衣上,蓝衫上留下一个个沉郁的印记。她真的不忍心告诉他这个事情,可是自己不能就这样将这个秘密带到地下去。所以她又吸了吸气,将其说完。
“困难……才……将你……放入……溪水之中……的。”展母是何其的心疼,昭儿虽不是自己亲生的,但十几年的感情无论如何都无法割舍。如果不是自己再没有能力支持下去;如果不是因为夫君先自己而去,或许这个秘密她当永远埋在心里吧。毕竟自己这一走,昭儿便真的成为无所依靠之人了,家中长子与二儿子天性虽然善良,可自己的两位儿媳并不是什么好心肠之人。再说长子与二儿子与昭儿年纪相差太多,昭儿又长年在外学艺,兄弟之间的感情并不厚,让天性善良的昭儿留在家里,实在令人担心。所以妇人才告诉他,也许有一天他将会再拥有一个疼他爱他的家吧。
妇人深深地吸了最后一口气。“昭儿,你……少年成名,又……生就……慈悲心肠,……祸福难料……今后一人……行走江湖,要……特别仔细……”
“孩儿记下了。”半响,少年终于回答母亲。
失去焦距的目光转向帐顶,妇人心知自己心愿已了:“我死之后,昭儿……你不必在家守节……你们……将我与你父……同埋于……后山下荷塘边……吧,我生平最爱莲……还记得……抱……昭儿……来的那年……莲花……开得很美……很美……”
“娘……”两位哥哥泣不成声,跪在母亲的床前。
展昭已是泪流满面,忽觉得母亲的手抖动了一下,那微弱的声音消失了。展昭的心哆嗦了一下,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一阵窒息的痛苦袭入心中。周围仿佛一瞬间静了下来,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他把头抵在床前,浑身抖个不停,没有哭声,眼泪再也流不出来,只是狠狠地咬着下唇,双手紧握成拳,直到渗出血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手扶起他,老仆展忠哽咽道:“各位公子,夫人已经仙逝,你们不要太伤心。还有许多后事等你们处理呢。”
展昭看看一向沉稳的大哥,和一向少言的二哥,然后再看看老仆展忠便点了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展忠见三位公子都太过于伤心,叹了口气,转身出去,叫人来料理夫人的后事。
灵堂里白幔低垂,展昭浑身缟素,惨白着脸,修长的身躯跪倒在灵前,见人只是叩首,也不言语。来掉念的众乡亲无一不为他伤心的,这孩子从小见他长大,身着一副好心肠,十分招人喜爱,今缝家中聚变。上天似乎太不厚代他了。
出殡之日,展昭紧紧跟在棺后,手扶灵柩,脚步虚浮,及至下葬之时,展昭看着一锹锹黄土撒入,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那么不真实。
天黑之时,一切后事都了理完毕,展昭坐在自己的房中,回想母亲临终前的话语。其实……你并非……我与你父……亲生子……当年……我与你父……孕着我们的……第三个孩子……出门办事……不料……在半路上我……难产……当时……为了保住……我的命……所以……那个孩子……就……这么去了……我与你爹……都非常伤心……,这时,听到……溪边……有婴儿的哭声……你爹……便寻去……将你拾起时……你身上只有一件血衣……没有任何……关于……你亲生父母的……东西……或许……他们遇到……困难……才……将你……放入……溪水之中……的。
“原来我并非你们的孩子,那我到底是谁?我的父母又是谁?”展昭抱着自己手中的剑,努力的想控制住自己发抖的身体。他觉得自己好冷,好冷。
“叩、叩、叩……三弟你睡了吗?”门外展家老大。展昭吸了吸气让自己能够正定些,便起身开门。
“大哥,有事?”看着大哥和大嫂站在门外,便侧身,请他们进屋入座。
展昭看着大哥欲言又止的样子,一旁的大嫂又急急催促的样子,心里也有个大概了。
“大哥,有什么话就明说吧。”该来的总归会来。
“三弟,母已去,如今这家能做主的就是大哥我了。虽然我们展家家大业大,父母生前也并未交代过什么,我与你二哥已入官场,展家也算得上是书香门弟,兄弟三人说分家是不大雅的。我与你嫂子商议之后觉得既然三弟无心仕途,我们还是希望你能为展家进一份心。另外,我将家中所以产业分了分,二弟的那份我刚才已经给他了,你的这份在这里。我既将到杭州上任,所以家中的这房子就留给了。”展耀便当房契和几份田产放在桌上。看着那几样东西,展昭的心里更是好冷,没想到母亲刚走,这个家,就这么散……
“三弟,我和你嫂子还有行礼要打理,就不多留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说完便与夫人离去。
展昭刚关上门,便听到大嫂对展耀讲:“都不是亲兄弟你还给他几个田产?”
“难道就这样赶他出去吗?你叫我以后怎么面对乡亲?”展耀说得无奈。
短短的几句,便让展昭尝到了人间冷暖。他靠在门板上,慢慢地滑落到地上,自己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他仰着头,闭上眼,真想大哭一场,可,不管他如何想,眼泪一滴也没有。展昭恨自己,他紧握拳头,咬紧牙根。母亲……母亲……你为什么要告诉我真像……为什么!为什么!
“哈,哈,哈……”展昭放声大笑,他笑自己的天真,笑世间的无常,笑老天的不公,既然当初给了自己一个家,为什么现在又要收回去!展昭笑喘不过气来。他的泪水随着笑声从脸颊滑落至衣衫之中。不知是哭累了还是笑累了,展昭便靠在门板上睡熟了。他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
第二日,旭日东升之时,一轮红日,映出满天彩霞。一匹黑色的骏马奔驰在山林道上,从此后的展昭是一个没有家的人了,生他的地方只有江湖,他要去闯荡江湖,用自己手中的剑行侠仗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