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一心- 问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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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离两军相会处尚有五里路，天亮后我和清焰便向着那边出发了。这日天气甚是炎热，连拂面的风都像是煮过的一般。
莫名其妙地有些不安，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一是为了看清该看清的与不该看清的东西，二是为了散热，我取下了眼罩。
一路上尽是些荒山野岭，其中还有个乱葬岗。隐隐地，右眼还能看见几条红线在其中乱七八糟地搅着。走近时，又看见了奇怪的烟冲入眼睛，但天上并无上次看见的阵法。
到傍晚，我和清焰在两军相会处上方的一座高山的山顶上歇下了。
天上有些雾蒙蒙的，星辰也看得不甚清楚。清焰说这天气正好，琴音传得远。
怀着不安，在草地上睡下了。
哒哒的马蹄声惊醒了我。
厚雾薄云掩着满天的暗红，东方微紫，朝阳却尚未升起。明明要到中午这两军才会相会的碍…难道说，事情有变？
清焰也醒了过来，道：“既然他们来了，我们也就该行动了。”
心脏不安分地狂跳，手也不住地颤抖。我无奈地笑笑，道：“成，记得这事完了我们两不欠哈。”
“那是。我出路钱让你跟着从东边走到了西边，还附赠一本手抄书，你赚大了。”清焰起身往崖边走去。
“我又不喜欢游山玩水。”我也跟着他走了过去。
“得了得了，都差不多嘛。”他优雅一笑，戴好指甲，作好拨琴的架势。
这琴确实挺神奇的，尤其是声音，响亮得可以，但面对崖下的情势……算了，再信他一次。我点点头。
他静静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睁开眼，眼中较方才多了几分坚定与忧愁。指甲扣上钢弦，有力地一拨——
崖下喧闹竟然在片刻间安静了下来！
一阵晨风猛然刮来，将清焰的衣袖吹得猎猎作响，与琴音相和，浑然天成。琴中响出的调子先是很平缓，接着如细雨般点点滴滴地响，片刻之后，乍然狂动，震入心扉。
右眼所见的红线随音律一同舞动，越发诡异……
忽地，红线化作了红网，在天地间近乎无限地牵扯了起来。
猛然看向清焰手中的琴，琴的侧面有一个小小的红印在闪光。接着，越闪越厉害……
天边惊雷乍起，数道光电在一瞬间从天上劈了下来！
不止是右眼，左眼所见亦同右眼没有差别。待我警觉起来，清焰已双目狰狞地向崖下跌——
雷电还在继续，打在崖下引起数片哗然。
我一手抓住清焰的手，一手紧扣住被露水浸得松软的泥土。总算，没有让他掉下去……正想庆幸一下，却发觉松软的泥土根本就靠不住！
天空开始变成鲜红色，进而越来越深。
忽地，清焰不知怎么弄的，反手抓住我，一个潇洒的后空翻，连带我也一起跌回崖上。山风拂乱他的发，看不清是何神情。
灵力从他抓我手处被吸过去。
“……雷印？”他双唇翕动，淡淡地吐出一串莫名其妙的字句，“……风霜华亏你做得出来。”
这口气，丝毫不似清焰的。相较之下，更似那剑中之人——逆天！
他淡然一笑，吟出一长串我听不懂的字句。道不出个所以然的声音渐渐在耳中汇集，脑内嗡嗡嗡地一阵杂响……好像，听懂了最后一句。
……千般无痕，万象余空，声色虚实，归于天地——破！
狂雷在一瞬间消失不见，空中暗红也渐渐褪回碧蓝。东方初日方现，正是那破晓的第一缕曙光，刺眼，却又温暖。
灵力依旧在迅速流动，只是，被吸走的仅是从逆天处得来的冰凉，而无服下杨柝给的怪药后得到的火热。
瞥向崖下，竟无一人。右眼中的幻象与左眼重叠，进而变成现实。
我越发觉得古怪，望向清焰，问道：“你……是谁？”
他沉默了半天，冷冷地笑了两声，道：“虽然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但你可以叫我‘逆天’，就像‘他们’所称的那样。”
听到“逆天”一词，我差点停了心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以冰冷的眸子瞪了我半晌，道：“你，可曾见过我的另半个魂魄？”
另半个魂魄？什么意思？我一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银发金瞳，眉心有朱红的逆天迎…就是一个类似太极的图形。”他的话语静如水，却给人以说不出的压迫感。
我想到了腰上那把剑，刚想开口——
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似地，直接将手伸入我的衣襟，取出那块诡异的绯夜。
“竟然……让他炼成了！”他说得有些咬牙切齿，“咦……你的眼中……还有一颗？”
我连连后退，手却被他紧紧抓住。挣脱不开，只好连连摆头。
“你在，怕什么？”他一手抓着我的手，一手紧紧捏住绯夜，便将脸凑近了我的右眼。除了感觉到他柔软的唇外，右眼并无其他感觉。
他似是吃了一惊，移开脸冷道：“你是……含笑的血亲？难怪能容下风霁的魂魄。”
“你知道风霁？含笑又是谁？”我努力镇定，直视他的双眼。
“风霁是风霜华的儿子，含笑是风霁他娘。”他平静地道，“我倒不知，告诉你这些，对我可有用处？”
我说不出我对他有什么用。只是拔出腰上剑，呈给他，道：“你要找的另半个魂魄，大概被封在了这里。”
他怔了一怔，将绯夜石随手扔在地上，以手接近剑上红字，却被剑上迸出的雷电弹开。喃喃道：“风霜华的血……还将封印下了两道！”
“可有解开的办法？”我忙问。
“风霜华本人的心脏是早就没了的，此路不通……锁灵印唯有破除时间限制的逆天之力可强行破解，但残存在此物中的逆天之力早被这印本身封印了，所以无解；而锁魂印则要破除空间限制的绯夜之力可破……但还得要与施术者有‘缘’相连的东西。”
我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又问：“那我右眼里那玩意儿可以么？”
“除非你不介意我挖你右眼。”他冷道。
我沉默了片刻，道：“你挖吧。只要可以再见到他，别说一只眼睛，你挖我两只眼睛，要我的命都可以。”
他冷哼着笑了一声，道：“如果你有别的东西代替，也没那必要。”
能不挖当然是不挖的好。我呆呆地一点头，将背上包袱取下给了他。
他将包袱里的东西看了个遍，却只是摇头。
果然，还是得挖吧。我咬咬下唇，努力让眼睛睁着，道：“没办法了。喏，别挖得太残暴了。”
他静了片刻，却没有动手挖眼。他一把将我按倒，在我身上搜寻。
“喂喂，有这么找东西的么！谁教你的碍…”我别过头，努力克制自己不要乱想。
“风霜华说的……难道一般人找东西不是这样？”他疑惑地看向我，却没有停下搜寻的动作。
总算明白了一件事。那个叫风霜华的家伙定是个人渣，还有龙阳癖，以前一定经常调戏逆天。可恶，这么说来，逆天岂不是早就被他……
“还真找到了。”他面无表情地扯下我手腕上挂着的我娘留给我的玉坠，“你那是什么表情，一阵红一阵白的？”
我心神不宁地坐起，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想多了而已。话说这个玉坠能跟那个风霜华有什么关系？”
“这个玉坠本是他的随身之物，也许是他的亲人留给他的东西。”他拿起玉坠，又看一眼地上的绯夜石，将衣服拉下一截，露出雪白的肩，“喂，那个谁，你抓着我的肩不要放开，我需要用到两只手，以及你身上的灵力。”
不用挖眼，庆幸庆幸。不过，一定要接触才能传送灵力么……虽说这肩膀是清焰的，但就这么抓着……不乱想很难。我艰难地点一点头，转手抚住他的肩，顺便道：“我不叫‘那个谁’，我叫何、绛曦，字络颜。”
“名绛曦吗？何是姓还是氏？嗯，字又是什么东西？”
“呃，没什么。”也许在上古时代，没有这概念。
他盘腿坐下，将剑平放在面前，左手执着玉坠，右手执着绯夜石，口中又一次吟出一长串词语。但不知为何，这一次我却听懂了一小段。
“……以夜之名，以暗之体，恨爱非意，天地绝期……”他右手中的绯夜开始迸出鲜红的光，进而连天上的浮云也被映红。
“……缘心相系，物人同鸣，血泪共通，以吾代君……”他左手中的玉坠则耀出白光，进而渐渐变红，甚至红得发黑。
“……风华无别，印咒皆集，动静化生，表里除界——破！”两团光芒共同流入剑上的印中，渐渐将其中一条抹去。
灵力被他抽得透支，脑内唯余空白一片，几乎难以保持意识的清醒。双手依然抓者他的肩不敢放开。
他抓过我的左手，转身扶住我，道：“我与风霜华虽然同门，却不是一个派系的，所以解他的印也不轻松。灵力透支会对魂魄造成相当大的损害，而维持我的存在需要很大的消耗，你还是养养再来找我吧。”
我反握住他的手，道：“下次……等下次你还能出来么？”
“这次能出来是由雷印所引，而下次……不知道又是多久后了。”他神色有些不定。
“那就……让它透支吧。我还有很多事要问你。”我苦笑着，又将他的手握紧了几分。
“我不会告诉你我和风霜华的往事。”他严肃地道。
我打着哈哈苦笑，道：“不问不问，我只是想说，这剑上还有一道印碍…”
“这印封的只是灵力而已，对魂魄的现身没有影响，我也没那能力解。此外，虽说锁魂印已除，但要将魂魄唤出来还得要机缘……也许你可以。”说着，他手中有白光汇聚，渐渐凝成一颗琉璃彩珠，“此物名为收心，由你收着。总会有机缘，能将我这半个魂魄与清焰的魂魄分开。而你，只需将我的另半个魂魄收入其中，再等待时机。也许神魔的力量与此有一定的相通。”
“这个怎么用啊？”我接过彩珠，疑道。
“印系制出来的东西不用念咒，你用正好。”他嘴角淡淡一勾，“在**时放在心口处即可——喂，你脸红什么？”
“呃……一定要那个？”其实也不是不愿意，只是……我真的不会。
“别问我为什么。东西是风霜华制出来的。”他的语气充满了寒意。
怎么越来越觉得一听到风霜华这名字就不爽……要让我把他找出来了，定将他殴打成残废！竟然欺负到我头上来了，别以为你比我早生几个轮回你就比我拽！
“你这又是什么表情？”
“咳咳，没什么。”我定了定神，回道。这话还是不要当着他说好了。
“那就别过。”他轻轻一闭眼，欲将手放开。
我死死抓住他手，问了最后一句话：“你……为什么相信我？”
“也许是与另半个魂魄的内在联系所致的。我的另半个魂魄，一定很相信你。”他说着，一把将我推开，接着失神地倒地了。
头很痛，心口也很难受，只觉一阵无力，我也昏了过去。
待醒来时，似乎正睡在马车中。感觉手脚有些僵硬，艰难地坐起身来，却惊扰了一旁熟睡的清焰。
“嗯……”清焰揉揉眼，望向我，“终于醒啦？都睡了一个月了。”
浑身的不自在，衣服触着也是……倒与当年中了我十二娘毒的时候有几分相似之感。随意一抚衣衫，扎手。看样子千触的作用似是加强了几分。
“嘿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天亮后是七夕了，我们现在正在襄樊一带。”清焰清爽而优雅地笑着。
现在就连看到清焰都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清焰清焰，逆天的宿主。
“这里是襄樊啊。我们要去哪里？”我一边整理着思绪，一边问。
“回洛阳。”他捏捏下巴，“不过，似乎去扬州也不错。”
也就是说哪边都可以去吗……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绯夜还在，我娘留的玉坠也在，逆天给的收心也在，剑也在，剑中的魂却唤不出来。想想，下一步……对了，逆天好像说过一句“也许神魔的力量与此有一定的相通”来着，神魔……天晚应该是魔！天晚大概会知道一些事吧。
“明日便快马加鞭去扬州。”我坚定地看向清焰，冷静地点点头。
“七夕可以歇歇么？”清焰征求着我的意见。
“你爱歇就歇，我自己走。”没逆天的七夕，不过也罢。
“你这人呐。你心有所思，我就比你好？”清焰笑叹着抚额，无奈摇头。
不知该说什么好，索性沉默是金。
撩开窗帷，正星辰满天。
星灿能何妨？依旧断人肠。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一心- 问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