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灭星河》Ori

4、第 4 章

　　天边最后一丝晚霞褪去，黑夜蜿蜒着尾随晚霞铺满了六区整个城市。唐肃终于将菲尔诺从小黑屋里放了出来，将二楼的一个房间分给了他。
　　平视出去，飞船井然有序地排队等候港口的接驳，城市飞梭在悬浮轨道上有序地运行，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光，形成一条光斑做成组成的河。
　　抬头看，绚丽的阿米尔带星云就在头顶，一些体积大一些的星球肉眼都能看到上面的纹路。
　　菲尔诺一瞬间就理解了为什么阿米尔带如此落后，却依然吸引着世盟各星球的人。
　　“世界上有两件东西能够深深地震撼人们的心灵，一个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准则，另一件则是我们头顶上灿烂的星空。”菲尔诺忽然想起来学生时期的文章。
　　这个季节的晚风还带着丝丝凉意，自六区右侧的丘陵之间奔来，带着植物的低语来到城市，送到还在室外的人们耳朵里。

　　唐肃在回来的进门前就收到了自家人工智能莉莉的消息，记录显示家中的客人被噩梦惊醒数次，起床后就在阳台发呆，现在裹着一床毛毯蜷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但生理监测数据表示他没有睡着。
　　唐肃礼貌性的在门上敲了三下，没有等菲尔诺的回应就通过了基因验证打开了门。
　　那一团毛毯安静地缩在沙发上，听到开门声也只是投来淡淡的一瞥。他失血和脑震荡的后遗症还没有过去，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这熟悉的场景，一瞬间与唐肃八年前的记忆有些重合，唐肃不受控制地预测如果自己将从外面穿回来对外套仍在沙发上，菲尔诺一定会立刻拢着自己的毛毯，生怕沾上那上面细菌，再高贵冷艳的向远离的方向挪动。
　　于是等唐肃回过神时，外套已经习惯性扔在了菲尔诺旁边。
　　于是他就看见菲尔诺拢紧毛毯，向相反的方向挪了五十公分。
　　唐肃：“……”这嫌弃的样子还真是一点没变。

　　“深网上悬赏的人，来自首都星。”唐肃坐在他对面，漆黑的眼睛死死盯住菲尔诺，不肯放过他一丝神情，“有什么解释么？博士？”
　　菲尔诺动了下胳膊，让毛毯盖住脸，用肢体行为表示拒绝回答。
　　“你以为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唐肃被气笑了，“阿米尔带黑市不比情报部门差，哪怕是深网都有特殊的渠道查到来源。说说吧，你得罪了谁？”
　　意料之中没能等到回应。
　　“十五个标准日前，一艘科研船前往第二象限拉格朗日区，最终停靠坐标【314，572，966】，一条无人居住，环境诡异的小行星带，之后飞船失联。首都已经暗中派出军队前往调查。”
　　毛毯里传来一声轻叹，里面传出的声音有些闷：“对，那就是我们。我们去的是ZR406星球，想要研究那里超出认知的生态环境。但是受到了不明生物的攻击，一大半人都死在那里……”
　　“一大半？”唐肃抓住了他想知道的重点，打断了菲尔诺的话，“也就是说，幸存者除你之外，还有其他人？”
　　“对。”
　　“你腰上的伤口，是武器造成的，谁想杀你。”
　　菲尔诺犹豫了一下，不太确定道：“……不知道。”
　　唐肃：“是不知道，还是可能性太多？”
　　“……”菲尔诺将毛毯拉得更高了，连头发都埋了进去，“我只是个做研究的。”
　　可是您拉仇恨的本事与职业无关啊。
　　“不如我给你一些提示，你什么时候，惹上了教会的人？”唐肃说，“在阿米尔带出面强行撤掉你的悬赏之后，出面谈判的，是维拉圣会的激进派代表之一，卡尔森神父。他虽然做了很高级的伪装和加密，但是很不巧他的深网专家是个老熟人。”
　　菲尔诺闻言掀开了毛毯，原本苍白的脸被闷出了粉色，纠结了三秒终于施舍给唐肃一瞥：“我不在乎卡尔森那些疯子，也不想参与首都星的事情，如果你可以让我隐藏在阿米尔带，我会非常感谢。”
　　唐肃惊讶，菲尔诺当初也是个科学狂人，如果没有法律和伦理会的限制，他为了自己的求知欲也可以非常丧心病狂。那会发生什么事情让他宁愿在阿米尔带躲起来，放弃实验室呢？

　　唐肃：“理由？”
　　“两千万首都星币。”菲尔诺十份坦荡。
　　“两千万保你的命，太便宜了。何况，离开中央研究院，你拿什么付剩下的尾款？”
　　菲尔诺：“我不会离开太久。”
　　唐肃心里了然，菲尔诺必然是为自己留下过后路。
　　“ZR406上面有什么？”
　　他不是在单纯问ZR406的信息。有时候菲尔诺真的特别烦唐肃的敏感，有时候自己随口一句话就能被他看出很多东西，哪怕是刻意隐瞒也不行。
　　“ZR406藏在两条陨石带之间，距离恒星较远，按理说环境相对极端，不太适合生命生存。”菲尔诺裹着毯子规规矩矩坐好，这是他科普知识的习惯，“但实际上，上面生命体很多，物种算不上丰富但非常稳定。但引起研究院注意的是，上面的物种被怀疑是辐射变异后的生命，他们原本可能是我们非常熟悉的生物，甚至是日常餐盘上的。”
　　唐肃：“伦理会素来禁止没有备案的基因研究，如果真的能证明ZR406的生物是人为变异形成的物种，那就会是世盟第一反人类罪的大案。”
　　菲尔诺：“没错。”
　　空气突然凝住，两人都想起来当初的那个任务，也是一个颠覆认知的生态系统，恐怖的辐射感染。只不过数年前的科学技术不如现在，没有办法证实那个星球上的物种是不是人为制造的。
　　唐肃其实不太想追究当年的事情了。
　　图灵说的其实没错，就算但是是菲尔诺打击报复让自己参与那次“据说很艰苦”的探测任务，但他并不知道那个星球如此危险，应该说当年没人想到那个星球这么危险。而后来拒绝撤退申请的是军部指挥官，菲尔诺毫不知情。他自己的确是在迁怒，尤其是当菲尔诺以如此弱势的模样出现在阿米尔带，他心软了。
　　“卡尔森不惜用暗网，是因为你们找到了关键证据？那个手提箱？”他试图打破尴尬。
　　“嗯。其实不止手提箱，我们分散逃走了，只要有一个人能把东西送回去，世盟就可以展开调查了。我利用图灵的优势驾驶机甲跃迁到其他地方，但是没办法弄到能源，世盟对于太空武器的能源控制太严格，我只能换了个身份往相反的方向跑。”
　　唐肃：“可是他们，还是找到了你的踪迹。”
　　菲尔诺微微皱了皱眉头，眼睫颤抖了几下，欲言又止。
　　唐肃很有耐心，足足等了一分钟才听到下文：
　　“我只给研究院发过一次信息，报告了我的行踪并且求援。”
　　这句话的内容就很丰富了。
　　菲尔诺有伪装，并且没有按照常人的思维方式往首都星走，也没有向地方求援。就算卡尔森那边有个心理高手预测到了这种逃命方式，整个第二象限何其大，为什么就能准确地定位在阿米尔带？
　　所以是恰巧被卡尔森的人找到了，还是那条发往研究院的信息出了问题？如果是后者，那么是信息在途中被截获，还是根本就是研究院出了问题呢？
　　“看在我为了人类利益而奔波的份上，您可以对我好一点儿么？”菲尔诺说。
　　唐肃：“我见义勇为了。”
　　菲尔诺不自觉地将毯子裹得更紧，这是不安的表现。
　　“他是在害怕么？怕我不帮他。”唐肃心想着，“明明是他对不起我在先，现在这幅场景，为什么我要感到愧疚？”
　　菲尔诺：“你不想查当年的真相么？这是个机会。”
　　“他放弃了打感情牌，开始用当年的真相来跟我交涉。”唐肃又陷入沉思，“所以之前，是在试探我的态度吗？可能是我态度太冷漠，让他以为我还在怨他。”
　　“我的确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但并不会这时候对你落井下石。”唐肃无奈地说，总觉得托马斯如果知道了一定会破口大骂。
　　他这话说的太突然，菲尔诺一时没能理解，他知道在唐肃眼里自己就是罪魁祸首，所以他在尽量避免提到那次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