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星河》三千畔

76、乾坤咒

　　漂漂血气翻滚，脑中有什么即将并发而出，她闭目努力记起仅有的几个片段，再次睁眼，伸手摘过一旁树叶，抿在嘴角...

　　有个人和小孩说：好好练习这首曲子，因为这首曲子可以与狼共舞，与虎谋皮，只要会了这首曲，那你便是山中之王，所有豺狼虎豹也将臣服于你脚下。

　　小孩问：爹爹，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那人穿着一身海蓝色袍子，迎光而立：丫头，可千万不可与你娘提及此事，否则，爹爹...

　　爹爹又要挨揍啦？

　　比这还惨呢。

　　那还会是什么？

　　只怕，你娘就真的不要爹爹了！

　　那我不说，不说。

　　真乖，这首曲子是你娘的三大法宝之一：乾坤咒。

　　天为乾，地为坤，阴阳相合，日月为辨，可唤万物觉醒，亦可定百畜歇眠，还可窥视人心。
　　......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那张着血盆大口发出骇人之声的狼已一个个倒下去，这是众人始料未及的事，直到，最后一个膘肥体壮的狼晃荡倒地...

　　“少主，怎么回事？谁在吹的曲子”陌上一个接一个问，却见月秦峦与君子同朝一个方向望去，目光怔住！

　　陌上循着目光望去，月色朦胧，漂漂斜卧在枝头，枝叶为帘，一头青丝流泻而下，双手握叶，叶音轻轻从唇角处散出，音是很柔软的音，吹得人昏昏欲睡，人是很朦胧的人，看的人如同饮醉了酒...

　　“为何这曲子会让狼入睡？”

　　地上的狼眯着眼，安详的趴坐在地上，已然睡着了。

　　乾坤咒，月秦峦心底的声音响起，凝望月下树枝上的漂漂，当下道：“陌上，速速带丫头下来，此地不宜久留。”

　　漂漂是被陌上拽着落地时才彻底清醒了过来。

　　“你说你，也真是个人才，吹着个曲子，也能把自己吹睡着了。”

　　漂漂打了个晃，这才完完全全醒了过来：“那地上一大片的是什么东西？”

　　陌上也惊讶：“是狼啊，你自己吹的曲子把它们哄睡了，你不知？”

　　“小声点，陌上，赶紧走。”，君子道！

　　漂漂和陌上立即安静下来，众人迅速离去，脚步虽快，却不敢踩的太重，生怕惊醒了那群狼！

　　君子不知怎的，突然被绊倒在地。

　　“君子，你怎么了？”

　　“陌上，我腿有点伤，你们先行！”

　　“这可不行，怎能留你一人在此，来，我背你！”

　　“我来！”，一声淡淡起，却将所有人惊呆在那里！

　　众人尚在惊呆之中，便已见月秦峦行止君子眼前，单手支起君子的右臂，微微用力，君子整个人落到月秦峦的背上！

　　“不好吧，少主，还是陌上来吧！”

　　月秦峦淡淡道：“何妨，当年我等并肩作战，也不止一次搭肩扶背同行！”

　　陌上差点急出了一身汗：　“可是，少主毕竟还没背过大家，更何况现在…”

　　“现在又有何不同，不过换了个地，换了些人，换了些手段！”月秦峦缓步前行，语气依旧清清淡淡！”

　　“少主，陌上觉得…”

　　“陌上，你去背丫头，可别耽误了行程！”

　　陌上这才意识到漂漂不在并列，回头看，果然，漂漂行得比蜗牛还慢。

　　陌上往回走，将漂漂拉到背上，漂漂不满，十分不满：

　　“你就不懂得怜香惜玉嘛，你刚才把我拎到背上，就像老鹰捉小鸡般，真是惨无人道！”

　　“臭丫头，你知足吧，陌上的背除了少主和君子，可从来没背过别人！”

　　漂漂一愣，道：“你还背过少主？”

　　“那是…”骤然，陌上顿了脚步，好似沉思起来！

　　漂漂预感到异常，轻轻问：“陌上，怎么不走了？”

　　陌上深叹一口气，继续前行！

　　“你背过他几次啊？”

　　“一次！”明显的，陌上的声音沉下来！

　　漂漂闻言，知道那自然是最为艰难的一次，月秦峦那样的人物，竟到了需要别人来背的时候，那该是多么险苦的一次作战！漂漂原本不再问，却听陌上自己缓缓道：

　　“那一次，敌军四面八方过来，可我们无一丝惧怕，男儿死在战场，自是光荣！若是死在敌军手里便罢了，谁又曾想，那四面八方过来的人不是敌军，是十八罗汉中除却我与君子以外其他人等的至亲！”

　　漂漂更加好奇的问：“为何？”

　　“少主在北疆战功显赫，皇上怕他异地独大，便下旨将他调回京中，北荻闻讯，越发猖獗，少主那时也意气风发，若就此回京，心有难甘，便私下做了决定，拖延回京时间，组兵前行，想将北荻彻底根除。”

　　“却偏缝天将大雪，众人举步难行，少主便下令，等大雪过后，再前行！这一等，便是两个月，朝中大臣开始议论纷纷，皇上便将此事交于皇后的兄长李坚处理！”

　　“那场仗赢了，北荻再无部落首领，终归一盘散沙。原本，大功一件，众人喜不自胜，在归来时，我们分成两对出行，其中十八罗汉跟着少主带着少部分将士直接由峪关关口回京，才出关口，就被李坚派人截堵，众人已经疲惫，却也能应付，李坚卑鄙，此次有备而来，知晓十八罗汉难以制服，竟将众人的至亲带了过来，少主交出兵权，随他们发落，只希望能放过无辜之人，李坚出尔反尔，拿过兵符翻面不认人，当场便要将少主就地斩杀，众人奋起反抗，无奈至亲在他们之手，其中几个兄弟不敢动作，随由对方…杀害。”

　　“我们十八罗汉，那么艰难的作战环境里，虽负伤无数，却都还活着，不曾想，会死在自己人手里，还是如此…下作的手段！”

　　说到此，陌上已有愤怒、悲痛，随后哽咽道：“有些家属深明大义，见到此时此景，当即撞入刀口，以便了却对方的顾虑！”

　　漂漂感觉到陌上步子艰难，她知道，并非陌上体力不支，而是，回忆太揪心！

　　“陌大哥，我想下来！”

　　漂漂下来后发觉陌上走路有些许踉跄，她扶着陌上，感受到陌上的身体一直在抖！

　　漂漂小心翼翼的问：“你们…最终突围了出去？”

　　陌上：“没错，我背着少主，当下还剩下十个人。大家劝说少主反，少主第一次遭受这么大的挫败，当下心如死灰，对这世间毫无眷恋！”

　　“原本以为，少主会很快振作起来，再次带领大家重新开始，可一个月过去了，少主依旧生无可恋的样子，大家看了很痛心，最后变成失望，再后变成绝望！最终留下来的，也只有君子和我了！”陌上的声音很沉很沉，像一块石头压在心底。

　　还好，至少几人都还活着，漂漂心里松下一口气，虽只是听陌上讲起，却已经心惊胆战，如今更是同仇敌忾,恨不能将李坚抽筋剔骨。漂漂不明白的问：“那…后来怎么还回来了？”

　　是啊，怎么就回来了！

　　陌上：“是王爷和文丞相，那时王爷还只是淮南世子，暨大人也只是初入朝堂，两人在朝廷据理力争，与李坚一派对抗到底，此举引起朝中老臣共鸣，众人纷纷为少主鸣不平，皇上迫于舆论，只好下旨命李坚回朝。王爷、太子以及暨大人请旨前来峪关接少主回朝。”

　　漂漂依旧心绪难平，道：“我想说的是，朝廷如此无情,同僚如此卑鄙，你们怎么甘心....怎么甘心还为朝廷效力呢?

　　怎么甘心呢？

　　“是因为那时的淮南世子，如今的淮南王。”陌上讲到此处，眸中才有了写明净的光：“王爷说，若少主就此远离朝廷，此举正中李坚奸计，往后奸臣当道，将会国之动荡，民不聊生。而那些无数怀着抱负和满腔热血报国的有志之士再无出路。少主不仅仅是一个人，更是一股力量，这股力量不可被糟蹋，更不能被摧毁！”

　　月湛此番言语说的震撼人心，大义面前，一个人的荣辱早已不在话下。

　　漂漂想，或许这也是月秦峦那般清冷的人，却总尊称月湛为大哥的原因吧，他是打心底敬重月湛。

　　“陌大哥，那时，你也支持他反吗？

　　“我不知道，当时并没做出反应！只是，少主一蹶不振的样子，伤了大家！其实，大家不怕苦，不怕死，却怕极了少主那副模样。”

　　漂漂沉思了一瞬，却另一番见解：

　　“他该是多么信任对方啊，无半点犹豫，将兵符交出，却没想到自己人竟将他的信任践踏到了极点，即便如此，他也不曾想过反，当下心如死灰。可他这样的态度，却给了对方可乘之机，他对不住自己的兄弟，护不好他们的至亲，又将自己陷入这般绝境，害得众人为他送死，他恨自己，怨自己，那时的他，又高高在上，意气风发，却突然毫无征兆的跌落下来，即便是神，也需要时间慢慢调理过来吧！”

　　陌上一怔，而后惋惜道：“你竟如此通透，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漂漂好奇的问。

　　陌上指着天上弯月：“哟，你瞧，天上的月亮！”

　　漂漂瘪嘴道：“有什么不一样吗？”

　　陌上一声惋惜之叹：“哎，明月照渠沟！”

　　漂漂笑，道：“这有什么好叹气的，多亏明月照到那沟里，否则，我还差点踩了过去呢！”

　　陌上噗呲一声笑，引得月秦峦与君子反过头来看。

　　陌上再一次深深叹气，心里道：可惜，少主是我心向明月，而你是明月照渠沟。

　　到底是，错过了！

　　走过好一段路程，却闻风声鹤唳，草丛传来一阵阵沙沙声！

　　众人警戒心起，步子越发缓慢谨慎起来！

　　漂漂忙道：“陌大哥，背我起来！”

　　陌上才要骂，忽又止住骂意，将漂漂背了起来，漂漂道：“往前走到那条沟边。”

　　“丫头，别胡闹。”

　　却闻月秦峦道：“陌上，按她说的走！”

　　陌上不知何意，只是少主的吩咐，那自然照做便是，月秦峦随后也跟上…

　　漂漂望了望月色：“沿着沟往前走。”

　　陌上照做…

　　漂漂又望了望月，月影渐渐西移，急忙道：“停住，快步往左…慢步往右…快步向前…向左…”

　　陌上忽的顿了下来：“丫头，我是要…快步还是慢步？”

　　“寻常步子…”

　　“我…我平常是什么步子？”陌上似乎走晕了！

　　“那就慢步吧！”

　　陌上才要走，又被君子撞了一下，君子道：“陌上，你好端端的怎么不走了？”

　　陌上无奈道：

　　“哎呀，走了几十年路，如今被丫头一指点，竟走出了阴影，连路也走不出来了！”

　　眼看月亮缓缓钻进云端，漂漂当即用手一指，道：“陌大哥，往这个方向，跑！”

　　“啊？跑？那算是快步还是漫步？”

　　“废话，跑啊，就是跟风一样。”君子气急！

　　明白，啾的一声，君子眼前，一阵风刮过！

　　月亮完全钻进云里，漂漂大喊一声：“停，陌大哥，快停下来！”

　　“我停不下来了！”

　　陌上焦急的不得了，又忽觉自己的衣袖被人勒紧，因为这股阻力，自己这才缓慢停下，陌上看去，正是月秦峦！月秦峦道：

　　“陌上，你跟我身后...”又望了望漂漂道：“如何走？“

　　漂漂一怔，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他问她，要怎么做？她就突然有了一种成就感，原来，被他需要的感觉，真的很好！

　　陌上：“丫头，怎么走，聋了嘛？”

　　漂漂却支支吾吾起来：“往…左…吧！”

　　“你确定？”君子伏在月秦峦背上，当即不放心问！

　　漂漂当真好像不确定了，怎么回事？被这一问，漂漂突就不自信起来！

　　“闭眼，凝气，聚神！”月秦峦声音带着几分安慰，几分坚定，几分赞许！

　　漂漂受了鼓舞，当即照做，渐渐平静下来：“往左，慢步，直到月出！”

　　月秦峦踱步往左，陌上紧随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