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方向》泼猴92

2、写给20岁前的爱情

　　题记：时间是条宽阔的河流，我一直潜伏在它的上游，以为这样便能影藏自己的悲伤。

　　叶泽把我送回家已是晚上十点多了，今天是平安夜。我左手挽着他的手臂，右手提着一袋大红的苹果。
　　爸爸突然从楼角处冲出来，我还未反应，左脸已是火辣一片。我捂着肿的老高的脸，无所谓瞄着地面。
　　“叔叔，你别打她。”叶泽拦住了再次挥向我的手。
　　“你看你那个样子，像什么样！还有你，你们是高中生啊！过来！”爸爸用力扯开我的右手，一袋子苹果散落一地，看得我眼睛生疼。
　　“叔叔！”叶泽又抓住我爸的手，力道一定不大，因为我爸一推他就往后退了几步，险些摔跤。
　　我抬起头，带些淡淡的笑意放下捂住脸的手，反正肿的这么高，遮不遮都没关系了。爸爸招手示意我上楼去，他知道自己拿我没辙，我们的交流空白的只剩下打骂。但，我从未哭过。
　　叶泽对我点点头，我才乖乖上楼。地上的苹果我很想去捡，可都摔脏了，我不喜欢脏东西。
　　妈妈在沙发上看电视，我打开房门径直走了进去，一句招呼都没打，她和我爸是一边的，我没必要费口舌。
　　趴在床上发呆近半个钟头爸爸还没上来，看来他是想彻底给叶泽做思想工作。我打开手机，光亮在黑暗里特别刺眼，太阳穴鼓鼓作痛着。这时有人发信息过来了，是叶泽，“你要好好听父母的话，我们以后别在见面了。”
　　这是什么意思？说分手吗？
　　可他前几个小时在大街上还对我说平安夜吃苹果，再许个我们永远在一起的愿望，耶苏爷爷都会感动得痛哭流涕的。
　　但现在，痛哭流涕的人是我。
　　“咔哒”一声，爸爸回来了。他轻轻推开微闭的门，眼睛里喜悦多于惊讶，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我被打哭。“我跟他说了，如果再来找你我就找他爸爸谈话，他爸爸是我大学同学，脾气暴躁的很，你不信就试试！”我安静的躺着，体会黑暗带给我的沉默。
　　又不是八点档的肥皂剧，哪有这么巧的事，我嘲笑这个理由有多么不充分。
　　我翻出那条短信，叶泽他到底想说什么？
　　“对不起，您拨……”我生气地挂掉电话，什么嘛，发条莫名其妙的短信就算了，居然敢关机。
　　脸上肿胀的要命，我不禁伸手去摸，眼泪再次滑出眼眶，砸在黑屏的手机上，一颗接一颗。多希望能抹去那条信息，我知道叶泽一定是撑不下去了。
　　“叶泽，我们一定要在一起好不好？”

　　凌晨一点多，我穿上厚重的外套偷偷溜出门，脑海一直忘不了那11个苹果。无论怎样，我一定得亲口吃完一个再许愿。
　　外面早已下起零星的雪点，踩在上面还有脆裂的声音。我拿着个应急灯在楼下找起来，可只发现10个，还有一个不只滚到哪去了。我不甘心又寻了一遍，结果仍让人失望。
　　“叶泽，是你数错了吧？”我对着冰冷的苹果问了句，心里真的宽松许多。
　　不知上天是怎么安排人间戏剧的，十足欠抽的事情竟发生在我身上。一个衣履破烂的流浪汉在背后不轻不重踢了我一脚，我反射性的扭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黑夜又下着雪，而且还是西方新年，遇到这事我真衰到家了。慌忙中拿起苹果就往楼上窜，途中还掉了几个，那个流浪汉追到二楼就停住了，嘴里发出咿呀的抗议。我究竟做错什么了！
　　蹑手蹑脚潜回卧室，我如珍宝般捧着苹果，认真地一口口吃下，很小声对飘雪的夜空说：“我要和叶泽永远在一起。”耶稣他一定有听到，我像个傻子一样对黑夜又笑又哭。
　　睡梦中，叶泽帮我狠狠教训了那个流浪汉……
　　可梦醒后呢？
　　刚开机准备再拨电话给叶泽，一条短信又发过来了：“我说我们还是分手比较好。”
　　原本以为肿的像核桃的眼睛已流不出什么眼泪，但偏偏微热的液体流到嘴角，咸咸的。“然后呢？”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这样发了过去。
　　手机却似乎一直安静下去了。
　　我又发句：“明白了。”擦干湿热的脸庞准备出门去上专业课，父母欣喜的眼神刺得我大脑发麻，于是甩门的力度也加大。
　　刚下楼迎面吹来的寒风冷得我瑟瑟发抖，太阳光照在身上没有一点温度，我下意识又把围巾绕了圈。昨天平安夜叶泽送围巾给我，虽然嘴上说着老套，内心却甜到冒泡。“叶泽。”嘴里念叨这个名字，似乎他已经离开我很久了，久违的心痛又袭上来。
　　我就这样静静蹲在地上，取下手套在雪上画了个桃心，一动不动的盯着，仿佛周围一切事物都与我无关。我就有这种本事把自己封锁在小范围里，任圈外的人用何种眼光看我。

　　记得一年前也是在这样的大雪天遇到了叶泽，我当时冷到胃痉挛痛苦至极的蹲在地上，街上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关心。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我捂着嘴反过脸，眉毛痛的纠结到一块。叶泽冲我微笑，牙齿洁白又整齐，我就纳闷了，怎么会有人笑得这么好看。
　　“你没事吧？”他问。
　　胸口闷的很，我根本不能张口说话，估计一张嘴那个什么什么的一出来就不好看了。
　　“哦，你别误会，我也学小提琴，和你一个班，还是校友呢。”他指指手上的小箱子。
　　我赶紧点点头，可对他根本没一点印象，应该说是对整个小提琴专业班的人都不认识。
　　他单膝跪在地上，米色的长裤和白色的围巾搭配的很好看。胃中突然一阵翻滚，还来不急转过脸，我朝他狂猛呕吐，好一阵才恢复。他不但不生气，还递来纸巾，我努力控制再次爆发的胃酸，低沉的说：“谢谢你……呃，对不起。”我指指他腿。
　　“哦，没关系。你还没吃早餐吧，我请你。”稍微整理下，他牵起我朝快餐店走去。真不知道，能让一个陌生人牵手并牵的这么自然。
　　还记得事后我问叶泽为什么不嫌弃那难闻的气味，他嘴角上扬：“怎么会嘛，哪有人会嫌弃自己喜欢的人啊？”刚说完，我睁大眼睛看他，如果不是接下来的那句话，我真怀疑自己耳朵坏掉了。“小妍，做我女朋友。”
　　“啊！”我又是一怔。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叶泽及其认真的看着我，本人表面很镇定，但内心已掀起风暴。
　　“好……好啊。”我迷迷糊糊的应允了。
　　那天的叶泽很开心，介绍了一大堆朋友给我认识，经常带我和朋友们出去玩，买很多的零食。他说我是个爱埋心事的人，要我什么话都得和他倾诉。
　　回想起来好温馨啊，叶泽带给我的感觉永远都是那么温暖，那么让人安心。
　　而现在，就连我们分手都不明不白。

　　“小妍，胃又痛了么？”本以为再也不会听到他的声音了，我不敢抬头看他，因为脸上未散的肿意和我泪流满面的悲伤。
　　是不是一个人越懂得爱和恨就会变得越矫情？
　　我缓缓站起身，打住一肚子想要问他的话，抬脚就走。
　　叶泽马上牵我的手，叹了口气，什么话都没说就带我往大街走去，彼此之间的默契是如此心照不宣。
　　眼前的文化宫看着就难过，我故意将视线移向远方。
　　“去考级吧，你小提琴天赋很好，加紧时间练习，一定能上北音的。”叶泽松开了我的手。
　　“那你呢？我们说好了一起……”
　　“小妍，对不起，我家人已决定好了，让我去三亚读书。”
　　我急了，“怎么会？你专业怎么办？你别这样子好不好，是不是我爸说了什么？你别听他们的……”
　　“小妍说真的，就快高考了，我们分开各自好好想想。”
　　委屈的泪水再度涌上来，“我要的不是这种解释，如果我们天南地北分开四年这么久，你一定会忘了我对不对？你为什么要听他们的话啊？”
　　“小妍，是我自己决定的，你别怪你父母，他们都是为了你好。”叶泽摸着我头发说，“时间不早了，迟到老师就该骂人了。专心读书，你一定要考上北京，我等你好消息。”
　　直到我抬起头时，泪眼朦胧地看着叶泽高瘦的个子消失在人群拥挤的街头，才明白我们分手已成定局。
　　从那一刻起我就决定不再想他了，我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坚强，我不要甜言蜜语和所谓的关心，我什么都不去想了。

　　时间慢慢往未来走，我左手牵右手互相安慰到高中毕业那天，我突然发现自己原本忘记的那个人依旧鲜明的活在我脑海里。
　　早在新春开学叶泽就转走了，没有人告诉我具体位置，我也安静的没去问，周围的同学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每个人都很沉默。也是，高三本该如此。
　　可是今天，当看到叶泽挽着另一个女生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真的好想狠狠抡他几个耳光。但，我忍住了。
　　“不会吧，这女生长得真够畸形。”我努力按奈住右手朝挑眉走去。我不需要任何解释，我只想报复。
　　叶泽脸上明显有些僵硬，但随即微笑一下：“小妍，好久不见。”
　　“你审美观越来越差了嘛，这种货色……”
　　“小妍别这样。”叶泽微皱眉头的看着我，旁边的女朋友一副受伤的表情。我看了就怒火烧心，她怎能代替我的位置！
　　“够了，那你这样对我又算什么！你不是转校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学校毕业典礼上？故意让我看到你们吗？你说啊！”我此时的形象就像失控的疯子，我无法使自己平静下来。
　　“今天晚上是同学聚会我才带女朋友来的，小妍，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叶泽的声音提醒我这个假化石周围的环境早已时过境迁了。
　　许久，我才“哦”了声，一脸平静的离开这群所谓的同学们。真好，再也不要看到这群人了，我简单到只剩下自己。
　　“再见。”我头也不回的离开学校，大家谁也没能拦住我。

　　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沉闷。
　　一年前的八月上旬我独自一人北上，这座陌生的城市给我极大的安全感。
　　在室友不相信我专业是小提琴的情况下才不得已摊开右手，指尖有厚茧作证。至于陪伴我十几年的小提琴在毕业典礼那天傍晚，我坐在天台上拉了一阵低沉的噪音后，亲手将它摔下。
　　大一很快过去了，炎夏的北京在心里变得聒噪起来，我打算这个假期又留在学校。某天在寝室百般无聊的上网，有个陌生的号码打来。
　　“喂，是小妍么？我是小美。”对方是高中玩得好的同学。
　　来北京之前我扔掉旧卡，一个号码都没留。本以为可以不再受任何羁绊一个人过完这四年，但我错了。
　　“嗯。”
　　“小妍，暑假回来吗？同学都很想你。”小美说完后旁边还有声音附和着：“回来吧，我们好想你。”
　　对于电话那端热心期盼的同学，眼睛有些氤氲。我根本就没有回去的想法，要知道我离开的那天起就强迫自己忘掉那儿不开心的事。
　　“这个，也许不会吧……”我知道她们一定是父母派来说情的。
　　得不到我肯定的回答，小美抱着最后的希望说：“你下楼看看吧，然后再决定回不回去。”
　　挂掉电话我跑下寝室搂，她们该不会是真的找到北京来了吧。心里想着她们冒着烈日在楼下等我的情景，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回去。
　　果然，几个身材娇小的南方女生站在楼下两眼望向楼道出口，小美一见到我激动的乱叫。
　　一年前还在想我所谓的这些同学怎么会被自己纳入好友圈中，可是今天看到满脸旅途疲劳的好友们，我就明白了。
　　在学校附近替她们找了旅社，一起去外面用餐，大家谈谈笑笑，完全把我制造的隔阂消除。小美突然问我：“小妍，你是不是还在恨叶泽？”
　　我扯嘴一笑，“早忘了。”
　　小美抓住我手腕一字一顿的说：“小妍，其实那个女生是叶泽的表妹，他除了你之外根本没有女朋友。”
　　“干嘛和我说这些，我早就放下他了。还有，为什么以前不说？”
　　小美急了，“你别生气，真的，我们都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是叶泽骗了大家，他都是为了你好啊。龙川（叶泽的好友）他把一切事都告诉我们了，是叶泽他因为得了病才会和你分手。小妍，你别再赌气了好不好？我发誓，毕业那天我们真的谁也没有约叶泽到学校。”
　　我淡笑，“其实心里早不怪你们了，当初是我太偏激。”
　　“小妍，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在大家期待我的回答时，我马上转移话题：“叶泽他得了病么？”这样平常的语气使得自己都很惊讶。
　　“是神经败坏症。听龙川说，叶泽不拉小提琴时左手的中食指神经已经坏死，我想这也是他离开你的原因吧。”
　　神经败坏症！叶泽的妈妈就是因为这个病不小心从楼梯摔下来致死的，我记得叶泽说过这件事。
　　记忆如吸水的海绵般膨胀充斥着大脑。那一刻，我好想立刻回到叶泽身边，陪他一起面对困难。我知道自己始终是在意叶泽的。
　　可是叶泽他会怎么想呢？若早知道事情真相是这个样子，我一定不会去考艺术填报北京，不会和叶泽天南地北各一方，不会让他一个人承担痛苦！
　　“小妍和我们回家吧，你父母很想你。”好友见我沉重的面容觉得事情有了转机。
　　经过强烈的思想挣扎，我还是让大家失望了。“对不起，我九月有个比赛，要时间练习。”
　　一心期待我回去的好友们显得失落不少，大家静默坐了几分钟，说明天搭火车返家。临走前，小美给我张车票：“小妍，如果想我们了就一定要回来。这张票本是给你准备的，既然用不上了就留作纪念吧。”
　　我拿着票喉咙堵的说不出话。

　　又重逢八月，不过这次我是南下。在导师惊讶的表情中我再次明确态度放弃这次比赛，我甚至做好了随时摔折手的准备。
　　如愿拖着行李走在回家的路上，脚步不由得加快，我想给所有人一个惊喜。
　　此行的另一个目的，想和叶泽好好谈谈。
　　想着一年不见的叶泽笑容会不会有所改变，是不是变瘦了，连自己都未察觉到笑意浮现脸上。阳光在眼前突现出黑影，我稍稍抬头就听见这一年只能在梦境里听到的声音：“小妍，等你好久了呢。”
　　“泽。”我眯起眼睛对他咧开嘴角。
　　“泽，我好想你。”下一秒我猛地扑进他怀抱，眼泪肆意流淌在脸上。“我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都怪我太小心眼，泽，我们还可以像以前那样在一起的，你还喜欢我对不对？”我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卸下伪装，我的脆弱也只能让他一个人看到。
　　感到怀抱温度渐渐散去，我愣愣的松开手，带些不能置信的眼神看着泽。他拿起地上的行李说：“我送你回家吧。”才缓解尴尬困境。
　　一路上，他讲述这一年大家的变化和趣事，我边附和着边企图从他口里打听到关于他自己的事，可都被很巧妙的绕过。
　　我知道就快失去他了，我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或者，叶泽根本不给我挽留这段感情的机会。

　　又是一年前的楼下，我记得老爸的那巴掌以及和流浪汉抢苹果的事，记得自己在房间吃着已过许愿期的苹果，还有陪伴我的小提琴在此香消玉殒……太多记忆。
　　“快上去吧，叔叔知道你回来专门准备了一桌子菜呢，小美她们也在上面。”
　　“呃？”我疑惑地看着他。
　　“呵呵，是你的老师气急败坏打电话向你爸告状，说你宁愿回上海玩也不去比赛，这样的个性真像你。你爸妈知道你要回来可高兴坏了，估计那个老师正被你气得要命。”
　　“是嘛。走，一起上去吃饭吧。”我牵起叶泽的手，柔软却似无触觉感受的手在我掌心显得笨笨的，我才发现叶泽的左手一直垂在身侧。“泽，你去看医生了么？”
　　这句话说出口很唐突，叶泽看着我担忧的眼睛明白我已知道一切。他莞尔道：“没用的，治不好了。”
　　我忍住泪水，深深吸了口气：“上去吧，他们可能等很久了。”
　　叶泽用右手轻轻将我拥入怀中，下巴在我肩膀上磨蹭。于是我听到了像是永久离别般的嘱咐：“小妍，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按时吃饭，北京冬天很冷，尽量少出门。要敞开心门多交朋友，别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这样很快就会遇到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了。”
　　我用力推开他，大吼：“这算什么！你说过要和我在一辈子！”
　　“小妍，你知道我这个样子……我们不会幸福的，你还有路要走……”
　　“我不介意这些，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早知道这样，你当初干嘛在大街上招惹我？”
　　叶泽平静地说：“我后悔了，我也在问自己为什么要帮你，如果时间可以倒退，我会装作陌生人从你身边经过。”
　　“我讨厌你！”我几乎大叫出来，提起行李大步冲上楼去，将他甩在后面。我想，如果叶泽追上来我就原谅他。然而，他没有。
　　阳光中，叶泽抬头往楼房看了看，然后低下头站立了会儿才离开。我在暗处看到他因光亮刺眼微眯的眼角闪着光，我知道那是泪水，但我迷惑自己眼花了。
　　给过我最温暖的爱的那个男生和我交集正渐远，因为我的任性和不体贴再次分隔了彼此的关系。这是我二十岁生涯第一次哭得如此撕心裂肺，连同我的记忆都像被泪水泡过一遍，咸的我不愿再去想起。

　　妈妈在卧室铺被子和我唠叨几句，不觉中提到了以前，我闷哼着应和几句。
　　“你那时还小，不懂爱情，何况成绩又这么糟糕，做父母也是为你好。小妍啊，多回家，别总呆在北京，那儿天气干燥。”
　　“嗯。”妈妈明白我的心，知道我不回家的缘由。
　　“唉，其实叶泽那孩子的乖巧我和你爸都知道，当初那样分开你们是逼不得已，人一生的前途非常重要，都是怕你耽误学习啊。”
　　“嗯，我明白。”可是你们又知道吗，我活得并不快乐，不管是你们教育我的方法还是过度干涉我的私人世界，这些都硌的我内心难受。
　　妈妈把我拉到床边一并坐下，说起我一年前的平安夜到楼下捡苹果的事哈哈大笑，“如果第二天报纸有你暴打流浪汉的新闻，我可真该担心为你嫁不嫁的出去。”
　　我“扑哧”也笑开了，带些苦涩。原来父母什么都知道。
　　“小妍，我知道你和叶泽感情深，其实那条决裂短信是你爸用叶泽手机发的，叶泽和你解释过吗？”
　　“嗯。”迟疑了下，我还是点点头。
　　妈妈的掌心很温暖，微厚的茧抚摸我的手背有些生疼。她主动向我讲起我想要知道的事情。“你考上大学后，我和你爸背着你找过叶泽谈话，他说你们已经分手了，不会有复合的可能。事情成了那样我们也就不好再说些什么了，总觉得亏欠了你。叶泽是个懂事的孩子，他告诉我们你这样的性格应该顺着你的脾气迁就你，而不是打骂。可你那时太倔了，做父母的也没办法。”
　　“嗯。”叶泽就是这个世上最懂我、最让着我、最能逗我开心的人了，他的离开带走我的快乐和无限眷恋。
　　“妈，你知道叶泽的妈妈是怎么去世的么？”我开口问。
　　妈妈摇头。我继续说：“是因为神经败坏症，不小心从楼梯摔下来而死的。其实叶泽不拉小提琴的那天起他的手指就萎缩了，想不到一年时间，他的左手就处于无知觉状态。他并不是因为你们才会义无反顾和我分手，所以没什么亏欠不亏欠。”
　　“叶泽那孩子的病很严重吗？他今晚可是要返校的呀，怎么不去医治呢？我们可以帮忙的……”妈妈似乎把叶泽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只是她不知道强悍的命运不会让我们在一起了。
　　而我也不知道，叶泽从三亚飞到北京，与小美她们曾一起站在楼下等我，因为怕影响我情绪偷偷躲起来了。后来又和我坐同趟列车回上海，装作到车站接我一样送我回家。我却和他大吵一架，独自走开，明知道他故意说那话激将我的……
　　“妈，我要睡了。”我打断哽咽的妈妈的话。
　　“好好，我就出去。”房间下一秒陷入黑暗。
　　我看到主卧室那微黄的灯光，想着爸爸有些佝偻的身躯躺在摇椅里用放大镜看报纸，想着妈妈额头上的些许银发渐渐入睡。

　　梦中，在人潮涌动的街头，我看到叶泽的身影随人流向前涌去，于是在后面大声叫喊他的名字。叶泽回过头冲我浅浅一笑，嘴微张说了两个字，但被喧闹的声音盖住。我呆在原地，那唇形说的分明是“再见”。
　　街边店子的音乐传来悲伤的呤唱 ：“……人群在此邂逅，你向我向右……”
　　半夜里，咸湿的泪水渗进了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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