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冀北南风

4、2.军训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的就醒了，躺在床上半天都没有动作，想要下床又不敢动，生怕吵醒了下铺的同学。
　　昨天晚上回宿舍之后，看到宿舍里大部分的人都回来了，可是大家都是各做各的，没有想象中那么热情。没有人自我介绍，没有人主动询问对方的名字，宿舍里很安静，只有偶尔的一句“我洗完了”，下一个人才轻轻应道“好的”，然后就抱着自己的衣服走进洗手间。我想我们所有人都需要时间来认识彼此吧。
　　所以整个宿舍除了苏珍珍，其他人我都不还不认得，也记不住她们的样子。我总是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记住别人的样子，所以芩雪老是嘲笑我脸盲。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起床铃终于响了，很多人都开始动了，我也开始整理自己的床。整理好了之后，我快速地下了床，就开始洗漱。洗到一半的时候，旁边有个人碰了我一下，我没在意，闷闷地说了一句：“没事。”
　　“嗯？不是。”那个人似乎没料到我的反应，愣了一下才对我说，“我是想对你说，待会你和赖敏值日。”
　　听到这话我转过头去，就看到有六七个人围在宿舍过道上，好像在讨论什么，然后有一个女生转过头看向我，点了点头。
　　我认出了她是我下铺，也就是赖敏，心想大概是我们的床位在靠窗第一个，所以第一天值日。以前在初中也是这样的，就对刚才碰我的女生说道：“好。”
　　那个女生没在说什么，就继续洗漱了。
　　等我洗漱完了之后，我走向我的下铺，她正好在收拾自己的床，看到我走过来，停了动作。
　　“你好，我是卓柳，待会我整理后面和倒垃圾，你扫地和整理皮箱，行吗？或者换过来也行。”
　　我认真地说着，表达着我的友好，询问着她的意见。
　　“你好，我叫赖敏，可以。”她笑了笑，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我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继而开始收拾后面。
　　收拾好了之后，我看了一眼右手上的手表，6：25，还有15分钟早集合。我看了一眼宿舍，只剩下我和赖敏了，想了一会，我决定等她一起走，反正垃圾箱就在我们高一的那栋教学楼旁边，时间还来得及，况且潜意识里我不希望留她一个人在最后。
　　赖敏洗漱好了之后，看到我还在宿舍，愣了一下，才对我说：“你还没走吗，是在等我吗？”
　　我点了点头，拿起垃圾，“我们快走吧，还有11分钟。”
　　“好。”她看到我出去，也背起书包跟上。
　　我们一起走着，一路上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不知道说什么，毕竟才刚刚认识。
　　到了教学楼下，我对她说：“你先走吧，我去倒垃圾。”
　　“没事，我等你吧。”她笑了笑，没打算离开。
　　“谢谢！”我也没有拒绝，不是因为觉得她应该等自己，而是我明白即使我再说一遍，她也不会走的，因为我刚刚等了她。而我刚刚等她，是因为我不想让她一个人，她现在等我，大概怕是不好意思吧，我想，她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人。之前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还以为她不好相处，现在想来，有时候第一印象是不准的。
　　后来等我和赖敏成为好朋友以后，我告诉她，一开始我以为她不好相处，都不敢主动和她搭话。她笑了笑，说，以前在初中的时候，很多人也是这样说的。那个时候她脸上的神情有些落寞，嘴角的笑容有几丝苦涩的意味。
　　倒完了垃圾，我们便一起回到教室，此时教室里已经有很多人。
　　我埋头走向自己的位置，没有和赖敏说什么，她也就走向自己的位置。才坐下没一会，我们12连的教官就来了，班里的同学开始起哄，闹个不停。
　　我看向那个教官，他的个子中等，身形不是很健硕，也不是很瘦，肤色有些偏黑，面容端正，不算好看也不是很难看。想起昨天晚上，他刚刚进来的时候，对着我们笑得灿烂，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地写下自己的名字：陆励程。
　　刚刚写完，就有人起哄：“教官，不如顺便写上你的□□号吧。”
　　“对啊对啊，教官，我们加个□□吧。”
　　那个时候□□是最火的社交软件，基本上是人手一个，方便联络和交流。
　　教官还是笑着，轻轻说道：“小孩子家家的，用什么□□。”
　　“我们不小了，已经十六了。”
　　“是啊，我十七，比你们老一点。”
　　“我十五。”
　　“我十五岁半。”
　　“我十二！！！”
　　一时间教室里都是众人争先恐后报自己年龄的声音。那个时候真的很美好，我们还年轻，身上还是初中时候的模样，直到很久以后，我们才被时间弄丢了最初的自己。
　　教官轻轻咳了一声，教室里才安静下来，大家都认真地看向他，我也收了心思看向讲台。
　　“你们听好了，等下六点五十所有人田径场集合。 ？”
　　“是。”
　　“大点声，声音那么小，没力气啊。”
　　“是。”
　　“好，现在马上下去集合。”
　　教官刚刚说完，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只有少数几个人还在磨磨蹭蹭。
　　教官看到那些慢吞吞的人，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最后三个罚20个俯卧撑。”
　　唰——那些落在后面的人迅速跑了起来，生怕被逮到被罚做俯卧撑。
　　我和苏珍珍一起跑着下楼，不由得互相对视一眼，都低低地笑了起来。
　　到了田径场，我们找到自己班级所在的位置，就开始认真地站好，再不敢东张西望了。
　　不一会，陆教官也来了，慢悠悠地走到我们班队伍的后面，双手抱拳，笔直地站着。
　　我偷偷扫了一眼，发现他没有罚人做俯卧撑，是没抓到还是说出来吓唬我们的。我想应该是后一个原因，松了口气收回了视线。
　　就在我准备收回视线的那一秒，陆教官却突然抬起眼皮看向我，我们的视线就那么撞在了一起。
　　我心里不由得一慌，很快收回了视线，心却一直跳个不停。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接下来的训练自己一定没有好果子吃了。
　　总教官是个女的，短头发，中等身材，说话嗓门特别大，眼神锐利，看向你时仿佛能把你吃干抹净。
　　此时她正在上面交代军训的注意事项，大嗓门透过话筒传过来简直是对耳朵的一种折磨，惨绝人寰！！！
　　我不由得轻蹙了一下眉头，却不敢挪动一点点。因为刚才其他班有些人动来动去，已经被他们的教官拎出来罚做俯卧撑了。虽然陆教官没有抓我们班的人出来罚，可是他一直在我们班的队伍中间来回走动，走到哪眼神就看旁边的人，明明是笑眯眯的，看上去却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笑面虎！笑里藏刀！我不由得想到了这两个词来形容他，默默地把身子挺直，眼睛却偷偷看向其他班，尤其是八班和十六班。
　　看向八班是因为想知道我的发小芩雪的踪影，看向十六班是因为一个网友，一个我一直没见过却一直想见的人。
　　初三那年，芩雪突然在我的笔记本上写下一个□□号，笑眯眯的，一副神秘的样子。
　　那时我虽然有一个□□号，却不怎么使用，因为忙于学习，也不怎么乐衷与社交。
　　我有些奇怪地看着那个账号，问她什么意思。
　　她笑了笑，突然认真地说道：“这是我认的弟弟，人很好，就比我小一个月，和我一个班的。我介绍你们认识。”
　　“哦！”我随便的点了点头，不怎么在意，也没有多问，按着她的吩咐把那个□□加上，后来就忘记了。
　　一直到初三下册的那个寒假里，有一天那个□□号突然向我发来了友好的问候，出于礼貌我回了他，然后他又继续发，我只得继续回。
　　就这么一来二去的，我们成为了好朋友，他说他叫徐卒，象棋里最小的那个“卒”。一直到现在我们都在联系，时不时的聊天。
　　他很会找话题聊天，每次和他聊天我都觉得很开心。中考以后，他说他也考上了南高，不过是普通班16班，他说有机会我们就见一见。
　　因为他的那一句话，一整个暑假，我都在期待着快点开学，期待着见到他。
　　现在我站在12班的队列里，偷偷地数着班级，一直数到16时，看到那黑压压的人群，突然意识到，我都没有见过他，又怎么会认出他呢。
　　这么想着，我失望地收回了视线，又突然想到芩雪，就看向八班。找了半天，我还是没有发现她的影子，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突然和一个男生的眼神对上了。
　　他站在八班男生的队列里，目光平静地看向我，我觉得他有些熟悉，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就收回了视线。
　　我这个人一般不去记别人的样子，就算见过几次也很快忘记了。所以我去记我们班人的样子，就花了好长时间。其实以前我也不是这样的，突然发现自己脸盲是在上了初中以后，或许是受环境的影响。
　　总教官说了二十分钟，就宣布解散了，这时许多人开始走向食堂或宿舍。我愣了一会，也开始机械地往前走。
　　走了没一会，苏珍珍突然追了上来，“柳，一起去食堂吧！”
　　我看向她笑容满满的脸庞，也笑了起来，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因为她的那一声称呼，还是因为
　　她追上我，刚刚有点失落的心情也全都消失了。
　　吃完了早餐，所有班级的教官就各自带开训练了。
　　陆教官把我们分成了六排，我因为是女生中最高的，于是被安排在了第三排的排头位置。第三排之后便是男生队列，我们班的男女比例很匀，男生甚至比女生多出一个，所以我们班是三排女生三排男生，不像其他班级，女生人数是男生的两倍。列队的时候，女生有四列，男生只有两列。
　　后来一直到文理分科，重新分班以后，我们班的男女比例都是全年级最匀，甚至到最后一个学期男生都比女生多了三个。
　　陆教官先教我们立正和稍息，教了一会发现我们都做得很好，就继续教我们停止间转法了。
　　教了好几遍，我们都做不好，不是在他喊向左转的时候有的人转向了右边，就是因为转体的方向反了而被他骂。
　　一直转了好几次，总是有人出错，这时陆教官突然笑了起来，眼睛在我们身上转了一圈，语气莫测地开口道：“这样吧，我吹一声哨，你们向左转，我吹两声，你们就向右转。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很好，既然清楚了，待会不要让我看到有人出错，不然，后果你们是知道的。”
　　听到这句话，我的后背不由得一僵，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我怀疑接下来我们所有人都会死的很惨。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是正确。
　　陆教官本来是慢慢地吹口哨，一声，连续两声，一声，连续两声。可是后来他突然加快了速度，刚刚吹完一声，又马上吹第二声，有的同学分不清这是一声还是两声，就转错了方向。然后陆教官又继续吹，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我们所有人都乱了套，只得愣愣地看着他，左右不分，方阵大乱。
　　陆教官看着我们乱了的方阵，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下一秒，他可怕的声音响起：“很好，既然这么多人都出错了，那就一块罚吧，每个人20个俯卧撑，准备！。”
　　我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久久没有动作。
　　“怎么，嫌少啊，30个。”
　　“唰————”的一声，所有人都毫无不犹豫地趴下了，当然还有几个女生没有趴下，一脸不敢相信地小声说道：“真要做俯卧撑，女生也要做吗？”
　　陆教官没有看向说话的女生，只是幽幽地开口：“40”
　　“快趴下啊！”
　　“别废话了，快趴下。”
　　有的男生已经不耐烦了，直接冲那几个站着的女生大吼。
　　那几个女生有些慌张，也感到不好意思，只得迅速趴下了。
　　但是下一秒陆教官说出口的话却让人更加绝望了，“男生不够绅士啊，怎么乱吼女生，这样好了，50个。”
　　“啊————”所有人都愣了，一脸悲愤地看向陆教官。
　　陆教官脸上还是笑眯眯的表情，吐出来的话确是那么无情：“全体都有，趴好了，我吹一声哨，你们就趴下，我再吹一声，你们才能起来。听到了吗？”
　　“听到了。”
　　“嗯？声音不够大啊，是还想多做十个。”
　　“不想，听到了。”
　　所有人迅速地回答，声音又大又响，响到引起了对面好几个班级的注意。但我们也没有办法，
　　谁知道下一秒陆教官会不会又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让我们多做多少个俯卧撑。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我是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羞愧和疲惫交织于身的感觉。
　　我们班在的这个位置是女生宿舍楼前面的四个篮球场的一角，和我们在同一个场地的有13,14,15,16,17,18班。而我站的位置是靠近栏杆的那边，也就意味着，我靠近的是对面林荫道上的8班和9班，我下面是一个灯光球场，那里有10班。
　　在我们班被罚做俯卧撑的同时，8班和9班刚好休息，其实我觉得他们一直都在休息，不用嗮太阳，训练时间也不长，重点是他们的教官又帅又好，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友好，不像我们陆教官，天使的笑容，魔鬼的内心。
　　我觉得8班和9班的人一定在看我们班做俯卧撑，我都不敢往那个方向看一眼，就刚刚趴下的时候，偷偷瞟了一眼，看到许多眼睛直直地射来时，迅速地挪开视线，再不敢多看一眼。
　　就这样，带着羞愧的心情，我艰难地做着俯卧撑。总算陆教官还有点人性，在数到30个以后，就让我们女生休息了，至于男生，必须要做完50个。
　　陆教官的原话是这样的：“你们是男生，又不是女生，男生和女生生来就是不一样的，所以惩罚的程度自然也不一样。”
　　男生集体哀嚎，却也不敢停止动作，至于陆教官嘛，还是笑得高深莫测的。
　　突然有一阵风吹来，好像吹散了我们的声音，痛苦哀嚎都飘散在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