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星河》三千畔

72、晚来风

　　在这里，漂漂的日子过得很充实，除了勤奋练功外，还会在绾情书屋跟着月秦峦誊写资料，再跟着他练习过千载空悠悠，如今，也越发能驾驭住这桥了。

　　只是，漂漂从前认为的绾情书屋是个很圣洁的地方，自从陌上与君子在此屋内做了那样的举止后，漂漂便再也想象不出那圣洁的模样了。

　　漂漂每天都会和陌上君子嘻笑打闹一番，陌上这个人吧，太过喜怒无常，明明好好的，却会因君子的一些话变得狂躁粗暴，君子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况便一溜烟的走，此时，漂漂总是被当做出气筒一样，出气也就罢了，坏脾气一上来还打人，漂漂挨过两次，这第三次打了上来，漂漂却不愿了，她直接扑到陌上身上，抓起陌上的手，欲要咬下去，蓦然发现，陌上的五个指甲里全是淤青一片，甚是吓人。

　　陌上又一巴掌打下去，漂漂新仇旧恨一起算，恨恨一嘴咬下去，陌上被咬的哭爹喊娘，惨叫连连，君子听闻动静赶忙闯了进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将漂漂拉开，陌上的手鲜血淋漓，漂漂嘴角依稀可见血迹，她发丝蓬乱，愤怒道：

　　“你凭什么总是打我，就因为你教我习武，就可以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人么，就觉得我受你的打是天经地义么。还敢有下次，就不仅仅是手了！”

　　陌上却被这么一咬，反倒平息下来，似有难以置信，不明的问：

　　“君子，我这是怎么了？”

　　“无事，你…休息一下就好了！”

　　闻言，漂漂也已平息下来，心中顿生疑虑，惊讶的问：“陌大哥，你已经第三次打我了！”

　　陌上垂眸：“我知道，可我…我是怎么了…”

　　漂漂心里疑惑更深，盯着君子问道：“君子，陌大哥以前可有这种症状？”

　　“他的事轮不到你来询问！”，这一声，不仅仅是恨，还有些戾气！

　　漂漂后退一步，再不多言！

　　“此事，切莫让少主知晓”君子对着漂漂道。

　　漂漂本来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这最后一句话，漂漂便产生了想要探究下去的念头。

　　漂漂依旧跟着月秦峦在绾情书室里誊抄资料，月秦峦依旧习惯上喝着漂漂的温韭煮茶查阅案卷，这幅岁月静好倒也惬意，漂漂这些日为陌上的躁动脾气一直操心，此时，她忍不住问月秦峦：

　　“少主，您说，一个人会不会突然变得狂躁难安，之后，控制不住自己，动手打人？”

　　月秦峦定眸，道：“为何这么问？”

　　漂漂：“呃，以前在武陵，听过这么一件事，忽然想起来，随口问问！”

　　月秦峦：“有。”

　　漂漂：“可是得了某种病？”

　　月秦峦：“那要看此人何种症状。”

　　漂漂突然想起来，陌上每次打自己时，眼眸似有血红，原本以为这是他发怒时惯有的状态，自从这次，陌上对自己的症状似乎毫不知情，而君子又不许漂漂多加追问，好似特意隐瞒些什么。

　　“眸子里有几丝血红！”

　　月秦峦骤然抬眸，眸中带着肃穆：“指甲处可有淤青色？”

　　“有！”漂漂心中难安，虽很快接近真相，却又害怕真相。

　　“此乃红魔三毒之一，晚来风！”

　　“晚来风？”漂漂霍然起身！

　　月秦峦解释道：

　　“此毒一如其名，晚来一阵风，风起时，周身万物遭殃，风过一切如常。目红，指青，已说明该毒入了骨血!”

　　漂漂心里某处暗暗下沉，声音夹带了几许烦躁：“暴怒时，七窍流血而亡！离开王府时，王爷将这些和我说过！我竟然没想起来，这种症状是晚来风！”

　　漂漂只觉一阵窒息，猛地咳了几声，又道：“可有药物抑制？”

　　“并不知晓。”

　　漂漂垂眸，低低道：“若是不气不怒，可保多久？”

　　“三载！”

　　三载，漂漂心里猛然一滞，当即稳了稳气息：“红魔三毒，桃花春、晚来风，冰霜降。”

　　忽然想起桃花春，漂漂又想起另外一个人来，当即问道：“义兄为何会中桃花春？”

　　月秦峦轻轻一叹，颔首道：

　　“十四岁那年，他与上官赤枚游历江湖，回来时便已身中桃花春。如何中毒，他只字未提！”

　　漂漂：“千业并未提及过给义兄下过桃花春一事，义兄中毒不像是红魔所为，可此毒却唯红魔独有，那到底会是谁呢？”

　　月秦峦淡漠的语气道：“是皇后！”

　　“什么？虎毒不食子，皇后为何要害自己的儿子？”漂漂难以置信的道！

　　月秦峦冷哼一声：“自然是为了更好的控制！紫川不愿接受皇后安排的女子入主东宫，更不愿笼络权贵，皇后屡劝无用，便想出此等肮脏计策！”

　　漂漂有些惊讶，这是月秦峦除了冷漠和生气的第三种情绪表达，恨！月秦峦提到皇后时，眸子里泛出的深深恨意实在是太过明显，漂漂都不敢直视。

　　另外一方面，漂漂心里有些难过，想着一个那么爱自由爱干净的义兄，竟正在遭受此等诛心之罪，下次见到他可不能再笑话他了！

　　可是漂漂还是有些疑惑：“可是为何，红魔的毒会在皇后那里？”

　　月秦峦：“这个你无需知晓，你只要清楚，这世上没有人值得你交付全部真心，哪怕至亲也会有利用你，伤害你的时候，所以你必须要变的强大，强大到无人敢欺！”

　　又来这一套，漂漂打了个啰嗦，忙道：“漂漂知道了，我该去练功了。”

　　“去吧！”

　　漂漂出来时，正看着陌上与君子在嬉笑玩闹，陌上见了漂漂，笑骂着走来：

　　“丫头，你再要躲到里面偷懒不出来，仔细我打...你！”陌上未曾想到，漂漂那丫头突然就跑向自己，整个人都拥抱过来，声音极力压制道：

　　“师傅，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让你生气了！”

　　“这丫头...怕是中邪了？”陌上轻轻将漂漂推开，面上掩盖不住喜色：

　　“丫头，你刚才喊我什么？”

　　“师傅！”

　　“你...从前为何不喊？”

　　“从前不懂事！”

　　“君子...，我是不是大寿将至了，这丫头...”

　　陌上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的嘴同时被君子和漂漂先后捂住...

　　眼看，年关将近，漂漂的功力也大有长进，蜡烛可以一口气吹灭数根，内功么，也能从床上一跃而起，临空翻个小跟头了。

　　今日里，漂漂又跟着陌上过招，从陌上手里夺过那杯酒，漂漂每每快要触到，却总是被陌上巧妙躲过！

　　君子看得着急，一旁指挥着漂漂：“咸鱼大翻身....鲤鱼跃龙门...一枝独秀...瓮中捉鳖，好！”

　　漂漂得手，君子很是高兴，这久来严肃的人，一旦高兴起来，到底与常人不同些，他卸下严谨的包袱，开心的前俯后仰，还绕地打了几圈，猛然又撞在桌角上。

　　漂漂和陌上看得大眼瞪小眼。

　　“君子，你不痛吗？”陌上问。

　　“我为何要痛？”君子疑问，见陌上与漂漂如此目光，便朝着自己撞的地方望去...

　　痛...

　　君子起身，双手捂住自己的宝贝绕地旋转...

　　陌上趁机教导：

　　“丫头，这个叫金鸡独立！”

　　此时，月秦峦从绾情书屋出来，瞧着左腿夹着右腿打着转儿喊着痛的君子，问：

　　“怎么回事？”

　　漂漂和陌上不语，各自拿着茶杯自顾喝茶。

　　君子迅速放下腿，立正，站好，道：

　　“禀少主，陌上教丫头学金鸡独立...”

　　陌上一口茶喷到漂漂杯子里，却听君子义正言辞道：

　　“君子适才正在给丫头示范一遍！”

　　漂漂笑得发抖，这正儿八经说胡话的人，还真是...

　　让人怪不起来啊！

　　“最近功夫进展如何？”月秦峦朝漂漂望去，淡淡问道。

　　“徒儿功夫突发猛进，少主，您大可放心！”陌上忙道。

　　月秦峦眼眸微转，从君子侧身的佩剑中拔出剑，顿时，三人各番心思各番反应，君子双手慌忙捂住私下宝贝，陌上忙往后退，漂漂把头钻到茶几底下...

　　“过来...”月秦峦淡淡道。

　　陌上慌忙将漂漂的小脑袋从桌子底下拽出来：

　　“你给我长点出息，少主让你去拿剑！”

　　“杀谁？”漂漂打了个寒颤问。

　　陌上气的想笑：“什么杀谁，你这样子，可以杀谁，太抬举你自己了吧。”

　　漂漂闻言，觉得很有道理，当即起身，走到月秦峦身边，接过剑...

　　“少主，您要我做什么？”

　　“用君子适才教你金鸡独立的法子，将那根蜡烛刺灭！”

　　漂漂转眼，望向陌上，陌上转眼，望向君子，君子转眼，望向梁柱...

　　陌上呵呵道：“丫头连金鸡独立的...皮毛，也未学会，这个...恐怕有点难度！”

　　众人屏住呼吸，却听月秦峦道：“站好！”

　　漂漂依言站好...

　　“左脚抬起...”

　　漂漂依言...

　　只觉一只很有力道的手从漂漂脚尖到腰身...

　　“脚尖下沉...这里要直...”

　　手经由大腿处...

　　“用力...吸气...，背挺直...肩放松...”

　　月秦峦一把手一把手的教，漂漂呼吸加快，月秦峦轻轻拍了拍漂漂腿根：

　　“这里用力，不可往下塌...”

　　咕噜一声，漂漂吞了吞口水！

　　“少主，我...来教吧...”陌上难为情的道。

　　“不用，我少有时间陪她练习，今日得空，趁此教教她，腰挺直...”月秦峦手掌贴近漂漂腰背，“吸气！”。

　　“我...口渴”漂漂很是难为情的道。

　　“禁言，站好！这里...用力，要稳，你呼吸太过急切...”

　　漂漂面红耳赤，度分如年。

　　陌上与君子相视一眼，君子立即道：“少主，暨大人有封...”

　　月秦峦扬了扬手，示意君子禁言，君子见此不敢多话！

　　“看准，刺下去！”

　　漂漂使出一剑，直刺烛芯，未灭，月秦峦将漂漂的动作再次一一调整，陌上和君子不敢言，当月秦峦调整漂漂大腿根与腰部位置时，陌上和君子更是嘶的一声，纷纷以手遮眼，当漂漂练习到了第二十二次时，总算一剑刺中，烛火迎仞而灭！

　　真是我佛慈悲，丫头总算完了！陌上歇下一口气，拍了拍胸脯道。

　　“日后还需多加练习，”，月秦峦淡淡道！

　　漂漂深深呼出一口气，总算完成了，否则…

　　骤然，漂漂只觉得头有千斤重，耳内传来无数嗡嗡作响声，周身血脉似有千万条虫子撕咬，她一时站立不稳，单膝跪地，以剑支撑！

　　“怎么回事？”月秦峦蹲下，少有的关切语气！

　　陌上见此情景，怒上心头，这个野丫头，想博得少主关心，又在动什么心思。

　　君子看出陌上异端，道：“陌上，管理好情绪，切莫动怒！”

　　漂漂视线模糊，心口绞痛，一股子腥味涌上咽喉，这股子腥味她再熟悉不过，平时夜里她都能克制住的，可此时…

　　怎么办，她好不容易让大家对自己越来越认可，好不容易！

　　习武上，她不想被他们看轻，不想被他们说成天资愚钝，不想让大家觉得自己是个多么没用的人…

　　当一大口一大口的黑色血液从嘴里喷涌而出时，她此刻最在意的是...

　　月秦峦，他可会失望？

　　她的视线逐渐混沌直到一片黑暗，闭眼前，似乎身边响起许多声音！

　　“传信淮南王！”

　　“丫头，怎么会这样？”

　　“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