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友》崇昭

5、吾主

　　以成为人类的资格，吾轻声呼唤您，想听见您的声音。您常常无法理解吾，因为吾与您渐行渐远，却没有告诉您原因。您常常沉默地看向吾，因为您深觉吾喜怒无常，莫名其妙。您常常迟疑于吾与您的关系，存在于以往，吾不愿告诉您。而今，吾能低声自语，却并不期盼您能听见。

　　吾曾将吾的钥匙赠予您，您不肯接。于是吾在吾的钥匙里加入了您赠予吾的光，吾终日佩戴，始终不肯取下。后来吾意识到吾的问题，为确保您的安全，吾不敢再靠近您。可吾太过贪心，吾不肯让吾本身彻底失去您赠予的温暖。所以吾轻轻地靠近你，偷走一点您身上的光，并且为此自喜许久。您始终不肯相信吾，或许吾不值得你的理解和信任。

　　吾存在于未知之处，却终将死于已知之地。吾从不恳求您能爱吾，因为吾知吾不值得被爱，吾害怕影响到您，所以必须远离您。您已经不会再原谅吾了，尽管您还是众人眼中的小太阳，可吾从您身上偷走的那些光，吾是肯定不愿还的。吾紧紧地抱住它们，从它们中汲取吾所需的希望，如同抱着一棵救命的稻草。然而吾既不肯将它们放开，也无法将它们握得太紧。吾害怕它们逃开或是消散，也害怕您发现吾的真实面目。

　　吾一定是一个恶人，倘若吾如今还能被称之为人。吾曾用锋利的刀刃划破过您胸前的皮肤，也曾在高速公路的旁边与您对视良久。吾很想杀掉您，用吾的方式。吾热爱您身上流淌的甘甜的血液，而您投来的悲悯目光，被吾铭记一生。吾喜爱您窗前摆放的紫罗兰，它盛开的样子时常令吾想起您。吾痴迷于您身上的每一部分，从眉毛到心脏，从指甲到嘴唇。然而，您却不要觉得奇怪，吾从未触碰过您，您也从未触碰过吾。

　　吾或许是喜爱您的，但绝不能说那是爱。爱是呵护，是彼此需要，是两颗不安的心碰撞在一起而产生的热量。它绝不能是偏执，是占有欲，是暴戾疯狂，是吾性格中的阴暗分子。吾恨吾自己，吾不配去爱您。也许您从未清楚，吾很害怕。吾害怕任何人给予的一丝善意，吾害怕您朝吾伸出的手，吾害怕吾会亲手将您拉入地狱。吾最害怕的，是习惯了您在身边的日子。

　　未来那么不可期，吾将因您而重新燃起希望，然后凝视着吾的希望衰落，看着您与吾的距离越来越远。与其您远离吾，不如吾远离您。吾不害怕杀死一个人，但吾无法忍受所有人投来的鄙夷目光。哪怕吾所杀之人是错的，也不会有人质疑他，他们无端的厌恶吾，并希望吾早日死去。吾知道吾一无所有，只有您愿意支持吾，所以，吾属于您。

　　若您在将来的某一天死去，吾将与您同去。若您轻声唤吾，即使吾难以应答，也势必发出细微声响。无论您是否厌倦吾，吾都要在此告诉您：“吾主，吾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