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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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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片子说:“也是一颗漂亮的牙,可惜生长的地方不太对。”
他告诉她这颗牙不算很小,长的角度也有点歪,不过不算严重,正好在拔或不拔需要犹豫的状态,拔的话毕竟是种伤害,不拔的话,它的角度不方便清洁容易蛀牙,还可能挤占其他牙齿的空间,而且容易再次发炎。
给出了陈明利弊的选择,但他的意思还是有些导向拔掉。
她看着镜子里一圈整齐的最边上冒出的不完美的部分,想了想回答:“那拔掉吧。”
他动作轻快利落,很快就处理好了。
琉璃坐起身,他把一个精巧的透明小盒子递过来。
里面是那颗雪白的,作为另类被剥离的牙。
……
在成绩出来之前琉璃还要继续做兼职零工。这里的学费非常高,虽然有一些减免,但是还有不少开支要靠自己解决。
不过房屋出售后得到的那部分钱也让她有了盈裕,现在的确比考试前空闲一些。
于是在他的邀约下,她走出小小的考试院,开始和他去看那些自己不曾端详过的风景。
美术馆里,古典的人物肖像、大理石人像雕塑,每道曲折都在喃喃着对人体之美的理解,她没有学过美学,但总有些东西无关时间或阅历,有着最直观、单纯的触动力。
她默默勾画,私心却觉得这些或柔和或有力的线条,一撇一捺,都会悄悄滑落到他身上。
而另一个展馆里,将直白冲动和隐晦神秘融合,那些试图超脱或表达某种内在的缭乱色彩,不知只愿孤芳自赏还是渴求共鸣。
走出静谧的展馆,就是霓虹中的闹市,三两成群的人们将各自的热闹混在一起。
他们也成了这三三两两中的一部分。
这时路边的电子屏幕里播放起新闻,是他们此前在y城天桥处遇到的那场事故,新闻中说坠下天桥的女孩的确是自sha,她是此前一个x侵案的受害人。
那个案件也曾传得沸沸扬扬,却是她这个受害人众叛亲离。
一些隐私信息在网络上暴露且越传越乱,父母认为她丢人现眼,男友理所当然地离开,同学们的指指点点,以及各种渠道传来铺天盖地的污言碎语:
“真够*的,这**肯定是自己和人家玩了,结果想想没捞够好处,转头就把人告了吧,女人嘛,就是这么又当又立。”
“这辈子毁了,这种被玩烂了的女人送我我都不要……”
恶意汩汩涌入伤口,表面上看不见血迹,却将本就伤痕累累的女孩灼烧殆尽,手腕上划下的伤痕也被视作软弱和想引人注意的矫情。
最终,她在那天什么也没带就出了门,虚弱恍惚,但又莫名地确定。
走到天桥上,看见往来的人和车时,她感到无法抑制的恶心、恐惧和怨憎,本来想找一个特别的地点,突然意识到哪都没有区别,便永远地停在了那里。
虽然被她的行为牵连,但因为琉璃近来的心思放在别的地方,且这个女孩已经去世了而自己没受伤,所以倒也没什么怨怼。
知道了背后的原因反而心绪复杂。
徐文祖看着琉璃:“你这是……在同情她?”
琉璃摇了摇头:“我不会替一个陌生人难过。只是联想到了自己而已……”
她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我遇到过类似的事,遇到这种事的女性就是肮脏的吗?”
她用冷淡的语调抛出,对世俗来说就该死死捂住,像烂疮,却比烂疮还要羞耻的秘密。
她接上自己的话:“书面答案应该是否定的,但很多人内心依然将‘清白’视为女性虔诚、禁忌的责任和宝物,并因此低看失去它的女性。
这是因为这种事情本身肮脏恶心到不能提,还是女性价值贬损,或者弱者就是羞耻?”
琉璃一下一下地搅动着手中的茶饮,没有抬头看他,她以为自己不会在意任何人的看法,此时却忍不住有些焦躁。
她还不够自我——她的情绪和欲念凋敝得不够彻底——她还想尝试最后一次,与另一个人,建立某种非泛泛的联系。
所以她选择直接地对他挑开旧痂,她既没有心力也不太会委婉的方式。
“这种情节因为出现得多也显得俗套了吧,养父对养女的控制、试探到侵害……
一开始我不知道那些话语、动作、影片代表着什么,只是感到他的状态奇怪,整个人死死绷着,像要绷出主宰我一切的威严一样,崩得赤裸的yu望溢出脸上褶皱。
我感到过界的强烈不适,但因为服从的习惯,我没有反抗,只是尽量躲避他。
甚至为此饥一顿饱一顿,因为只要向他提出什么需要,他就会让我做些奇怪的事作为回报。
后来班上的一些同学开始隐晦又戏谑地聊起那些事,我也在他越来越靠近和过分之后,逐渐理解这是什么,并越来越恶心和烦躁,忍耐逐渐到了极限……”
琉璃和徐文祖一边说着一边往考试院走,灯光渐暗,路上只有他们俩人,俩人脸上的阴影也俞渐深重。
琉璃:“直到……他死在了我面前。”
琉璃面上没有表情,没有愤怒,没有解脱的开心,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没有痛苦的泪水……什么都没有,反而更令人心下发怵。
但是他发现,她的手因极力压制情绪而紧握到微微颤抖。
“因为每天噩梦不断,成绩下滑,他又得了新理由教训我,这次他解下了皮带,在抽打之后,又解下了裤子……我想推开他但力气完全不够,我挥出了藏在床上的小刀,在与他带着臭气的吐息与带着黏腻汗液的手纠缠下……
刀划伤了他的肚子,他慌忙往后躲时撞到书桌,我们三人的合影相框掉下重重砸到了他头上,桌上水杯也被打翻,他一手杵在洒上了水的,残缺裸露我也没请求他换的家用电线上。
当时的电路保险比不上现在,他就这样死在我面前,而我被作为嫌疑人带走。”
惊险,结束得太快而显得荒诞,又带着意外的宿命感。
甚至让人来不及思考这样的结局算不算好。
“那些龌龊的细节在审讯过程中说了一遍又一遍,就像是把自己和那个男人的内里一齐淋淋漓漓地翻出来,合在一起给他人看。
而他人忍着腥气在端详。
我忍不住吐了,吐到干呕。”
胃在痉挛,在养母怨恨、恐惧的目光中,在他人的七嘴八舌中,那些太过复杂沉重的东西,她无从消解。
“那时接我案子的援助律师是个初出茅庐但一腔热血的年轻人,他费了很大力气才让我从杀人的嫌疑犯变成了无罪的受害者,当时我还不能理解那些复杂冗长的程序,只是记住了他在规则内抗争的样子。
他的抗争不是为具体的某个人,而是对规则的信仰。
但庭上对面,认为这个阴沉的孩子在撒谎、是故意伤人的一方同样是在维护规则。”
琉璃不是原本晶莹鲜亮却“馊掉的橘子汁”1,是本就干硬的橘子起了霉,空得皱缩的内在抽痛着,还不愿流出他人期待着应有的,合情合理的血泪。
只有冷默和防备。
那是生物本能在追求安全感,那变成了她的全部。
徐文祖:“你在意我的看法吗?”
琉璃:“是的。”
也许靠近同类也是一种生物的本能。
他脱下了外套抱在臂弯,向她伸出另一只手,像之前一样,耐心等待她自愿的回应:
“你会反感靠近我吗?”
她摇摇头,这次没有再犹豫,伸手搭上。
他轻轻牵引着她隔着衬衣触碰到他的臂膀。
凹凸不平,衣服下是一片狰狞的疤痕。
徐文祖:“会觉得害怕或者恶心吗?”
她再次摇头。
他又问道:“你更在意我的看法还是他人的?”
她坦诚:“你。”
只有面对他时,才会蜕下沉默的鳞壳。
他把她的手拉到面前,弯腰轻吻在指尖,他也在微微颤抖:
“我也是,亲爱的。
我必须让你知道,你的忍耐、反抗、坦诚相告都是勇气,它们都令我动容——
这种勇气孤注一掷地降临到我面前,你的靠近,是我期待的最崇高的惊喜。”
他兴奋到微微颤栗,同时也在克制暴戾的心疼和怒气:
“伤和疤是既存的,我们都不能、也不必假装它没有影响。
哪里都是地狱和泥沼,没有人一尘不染。
那本不是肮脏恶心的事,那是隐私的,自然而然的欢愉。只是可能被错的人污染。
我的唯一的答案,无论受到伤害还是他的死亡,都不是你的错,你的价值不在这种地方,你不是弱者,不需要羞耻也不需要愧疚;
但你可以难过,可以怨恨,可以向我索取一切需要的反馈,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陪你销减那些……不快的东西。”
琉璃:“我也希望你知道。
我说这些不是想表达自己多可怜,祈求救赎和庇佑。
因为这个契机我接触到法学这个服务于更大规则的专业,我会自己进入这个最靠近社会规则和矛盾的行业寻找答案。”
她反握住他的手:
“但同时,靠近你,是我如今最直白的yu.望。”
so, guide me and be my freedom,
say you need me with you,
now and always,
that\'s all I ask of you.2
“所以,请告诉我这永远的承诺代表着什么,也让我看到完整的你吧。”
告白,是开诚布公的陈述,还是向心仪之人表明暧昧的心意?
他们都不曾说“喜欢”或“爱”,他们都心知肚明他们的告白并非粉红甜蜜的开端。
他们是暗调的剧目,亦步亦趋的试探和纠缠。
徐文祖:“从哪里说起呢?天桥时的事件,当时事发突然,我来不及想什么,虽然这么说可能像哄人的话,但护住你的确是珍视的本能。而事后,我的感觉和你刚才说的相似,荒诞的宿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