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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噩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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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令雪递过一根冰糖葫芦给尚如卿,颇有些担忧的看着她问:“小卿,在想什么?”
尚如卿接过冰糖葫芦,不轻不重地叹了一声。她双眼通红,眼眶乌青,一副没睡好的憔悴模样。她有一口没一口的咬着冰糖葫芦,目光望着城门那些进进出出的百姓,嘟哝道:“我发现我真的看不懂季玄雅。”
两人今日约见,切磋一番后风令雪告诉尚如卿,尚如芝今日便到达扬州。算算时辰,两人决定到城门处接她。此时,他们二人一介蹲在城门旁放榜的地方瞄过往行人,一个抱剑倚墙站着,目光也随城门进出的人浮动。
“安王爷?”
“二姐夫,你说他是不是有两副面孔?”昨晚偷听到一半尚如卿便回房去了。不知为何她有些害怕,害怕会听到一些不好的事。
单从听到的话来分析确实都不是什么好事。当下尚如卿便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季淮冽。
或许曾经的她也没想过去了解。然则在她觉得季淮冽并没有想像中那么讨厌时,她又忽然看不清这个人了。他待她再好都似乎有些看不见的东西隔挡在他们之间,无法更靠近。
“他对你不好么?”风令雪难得见尚如卿苦恼的样子,关切问道。
“好是好,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是不是他对你好,你却没有对他好才奇怪?”风令雪笑:“夫妻关系是相对的。你一个人乱想也得不到答案,不如直接去问他。他真心待你的话,绝不会对你有所隐瞒。”
“……”兴许风令雪说得有道理。她从来没为季淮冽做过什么,即使季淮冽真的有两副面孔,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他?
她拒绝季淮思时还心怀愧疚,想帮他查案好让自己的负罪感减轻一些。轮到季淮冽了,自己只会予舍予求,毫无感恩之心,的确不该。
说到查案一事,到最后她也因为檀珠之事而不了了之。季淮思会不会怪她言而无信?等回去后一定要跟季淮思郑重的说声抱歉,然后再尽心帮忙。也说不定到那时谢熙桐已经查清楚了。
风令雪忽然喊了一声:“小芝!”接着身形飞快地奔向城门外中缓缓走来的一道柳黄色身影。
尚如卿回过神来随他的身形向城门外看去。果见尚如芝穿着柳黄色劲装,一手握宝玉剑鞘,一手牵着个着鸭卵青袄衣,梳垂挂髻的女娃儿朝城内走来。听到风令雪的声音,她把目光向这边投来,脚下步子一错便改了方向朝他们走去。
尚如芝年长尚如卿四岁。眉眼与他们的母亲很相像,唇鼻却与尚天昊的如出一辙。她牵着的女娃儿看到风令雪,可爱的脸上漫开灿烂笑容,十分兴奋得挣开尚如芝,跑向风令雪:“爹爹!!”
风令雪几步上前一把抱起女娃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婳儿,有没有想爹爹?”
“嗯,我可想爹爹了。”
尚如芝走近他们,瞧了瞧尚如卿,伸出手指往尚如卿脑门一戳:“你个不成器的东西,逃倒是逃得快!”
尚如卿连忙捂着被她戳疼的脑门,对于自己无端挨骂感到很是不解:“我逃什么了?”
尚如芝哼了一声,对女娃儿道:“婳凝,你看仔细了,日后别学你小姨母这么没出息。”
风婳凝仰头看向尚如卿,有些害怕得躲到风令雪的身后。而尚如卿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二姐,这……她是你和二姐夫的……孩子?!”
“有何奇怪?”尚如芝又敲了一记尚如卿的脑袋瓜儿:“也就你整天虚晃度日,浪费光阴。”
风令雪在旁边偷笑。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眼光,自然而然牵起尚如芝的手,看尚如芝的目光满是情意:“累了么?我们先回客栈。”
尚如芝颔首,板正着脸对尚如卿道:“你也一起来,我有话跟你说。”
尚如卿愣愣得应了一声,注意到躲在风令雪身后的风婳凝在偷偷看她。她居然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别人的小姨母,这种感觉心境真难形容。即兴奋欣然又有种难以言喻的寂寞失落。
与外甥女初次见面,作为大人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尚如卿在身上左摸摸右摸摸,实在摸不出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便把手上的冰糖葫芦递给风婳凝:“婳儿,给你吃。”
风婳凝只是个九,十岁的小孩子。虽然起初觉得尚如卿的模样可怕,但看到母亲骂尚如卿却很威风,她便又觉得尚如卿不甚可怕。犹豫了片刻便接过尚如卿递来的冰糖葫芦兴高采烈吃将起来。
尚如卿虽说是个大人,但性子仍如孩童,很快就和风婳凝玩到一起了。回客栈的一路风婳凝都缠着尚如卿告诉她关于长安城的事。大概刚从长安回来,对那里产生了极大兴趣。
从长安一路赶来扬州路程遥远,大人尚且好说,风婳凝很快就累得睡着了。风令雪怕她睡时闹腾踢被子导致着凉生病,便一直陪在她身边。尚如芝和尚如卿两姐妹许久未见定也有很多体己话要说,风令雪也不好去打扰她们。
尚如卿和尚如芝便在客栈附近寻了处酒楼的雅座,好酒好菜都点上才谈及正事。
尚如芝与风令雪行走江湖数年,沾染了一身江湖气。吃饭喝酒丝毫没有当年做尚府千金时的矜持规矩。尚如卿看着尚如芝大口吃菜大口喝酒,颇有些犹疑的开口:“二姐,三姐她的事……”
“如兰的事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尚如芝毫不犹豫地接过她的话茬,道:“便是可惜了檀珠。”
尚如卿心中复又隐隐作痛。
尚如芝终于吃饱停下筷子,严肃的目光落在尚如卿半垂着的脸,神色阴沉下来:“你可知我为何回长安?”
尚如卿对上尚如芝的目光,“为何?我以为二姐你永远都不会回去,我也永远不会再见到你了。”
尚如芝咬着唇,像在努力压抑着什么低声道:“我以前也这么想。爹一天不认同阿雪,我一天都不会回去。”
“二哥的信里说了什么你才匆忙回长安,还把二姐夫抛下了?”尚如卿知晓那肯定是件非常重要的事。否则以尚如芝认准了就绝不回头的性子,断然不会轻易改变初衷。
尚如芝眼眶忽然发红,声音也有些哽咽:“二哥果然什么都没跟你说。”她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对尚如卿说:“他倒是想永远瞒着你。可瞒着你又有什么用?以你的个性,早些知道反而更好。”
尚如卿瞧见尚如芝语带悲意,神色不佳,心里的不安又加重了许多。她提着一颗忐忑的心,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问:“二姐,究竟是何事?”
尚如芝看着尚如卿,不知怎地双眼涩得紧,眼泪忍不住浸湿了眼眶。她的声音带着啜泣的哽塞:“爹他……死了。我这次回去,是为了给他送殡。”
尚如卿扬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干巴巴的表示:“二姐,你别乱开玩笑,爹怎么可能会死?”
“我也不相信,我也以为是二哥为了骗我回去才编的鬼话。可……爹他……他……”尚如芝像是想起了送殡时的情景,心中百感交集,泪如雨下:“如果我知道再也不能与爹见面,我便不会……不会那么多年都不回去。”
尚如卿霍然起身,眼眶也跟着通红一片:“你说谎!你骗人!爹明明带人去边关助战大哥,一路有亲骑保护,他不会有事的!”
“傻丫头,爹就是去边关的路上被人突袭击才丧了命。”身为长姐,她想要给尚如卿做个表率,便努力擦干自己的眼泪。可眼泪却像断线的珠子,越擦反而落得越多:“为了掩人耳目,二哥对外宣称爹是得了急病谢世。可真正的原因是被人杀害了!”
尚如芝说得忿然有力,尚如卿却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最疼爱她的父亲会以那样的方式离开她。而她,居然连尚天昊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她周身寒意,面色惨白,全身僵直。心中五味陈杂,酸涩苦楚,悲恸悔恨,突地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尚如卿方幽幽清醒。睁眼的瞬间眼泪像独立出来的东西,不经她的同意便豆子般大颗大颗滚落下来,砸出朵朵泪花。她的喉咙像塞了团棉花,哽咽得说不出半个字。
俄顷便泪如雨下,不管不顾嚎啕大哭起来。无法完整说出话来的嘴上含糊不清地叫喊着什么,桌上剩下的美味珍肴全都变成淡而无味的多余存在。
她再也见不到尚天昊,再也听不到他的训斥了。老天真是不公!她已经失去了檀珠,为何还要再失去父亲?
她哭得厉害,尚如芝的心里也被感染得更是悲切,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她伸手抱住这个全家人最宠爱的妹妹,想要安慰她,安慰自己。
尚如卿回抱住尚如芝,许久才泣不成声地断断续续挤出破碎的话语:“爹是被何人所害?我要替爹报仇!”
“二哥说你知道了肯定会想报仇,他果真了解你。”尚如芝空出手替尚如卿拭泪:“二姐也想过报仇,可这事你我都做不到。”
尚如卿哭得面容脏污却无暇顾及。她悲伤不已,似乎不亲手为父亲报仇,她这个不肖子就没脸去见父亲:“做不到也得做。二姐,我好想见爹,好想见他。如果能再见到他,我发誓我绝不会再惹他生气了。他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也绝不会顶撞他!我希望他能长命百岁,看着我风光大嫁……二姐!”
尚如卿哭得神志不清,说话都颠三倒四了。
尚如芝知道,其实最不孝的那个人是她才对。尚天昊直到死都没能见到她,连他的孙女都没能瞧上一眼。
“我也希望爹能长命百岁,享天伦之乐……”
两人又肝肠寸断的哭成一团。直至风令雪带着风婳凝过来寻她们,她们才勉勉强强止住恸哭。
此时二人眼眶红肿,神色哀愁悲痛,风令雪也终以得知尚天昊噩耗。他也神色哀恸,心情低落。原以为只要时间一长,尚天昊自会放下成见,成全他与尚如芝。可万没想到世事难料,数年前的会面竟是最后一面。他心疼尚如芝,忙好声好语的安慰劝解。
风婳凝虽然年幼,但看到尚如芝一副悲哀难过的神情,也乖巧得凑到她怀里学着风令雪的模样安慰尚如芝。
尚如芝身边有风令雪和风婳凝两个亲人安慰,似乎不那么难过伤心了。她担心这种阴沉难受的氛围会影响到风婳凝,便先行辞别。
临走时她还是告诉了尚如卿,袭杀尚天昊的人是玟王季淮宇。而他也因勾结藩寇,起兵叛乱被安王季淮冽的人马一举擒住,关押在大理寺等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