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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尚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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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近日心绪难平,受缤繁梦扰,总是控制不住去想那些痛苦的事情,如此反复,甚为难熬。”
护国天檀寺的一间禅房里,盛玄与住持善因大师对坐席中,大师沏着一壶清茶,慈眉善目的听着她的诉说。
“我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已心生业障。”
大师道:“施主之慧根远高于常人,更易看透世俗繁扰,为何迟迟不愿归去?”
盛玄:“我心中有牵挂。”
“俗世牵挂,皆为杂念,当年天下一统,令师被置于神坛之上,千万人崇敬,诸多俗念缠身,他却抛去一切,隐入山林,亦可谓之潇洒。”
盛玄微微皱着眉:“您的意思是,藩乱平复、北羌投降之后,我就应该远离帝都,不再与皇族有任何牵扯,对吗?”
“然也。”
大师又道:“如今仍是不晚,施主既为旧梦苦恼,不如放下一切,远离风波之处,精心休养。”
盛玄苦笑道:“可是我与红尘已牵扯太深,天下安定没有几年,各方蠢蠢欲动,不久后恐怕又有风波动乱,护国柱梁却已不在,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抽身了。”
在禅房里坐了一上午,盛玄倒够了苦水,出来时,眉间已舒展了不少。
她抬头看了看日头,没耽搁太长时间,有点不爽,早知道应该跟住持再多扯几句,但也按着约定的计划朝寺院后头的密林走去。
山林空荡,寻常不会有人到这里来,所以显得格外幽静,盛玄走了好一会儿,觉得脚都有些酸了,才总算是看到一个人影。
她浅浅一笑,弯腰行礼,道:“拜见皇帝陛下。”
一身便衣的皇帝转过身来,笑道:“盛师不必多礼。”
盛玄道:“陛下每次召见我,都是在隐蔽无人之处,不知道的,以为我与陛下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私/情,怪不得贤妃娘娘每次见了我都没有好脸色。”
皇帝没有怪她这番无礼胡言,道:“若是让几位大人知道朕信重盛师,必然免不了说教。”
恐怕不止是说教。
盛玄微微笑道:“大人们年高德望,瞧不上盛玄小小女子,总误会我是祸国妖女,倒也实在冤枉,要知道我已经闲着无事可做很久了。”
皇帝沉声叹了口气:“大齐百万疆土,朕能做主的竟没有十之一二,但是谁可不可信,朕心里还是能做主的。”
盛玄神色认真起来:“得陛下信任,盛玄不胜荣幸。”
“满朝文武、一城权贵,也只有你不必权衡家族利益、不会计较皇恩封赏了。”
盛玄:“我与祈云做了几年夫妻,也随他闲云野鹤的性子,做惯了富贵闲人,倒没有什么大志向了。”
皇帝笑了笑:“上回祈云同朕说,你们夫妻还打算在江南买一处宅子?”
盛玄:“都是戏言,不过若是能去江南养老,也是一件美事。”
皇帝忙道:“盛师现在可不能走,眼下,你得帮朕一把。”
盛玄闻言,收起了一身的矜傲,俯身行礼道:“臣领命。”
心里却依然冷硬似铁。
……没有枉费她这些年在人前苦心经营的目空一切和与世无争,既狂妄又淡薄,得罪的人多,又没有权/欲,且曾经跟随戚家军护国为民,沾了“忠义”的名头,如此才能让皇帝放下戒心。
从寺中出来,日头已偏西了。
侍从们等在外头,一见了她忙撑伞递茶:“王妃,要回府吗?”
“去崇文院,”盛玄踩着凳子上马车,“怎么说我也领着一个差事,虽是闲职,也总要做点事情。”
“看招!”
语夕反手一挑,刀锋滑过严师傅的刀刃,再一矮身,胳膊肘狠狠的往上一顶,可惜没有得逞,严师傅身手矫捷,很快避开了。
又打了几个来回,两人才停了手,语夕输了一式,扁着嘴很郁闷。
严师傅道:“郡主已大有长进,假以时日,定能使我败下阵来。”
“真的吗?”
“我说假话哄郡主做什么?真要说起来,郡主是我教学十几年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弟子了。”
语夕的脸上这才有了神采,眼睛都亮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做梦都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无人能敌的绝世高手!”
严师傅哈哈笑道:“说不定,说不定。”
在一边围观的侍女们见识了方才炫目的打斗,又听到郡主受了夸奖,都兴奋的不得了,跑过来围着语夕闹个不停。
“郡主你刚才太帅了!”
“郡主郡主,你以后是不是也要做那种除奸扶弱的侠女呀?”
“郡主……”
语夕被她们闹的头疼,敷衍的答了几句,眼看严师傅收了武器快走出演武场了,她忙的拨开几个小姑娘追过去:“严师傅!”
“郡主还有事吗?”
当然有事!
语夕道:“听说明天尚武馆有比赛,我能去参加吗?”
严师傅道:“尚武馆的比赛,都是学徒之间的,郡主喜好挑战,他们的实力恐怕不能让你满意。”
语夕:“没关系!”
严师傅又道:“王爷能同意吗?”
语夕:“父王肯定会同意!”
严师傅却又迟疑:“尚武馆一向不喜欢招摇,郡主身份尊贵,若是被人认出来……”
语夕马上道:“我伪装一下,不让别人认出来!”
严师傅这才笑着说:“那就静待郡主的表现了。”
“翩然!”
语夕喜滋滋的推开门,翩然被她吓了一跳,差点被绣花针扎到手指。
“夕儿怎么了?”
“你在绣东西啊?”语夕趴到她面前,“是条蛇吗?好威武啊!”
“是蟒。”
语夕啧了一声:“给穆王爷的吧。”
翩然红了脸没应她。
“翩然,”语夕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我明天要去尚武馆比武,你去观战好不好?”
“比武?”翩然有点担心,“会不会受伤?”
“切磋而已,点到为止,还有严师傅在,不会有事的。”
翩然看着她期待的样子,温柔道:“有你参与的,我当然会去看。”
“翩然最好了,”语夕抱着她的胳膊蹭了蹭,又道,“不过严师傅说不能暴露身份,我要怎么伪装呢?诶,让小竹帮我去找件男子的衣服怎么样?”
“男子的衣服?穿你身上定然违和,”翩然点了点她的脸,“咱家小郡主生的这么俊俏好看,没有男子能长成这样的。”
“啊……虽然你夸我我很高兴,可是那要怎么办啊?”语夕捧着脸苦恼道。
“我帮你把眉毛画粗一些,再说了,就算有人看出你是女孩,也不一定知道你是青萝郡主呀。”
尚武馆既然崇尚低调做人,所在的街道便不甚繁华,但因为帝都民众平时的消遣就那几样,玩来看去总有些枯燥,一听说有人比武,便纷纷赶过来占位置凑热闹。
所以比赛还没开始,尚武馆门前的擂台边上便已经是人山人海,有钱财的则在对面茶馆的二楼包了房间,以便看的清楚还不用跟人挤。
戚惊鸿因是跟盛玄一起出的门,所以也享受到了包间的待遇,他自己平时没那么讲究。
“你还有这种兴趣?”
“如果有需要,我对任何东西都可以有兴趣,”盛玄懒洋洋的喝了一口茶,眯眼通过窗口看向擂台,“不过……今天是因为有感兴趣的人。”
“何必拉上我?”他对这种层次的比武不太看的上。
盛玄没骨头似的倚着靠背,看着楼下的喧嚣沉默着,不知在思考些什么,良久,才慢慢开口:“惊鸿,你应该知道,我有很多事情没有跟你说。”
戚惊鸿看向她,眼神渐渐变深:“我知道,你觉得不必告诉我。”
“我一直在犹豫,毕竟我自己也还不能确定。”
“是什么?”戚惊鸿坐下来,紧盯着她。
“时机到了,我会跟你说,或者到时候你自己就知道了,”盛玄勾起他心里的疑惑重重,却又把真相咽回了嘴里,“如今你只需要牢记,你姐姐不是病死的,她死于一场谋杀……这就够了。”
戚惊鸿脸上神色一瞬间千变万化,愤怒、悔恨、痛苦、杀气一切涌了上来。
谁能害死当朝镇北侯、英勇无匹的惊华将军?又为何要害死她?
当年盛玄告诉他的时候,他就在想,一直在想,而且也已经想到答案了,但是盛玄警告他不要急。
盛玄按住他的手:“冷静。”
戚惊鸿压下心头的种种情绪,恢复了平时的沉稳:“所以你的意思是,与尚武馆的比武有关?”
盛玄淡淡道:“自然没有,我一个人无聊,想有个人陪我说话而已。”
戚惊鸿:“……”
尚武馆的比武已经开始了。
语夕活动着手脚,一脸兴奋,蓄势待发。
但是还轮不到她,尚武馆有规则,学徒比试分三组三层,层层晋级到决赛,语夕在第三组,跟一众不太熟悉的师兄们等着,师兄们也觉得她脸生,要不是严师傅吩咐过,他们定然会觉得有什么内幕。
但是混在一起不到半个时辰也就相互混熟了,语夕津津有味的听着几个师兄讨论场上的对决,时不时的插上两句嘴,师兄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也带上她一起讨论。
“该咱们了。”
“哦!”语夕跳起来。
到她这一场时,她跳到擂台上,跟对面的师兄规规矩矩的抱拳行礼,然后摆了一个手势,主动攻击。
对面茶馆二楼,原本对这种层次的比试不感兴趣,但盛玄非让陪着,由于实在无聊就顺便瞅了两眼的戚惊鸿不知不觉皱了眉头,眼里有一丝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