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回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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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乘着北风肆虐呼啸而过，像这般边塞之地不似京都，秋风胜凉意更添肃杀。
萧云姒立在帐中，仔细地拾掇着行李。
依着前世的记忆依稀判别出，这应是宣统十年：
晋王镇守平阳关，大捷，
耀帝一纸诏书，
宣靖阳公主入京。
她想的没错，通传文书召令昨日便传达到晋州。她握着皇帝的召书，手渐渐收紧。
这一世，她必得护兄长周全…
军帐外传来脚步声，来人一身亮银白甲，眉目是督军首将的沉稳，只是那略显疲惫的双眼还是出卖了他此时的情绪，来人便是晋王萧云淮-她的胞兄。
“此去京都，我怕你性子耿直，会吃亏。”男子从前线赶过来，胄甲都未曾脱，声线却很稳。
萧云姒听到这熟悉的语气，心中不免酸涩，前世因她任性，害死了兄长，如今竟还能听到这谆谆嘱托。
“兄长，你且放心，我定不惹事。”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眼里已没了笑意。
“我知道那位的想法，不会留下把柄给他，让兄长难堪。”
皇帝非她亲哥，自然防她。她这次回京，必是为了牵制她兄长。
她前世不懂，着了京城肖小那一套糖衣炮弹，在弯弯绕绕的算计里迷了心……如今怎能重蹈覆辙。
萧云淮心里暗暗吃惊，心道，这小丫头如今倒似安静许多，平素给他惯的，必要好好闹腾一番。
“我在京城有些旧友，你若有事，他们也可帮衬。只不过京都终究比不得晋州，任你为所欲为。”说着他便唤了唤守在帐门外的丫鬟，带了几分威严地说道：“敛秋，得多辛苦你了，一路上照顾好她。”
“是。”那丫鬟名叫敛秋，是从宫里带过来的，跟她一起来的晋州，她是信得过的。
帐门外的风呼啸的吹着，话已尽至，显得帐中的气氛愈发沉默。
萧云姒看着她的兄长，这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男人，竟也在此刻失了声……
“兄长，珍重。”此去经年，再见却是玄城兵变，天人永隔。想起前世，她不免心有凄凄焉，连嗓音都微微变味……
“好了，如此悲伤做甚，又不是见不了面了。”男子安抚地笑感染了她，那双眸子始终赤诚坚定，里面装着他的家国山河。
可也就是那双眸子，前世亲眼在她眼前黯淡蒙尘熄灭，将军未死社稷，却死在了奸佞手中。
她执拗地盯着对方，像是承诺又像是讨问，“你要活着。”
男子在她誓不罢休的目光下败下阵来，无奈应允。
她这才利落地上了马车，潇洒挥手。男子目送的身形渐渐远去，在晋州生活的时光也渐渐飞远了。
马车行驶在荒无人烟窄小的官道，辽阔的大漠与苍远的群山尽数后退，远处的天门山依稀可见轮廓。
“可算是快到了，”敛秋声音染上了欣喜，恹然抱怨，“这一路荒烟古林的总算看见点烟火气了。”
萧云姒翻开车帘，看着不远处的茂林，目光微微一眯，“加快行驶速度，尽量在晚上找到落脚处。”
已近日暮，整片天空灰蒙蒙的，高大的林木之间藤蔓盘错，潮湿的雾气立刻攀上了行驶的车马。
“怎这般黑，”敛秋立马点上了火折子，她掀开车帘，正欲查看眼前地势。
‘嗖’的一声，火折子灭了，霎时四周传来扑朔的风声与铮鸣的利器声，擦着她的耳边呼啸而过。
“快！灭掉所有火把！”女子沉稳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刹那间四周一片漆黑，林中鸟雀惊叫，无论是马车还是刺客都隐于暮色的遮蔽下。
仿佛是刚刚女子的命令声暴露了她的位置，四周利箭如雨，冲着马车而来。
训练有素的护卫听声辨位，亦将暴露位置的黑衣刺客射落树下。
利箭刺穿□□的声音不绝响起，在这林中显得犹为诡异。
四周一片混乱，打斗声惊起了林间飞鸟，偶尔可见黑色的影子在林间穿梭。
车夫们将车轿围成一团，为首的侍卫立马眼神警惕的扫过四周，
一片寂静，双方胶着，
突然一支利箭破空袭来，从包围的死角中凌空射入，势不可挡。
那侍卫眼明手快，条件反射般地朝那个方位连射三箭，远处传来重物落地声，一声细微的闷吭几不可闻。
“追！”侍卫打扮的萧云姒就在他身后使了使了眼色，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继续追。
晋王吩咐，以长公主安危为首，穷寇莫追，他并不能确定是否还有其他刺客。
萧云姒：怎么说服这个木头呢，刺杀这种事前世也发生过，然后这个刺客可放心大胆追呢……
前世也是这么让他逃掉的，此刻之所以甘心入套不过是想设局活捉那个神秘刺客而已……
“公主您没事吧？”敛秋一脸惊吓，看着被射成马蜂窝的车轿，急得眼泪都流了下来，这…这还能活下来吗……
“本宫没事。”萧云姒从她背后应声，差点把她吓了个激灵。
“公主，你怎么…怎么在后头啊？”她脸上泪珠将挂未挂。
“只是提前做好了准备而已…”
萧云姒本来一肚子怨气看到她也平息了，他们只是关心她，所以才会作最稳妥的选择，会提心吊胆。
一经想通，她也便不再纠结，哪怕她重生了，也不能做到料事如神，她只能尽可能的去规避前世最坏的结果。
“好了，大家都好好修养一阵，之后接着赶路。”她看着眼前被射成蜂窝的马车，默然。
到底是谁这么恨她，京都里的那位也不至于如此着急吧…
………
京中最近又多了无数奇谈，沦为市井之徒津津乐道的谈资。
“一说是那长公主，竟着侍卫装扮回京，举止豪迈。 ”说书人钱袋子挣得鼓囊囊，望着眼前的贵客讲的更卖力了。
那人一袭世家公子打扮，面容姣好，眉三分清秀七分英气，一把风流折扇摇啊摇，这占尽风流的贵公子，此刻正好整以暇。
“然后呢？”
只是他身边的小丫鬟似乎对他颇有微词，看他的眼神不太友好。
“然后？”他故意拖长音调，又探头探脑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强调，“我亲眼所见。”
‘彭’的一声，是公子折扇砸到桌面的声音，‘他’催促，“别卖关子。”
“然后这接事的大臣竟跑到丫鬟那里去，还说了句，长公主一路辛苦，”他绘声绘色的学着，那张脸也皱的跟菊花一样，喜感十足：“哎呦，我当时可要笑死了。”
那‘公子’只揶揄一笑，“谁教他蠢…”‘他’神情调笑，眼眸却是清丽发亮，仿佛能一下子将人看穿。
说书人愣了愣，说不出哪里有点奇怪，这位公子说出那‘谁叫他蠢’这话时，仿若意有所指，语气神态也皆似调笑不信。
他心里暗暗不服气，他巧嘴张也是在这条街上混的好的，怎满足得到顾客这样平淡的反应。
那说书人又装模作样打探四周，见没有官家衙役这才放下心来，语气也压低了低，“这另一说事关当朝七皇子，”
萧云姒看着他，这是要祭出压箱底存货了？“你又知道了？”
果然见贵人上钩，他暗戳戳地伸手，一脸圆滑。
萧云姒看在眼里，深觉得此人掉进钱眼，眼里就差刻个孔方图案了。
见他还敢要钱，敛秋不干了，
‘彭！’得一声，三文钱压在案板上，“不能再多了！”
竟敢胡编乱造，气死她了！
萧云姒也挑了挑眉，作势看天气，“这个天气也不早了…”
这位说书人见事要黄，这才急急挽留，“我看公子与我有缘，就告诉你罢，旁人若要听这一手消息，三文钱可不…”
“别废话！”敛秋打断他，
他见状讪讪地笑了笑，直入正题，“另一庄事便是那废物七皇子在昨日的经筵讲学中又口出狂言，说的是‘默辨三论’是什么吃食？气得圣上当朝发火。”
萧云姒心里有所动，这幼年镇北王可真会藏拙，默辨三论，后来推行的最好的不也是他？他做到了先帝没有做到的事。
改日必要会上一会，不过依稀着这光景，也快了，很快就是秋祀夜宴，到时候不就见着了。
……
仿佛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临安城里便入秋了，她心里琢磨盘算的夜宴不知不觉竟临近了。
稍做梳洗她便上了路，车轿在街道上缓缓前行，天色将暗未明，长安城的大街熙熙攘攘，万家灯火，一时汇聚成燎原星火，落在她的眸子里，她从未觉得如此亲切。
世人谓我恋长安，她哪里是爱长安，她贪恋的不过是这人间烟火气，她眷恋的只不过这滚滚红尘…
她到时，宴会也快开始，竟是来的有些迟了，落落续续的也坐满了来宾，都是些皇子公主，郡王世子…
萧云姒直入大殿，不顾那些一路落在她身上不满的眼神，从容伏首，先发制人：“陛下万寿永康，皇后万福金安，太子殿下气泽福乾，靖阳此番来迟，自罚三杯。”
说着便挥宫娥上前，就着玉壶自饮了三杯，那酒是楼兰胡笳进贡的烈酒，蛮人喝的酒自是烈性极大，她却喝的面不改色，生生把一些人的议论压了下去。
耀帝看着大殿的女子，一袭大红广袖丝鸾绣纹礼服，面色被酒烧的艳丽绯红，可那眼神确是锐利的发亮，这满殿佳丽竟都被她压了去。
耀帝看着她，那双眼睛如同漆黑的深渊，“你多年未居京都，朕甚想你，哪里舍得罚你。”
萧云姒粲然一笑，“谢陛下。”寻着自己的位置，安安静静的坐下，便不再言语，这楼兰的酒真烈，比她早年随兄行军时饮的烧刀子还要烈，这胃里一阵烧灼，她不禁暗笑，这身子是愈发娇气了。
过了这茬，这大殿突然热闹起来，夜宴正式开始。
先是司乐坊一等一的舞姬献舞，后是北国琴师奏乐，接着是占星阁的大法师祈福……
每个人都沉浸在这场狂欢中，只有萧云姒看到了：那个不起眼角落里，少年身子单薄，目光却是倔强的发亮。
灯火太暗，离得太远，萧云姒没有看清楚他的轮廓，那双锃亮的眼睛却是留在了她的脑海。
她又抿了抿一口酒，不知怎么脑海里浮现出早年随兄行军途中遇到的那只荒北孤狼。
这便是幼年镇北王？前世，在她死后没几年，他挥师北上，一举夺得京师，又将新帝斩于马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给她报了仇。
虽说是反贼出身，却能在后来的几十年里把大耀王朝推向一个高峰，而他少年时期却几近默默无闻，韬光养晦至此，其心性必然坚如磐石。
这大耀王朝还真是卧虎藏龙。
有意思，年轻的女子醉眼朦胧，盯着那个方向缓缓的勾起了唇角，如彼岸荼靡。
对上他那双锃亮的眼睛，她对他招了招手，轻启唇：“你过来。”
这一世，她要重压筹码……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回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