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晴空》李老男人

1、第 1 章

　　杨粒问李可依，你怎么一直这幅样子啊！这么冷漠，你什么时候就这样了啊？
　　李可依说:“高考，高考之后。”
　　“那你高考之前不是这样吗？”
　　李可依想了一会，最后笑着说:“也是，不过那会我伪装的挺好的。”
　　那会她还在上高中的时候，她人缘好像不错，班里找不出一个说她坏话的同学，每个人对她的评价大概都是，善良温柔，不太爱讲话，但是很好相处，但总是一个人呆着，没有要好的朋友，按说这样的人应该是最受排挤的，可倒也不是，她总是乐意帮忙，但又不喜欢让人靠的太近，像是掌握了社交技巧的高手，游刃有余。每个人对她都怀有善意，但不会太亲近，能做到这点倒也不太容易，可她好像天生就具备了这样的技巧，很轻易的做到这一切。
　　她长得也算乖巧，看着不出彩，但也不丑，留着厚重的刘海，带着黑框眼睛，穿着廉价但是干净的衣服，不爱惹事，和班里普通的学生一样，很普通的按部就班的活着。
　　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因为她太冷淡了，冷淡到没有珍视的东西，没有渴望，所以不会危机到他人，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安全的，才会对她保持在一个她认为即舒适又安全的距离，她生就没什么感情似的，不管对谁总是温和有礼却又客气疏离。
　　李可依在上大学之前，从来没有出过县城，这个巴掌大的地方只有一条繁华的道路，从头到尾走下来只要半个小时就可以逛完，班里的同学大多数也和她一样都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他们从来没想过外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但李可依觉得自己是不一样的，她爱读书除了保持一个不上不下的成绩外，所以的时间几乎都在读书，她涉猎广泛，几乎什么都看，倒不是因为喜欢，只是生活太无趣了，书中总归有意思一些。
　　大概所以的人都觉得自己是不一样的，混巷子的小流氓觉得自己可能成为老大，摊煎饼的大爷想着自己可以发家致富，埋头学习的前几名觉得自己可以考上名牌大学，每个人都有自己小小的自尊心。
　　所以李可依觉得自己是不一样的倒也没什么不同。
　　那时候她和周天还不太熟。
　　她的同桌周天是班里的吊车尾，家在农村，也没人管过他学习。
　　不过也是，这小小的县城里，一半的家庭都是如此。倒也没什么不同的，除此之外周天还是个小混混，隔三差五不来学校，脸上隔几天会出现打架后的淤青。班上的同学对他又嫌又怕，不过更多的是默不作声，周天也只是和隔壁几个班的混混一起玩，和班上的人没有太多的交集，所以李可依和他的桌子上总是下课时最安静的区域，没人驻足，没人停留，每个人都有俩三个小团体，三五成群，但她俩好像是独立出来的一样。
　　李可依和周天虽然是同桌，倒也不怎么说话，俩个人客气又疏离，周天怎么想的她不关心，但周天确实是她最满意的同桌，不然又要维持另一段关系，就像是俩个女生坐在一起，就必须变得好起来，这样太麻烦了，李可依实在不想费力气。
　　尽管已经到了高三，班上的同学还是没几个学习的，他们没有学习的意识，何况从来没有努力过，高三对他们来讲只不过是一个数字，再也没有任何的波澜了，而老师也在麻木中变得无所谓了，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烂泥扶不上去，也就没有要扶的必要了，重点放在班里面最好的学生身上，因为只有他们有上本科的希望，别人倒也无所谓了。不过该有的形式还是要有。
　　每周班里都会上一个同学表决心，说一些励志的话激励自己和班上其他同学，这周是李可依，李可依把从网上看到的高三励志故事随便摘了一遍，故事她觉得不错，讲了一个高三的女学生之前一直浑浑噩噩，但是在离高考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里被老师激励，发奋努力，考上了清华，李可依尽量用洪亮饱满的声音将整个故事讲了出来，讲完话大家很给面子的都拍手鼓起掌来。
　　也不知班主任是心情不好，还是破罐子破摔了无所谓了，对班里的同学说，:“呵！人家用三个月考上清华，压根就不是人家最后三个月努力，人家天赋就在那，就算老师不激励，人家照样上好的学校，看看你们给你们十年的时间，你们也上不去清华，现在就别说清华了，你们有几个能上本科的。天天以为自己牛逼死了，告诉你们，你们都一样，能成什么气候。烂泥扶不上墙，每天还自以为是。”
　　教室里寂静无声，可能是班主任从来没有说过这么重的话，也可能是人们本能都害怕争吵，只能遵循本能来规避。过了几分钟，班主任可能意识到话有点重了，就让李可依下了台，之后讲了句，自习把，然后离开了 。
　　班主任一离开，班里便叽叽喳喳的嚷嚷了起来，“老班怎么啦？有毛病啊？发这么大的火气。”“就是，就是，吓我一跳”
　　“我还从没见过老班说这么重的话。”
　　李可依回到座位上，前面的女生转过头来说:“没事吧，老板今天抽风了。你讲的挺好的”“谢谢！我没事啦！”见女生还在盯着她看，李可依又说“我也觉得他在抽风”
　　听到答案，女生心满意足的转过头去，有时候，旁人并不是想安慰你，只不过想找人认同罢了！李可依自嘲的想。其实也没错，人都在渴望认同。那是的李可依不懂，但现在的她起码会装装样子，因为这样，才能避免麻烦发生，可惜以后的她，连样子都懒得装，真正变得冷漠又薄凉。
　　班主任的话，毋庸置疑的让李可依有了几丝波澜，李可依一直觉得自己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她厌恶人际关系，却又拼命维系人际关系，她总是高看自己，却不能否认自己确实只是一个最普通的人，长时间的伪装却发现好像自己就成了这样的人，李可依打算试试，自己是不是真的不一样。
　　路径就此发生了改变，一起都有起源，或许就是因为不甘平庸，所以才会遇见，才没有和小县城的大多数人一样，读个大专，结婚，生子，普通也平凡，劳累又疲惫，周而复始，日复一日。
　　李可依心里想既然故事中的女孩三个月考上清华，我现在还有五个月，我要证明我确实不一样。
　　这让李可依很兴奋，这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想做一件事，长久以来，她一直像一个外人把自己置身事外，她想拉自己一把。也为了那点点可怜的自尊，她想证明自己。
　　第二天，随着班主任恢复正常，班里的人又继续过上了得过且过的日子，没什么不同，大家都遗忘了，只觉得这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只有李可依当了回事，她打算把看书的时间都放在了学习上，拼一把。成绩在班里排中等的她，也不能上本科，所以没有老师关注她，班里只有几个人学习，学的也不认真，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学习，李可依趁午休时，打算偷偷溜出去，去书店借几本书，平时学校管的也不严，保卫大叔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管管。李可依认为溜出去应该很容易。
　　等到了门口却发现一点也不容易，门口没有几个人，平时懒散的保卫大叔，今天忽然尽职尽责的一动不动的看着大门，显然是打算一个苍蝇都不放过。李可依在门口徘徊了几圈，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李可依差点要放弃的时候，见保安大叔进值班室要去喝水，赶忙一个箭步迈出去，向门口跑去，大门旁的侧门一般都不关，所以李可依想从侧门出去，还没溜到侧门，保卫大叔已经喝完水出来了，看见李可依，连忙拦住，干嘛的给我站住，别动，那个班的你大叔一步步走过来，李可依的心通通的跳，做坏事被发现的尴尬以及害怕让心脏极速的升起落下。
　　眼看要被抓到了怎么办，怎么办好呐？李可依头一次做这种事，也想不到什么方法，大脑一片空白，但是脸上的神情却很淡然一点也没有最坏事的感觉，李可依伪装的很好。
　　身后传来声音:“李可依你怎么走到这了”只见周天走了过来，他手上拿着假条，语气在平淡不过的对保卫大叔说:“大叔，是这样的，这个女孩是我们班的，她肚子不舒服，我是班长和老师开了假条要送她去学校那边的珍所看看。这是假条你看看。”周天打扮浮夸，怎么看都不像是当班长的样子，大叔狐疑接过假条，看了几眼，来回检查了几遍然后讲:“哦！这样啊！那你们出去吧。”
　　假条是偷来的，字迹也确实和老师的字迹一样，即使大叔不相信还是把俩个人放了出去。
　　周天上前俩步，轻轻扶着李可依的胳膊，好像李可依真的很难受，装的像极了，李可依不自然的微微挣扎了一下，转头对大叔说“谢谢叔叔，我们先出去了。”
　　走了出去就赶紧甩开周天的手，不过还是很有礼貌的说:“谢谢了。”
　　周天亲亲的啜笑了一声，你对我是不是都懒得敷衍啊！
　　李可依有些惊讶的看着周天。
　　周天继续说，对待别的同学勉强还敷衍几下，对我连敷衍都没有。
　　李可依说，我没有，尽量让语气正常，这是第一次有人当面拆穿她的伪装。
　　行了，你出来干什么，怎么想着这个时候要出来。
　　我想去书店买几本书。
　　这么爱学习啊，我还以为你要做什么大事呐！
　　这话听起来像是讽刺，因为李可依的成绩确实没多好，但比周天好太多了，所以李可依也不知道周天到底是不是在讽刺自己。
　　周天太直白了，所以李可依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交流。习惯了看人脸色，面对周天好像只能实话实说，装不下去。“我想好好学习，买几本参考书顺便看看有没有介绍学习方法的。”
　　“行，那走吧。”
　　你要和我一起走嘛？李可依问
　　不然呐？你自己一个人回去，门口大叔那边怎么圆谎。”周天自然的说着。
　　“哦！谢谢了，”这次李可依真诚的道了谢。
　　“行，不敷衍就好，我实在看不惯你那副冷淡的样子。年纪轻轻的，无欲无求的真没意思。”
　　李可依不想理他，赶紧去书店买书去了。进去了一会，才发现周天根本没有进来。傻傻的在门口站着。李可依推开门，看着周天莫名其妙的问，“傻站着干嘛？进来啊。”
　　周天说“你赶紧挑，我才不想进去。”
　　“不进来算了，我还要好久，你确定要一直傻站在门口。”
　　周天骂了一声操，然后和李可依一起进去了。
　　周天进去以后浑身不舒服，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去书店。
　　这书店和他的气质确实格格不入，等周天进去后，李可依才发现。
　　周天染着黄毛，衣服是小混混最长穿的破洞裤，上衣也松松垮垮的，最关键的是站没站像，让人一看就是小混混模样，书店的老板一看周天进来就如临大敌，买书的几个家长也在周天进来后，紧紧跟在孩子旁，没人说话，李可依顾不上慢慢挑，赶紧选好了书，去结账，临走时看到架子上放着一本盗版的海贼王漫画，也顺便拿了过来一起结账。
　　见李可依结了账，见周天逃也似的赶紧出了书店，李可依轻轻笑出了声。
　　周天在后边骂骂咧咧的说“操，要老子进去干嘛？俩下不是买好了。”
　　李可依把海贼王给周天，说“诺，报酬。”
　　“你见老子什么时候看过书。”
　　“不是书，是漫画。”
　　“不要”
　　“不要就扔了吧。”
　　“你以为老子不敢扔啊！”说着周天把书扔了出去。
　　李可依看着周天，无所谓的说，“扔就扔了，反正是还你人情的，我不想白让你帮忙。不要算了。”
　　李可依说完，走了。
　　周天叹了口气，又跑回去，别扭的把书别再上衣里。追上李可依，俩个人都没在说话，今天已经是俩个人说话最多的一天了。
　　说是同桌，其实比谁都要陌生。
　　有什么不一样了吗？好像没有什么不一样。
　　这是俩人第一次真正的交集，却也最深刻，深刻到李可依最后忘了小县城，忘了高中同学忘了老师，却没有忘记这个和她一起买资料的少年。踌躇不前的不敢进书店，别扭的帮助她。
　　他虽冷漠却坦率，而李可依看似温和却也一样不让人亲近，俩个人都像刺猬，如此的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