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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吃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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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璇听闻宣国律法森严,偷盗者,当处以死刑。不知可当真?”
许清璇仍是笑的温婉,好似她不过随口这么一提,只不过皓月般的眸子里,竟也若隐若现着几分杀气。
谁又能想象她这双柔荑般的手,翻转过来,掌心结着厚厚的茧,那是用无数条生命摩挲出来的,是在腥风血雨中浸泡出来的。
刀疤勇听到这里,眼中起了歹意,手部青筋勒起,就这么死死的看着许清璇,只是那眼中都是狠色,仿佛要将许清璇生吞活剥了去。
却死死不肯求饶。
陆博文道:“清璇说的极是,我朝律法森严,神圣不可侵犯,这偷盗罪理当往重了罚。”
“会以死罪论处吗?”许清璇问。
陆博文是以温文儒雅之态示人,自然不希望许清璇认为他雕心雁爪、手段狠辣,便有些吞吐:“这……”
徐闫上前道:“许娘子说笑了,不过是小偷小盗,还不至于处以死罪。”
许清璇的笑容淡了些,“作奸犯科者,有一必二,今日偷盗数目虽小,却试探了当朝律法。宥过无大,刑故无小,大人还是谨慎些,莫要就过不给。”
陆博文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
反观陆昭珩,无动于衷,好似看戏听曲般,置身事外。
不过上一世,她险些因为这个刀疤勇丢了身家清白!若是小惩真能大诫,她也不至于经历那些,眼睁睁的看着荷蝶那孩子被折磨致死。
“许娘子说的是,在下定会转告府尹大人。”
徐闫并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不过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随意应付罢了。应付过后,他便吩咐手下的人将刀疤勇押解着离开。
微风乍起,许清璇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她何尝不知道自己所说的话,不会掀起任何波澜。
只盼着,今生不会再遇到刀疤勇。
或是今生不再遇见荷蝶。
想到这里刀疤勇突然转过头来,对许清璇无声的狞笑,长长的刀疤在他脸上肆意拉长,更添了几分阴险和狡诈。一股由心底而生的恐惧与惊悚涌起,许清璇深呼一口气,逃不开的躲不过,该来的总归会来。
只盼着能多些防备。
她柔荑般的纤指情不自禁的抚了抚罗衫的袖笼,心下才平静了许多。那袖笼里倒是藏着一把火铳,那是上一世,荷蝶惨死后,她在无尽个不眠夜中,研究了夷人的火器之后改造的。
只有手里握着手铳,才会有上阵杀敌的感觉,就像是手掐住敌人的咽喉,掌握着敌人的命运。
也握住了自己的命脉。
“清璇。”太子唤她,“你放心,宣京府尹自有公道。”
许清璇这才回过神来,对着陆博文莞尔一笑,“是清璇僭越了。”
“无碍。”
红日当头,许清璇的鼻尖渗出细微的汗,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无碍吗?上一世,刀疤勇爬了她的墙头,荷蝶惨死后,陆博文搂着她的纤腰,轻轻拍着她的玉背,也是这么说的,“无碍。”
何为无碍呢?她受了屈辱无碍,还是荷蝶惨死无碍?
恐怕对他而言,皆无碍。
马车驮着货物,从她身边飞快地驰骋而去,她抬起眼来,竟与陆昭珩四目相对,那一瞬,她想问问他,王爷可也觉得无碍?
其实她不知,陆昭珩已经看了她挺久。在她言辞犀利地指责徐闫时,在她落寞暗自神伤时……
许清璇怔怔地看着他,只一瞬,向他扬起一道明媚的笑。
世上万千男子,皆是薄情人。
陆昭珩却仿佛穿越千山万水而来,只为了这嫣然一笑。只是这笑容中掩盖了多少苦涩,终是不为人知。
“饿了。”陆昭珩突然开口,她隐忍的往昔与他何干?
“这临街好些茶食铺子,王爷今日是去南食店吃南方菜还是去北食店吃北方菜?”沈珞接的恰到好处。
陆博文道:“既然皇叔饿了,快些去用膳吧,本王和清璇去别处再看看。”
“一起。”
“不必了,本王尚未觉着饿,就不与皇叔作陪了。”陆博文心下却想着,别过皇叔,便可同许清璇寻间雅室,边吃边聊。
二人世界,其乐融融。
陆昭珩并不理会太子,反倒是微微侧过脸,问道:“你呢?”
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沉得不见底。许清璇却明白他这么问的缘故,不过是在告诫她:离太子远些。
远些、再远些。
正合她意。
许清璇道:“叨扰王爷了。”
陆昭珩继续往前走,许清璇低着头,甚至都没有看太子一眼,就跟着陆昭珩,目不斜视。青色石板路上,她步伐轻盈,走的焦急。街道两边零售的熟食摊,一阵一阵的香味飘进她琼瑶般的粉鼻儿中,不住的吞着口水。
却要装作一副丝毫不为所动的模样。
陆昭珩和许清璇走开数丈,陆博文才反应过来,他心心念念的许氏清璇已经跟着皇叔走了,呆呆地道:“哎……”
“殿下,人已经走了。我们还是早去早回吧。”单玥好意提醒他。
他们也该去钱庄了。去了钱庄,还得赶回府中,怕也是时辰不早,日落当头了。
“我们跟上去。”陆博文却早已把查帐目之事抛诸脑后了。
他好不容易相中个女子,可不能被皇叔抢了先。
*
自牌楼至北面大街,商铺鳞次栉比,摊贩吆喝声不绝于耳。
处于闹市,沈珞竟轻车熟路地拐进胡同深巷,穿过若干酒肆、茶肆,进了一间四角攒尖顶酒楼。就如陆昭珩喝茶的茶楼般,这酒楼的掌柜穿着灰色长衫,不断地拨动着算盘,可楼里头一个客人也无。
小二趴在桌案上呼声震地。
仿佛比家财万贯之人多了些淡然和闲适。
说来倒也不怪,这间酒楼是陆昭珩常常光顾的落脚处,每每来此前,沈珞皆会以一大笔赏银,包下此地。
茶楼也是如此,铺主不愁生计、自然无忧。
葵嘉却是不知情,拉了拉许清璇的宽袖道:“姑娘,这铺子生意如此惨淡,莫不是王爷有意埋汰我们?”
沈珞轻轻咳了咳,提醒着她们,莫要把旁人当作了空气。
许清璇这才摇了摇头,示意她噤声。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能不说便不说。
“掌柜的。”沈珞提高了嗓子,那敲着算盘的长袍掌柜立马将手中的算盘反着一盖,撩开长袍衣摆,迅速的移步他们面前。
顺带着一掌拍在那睡的天昏地暗的小二脑袋上,“别睡了,贵客来了。”
那小二揉着头,憨憨的笑着,“贵客来了。”
虽是被吓了醒,却仍是懵懵懂懂。
“小店已按照您吩咐的,都准备好了。”
小二开始擦拭桌子,又被掌柜的敲了一脑门子,“错了,错了。”
贵客自然得上座,何况沈珞早就包下了整间酒楼,那些个雅室、阁儿尽他挑选。
缠枝牡丹铁力木八仙桌,四四方方,陆昭珩选了东边坐下,太子坐在他的对面,许清璇便在北面落座。虽觉得这样的坐法也太不讲究了些,但一想到,都是他们先随意落座的,她倒也不必矫情了。
沈珞亲自为三位煎水点茶,凤凰山北苑贡茶,汤色透亮、叶底鲜活,却不是谁想喝就能喝上的。
就冲着沈珞的点茶法,陆昭珩的北苑贡茶,许清璇越发的觉得,安定亲王的日子过得奢靡了些,与她在战场上就地取材,吃了上顿不知下顿在何处的日子,简直是活在云端。
宣国重文轻武,重农商轻火器兵力,百姓也好、官宦也罢,容易心生了惰性。但一时半会,也无伤大体。
“小二,看菜。”沈珞拍了拍手,开始一场早已备好的走秀。
花炊鹌子、荔枝白腰子。
五珍脍、螃蟹清羹。
荔枝甘露、雕花姜。
……
一盘一盘的呈上,琳琅满目,许清璇看花了眼。
西疆畜牧业发达,吃食不过是些手抓肉,何时有这般多的烹调方式?
前世就更莫提了,当陆博文外室的那几年,总担心婀娜小蛮腰不在,熬不到陆博文迎她入东宫的那日,这也不敢吃,那也不敢尝,终日竟喝些稀饭、稠粥类。
以至亏了身子,在最后三年的病痛中,没能挺过来。
如此,看着满满一桌的美食,许清璇吞了吞口水,只是顾及颜面,看上去仍旧举止得当,面容姣好。
三人无一人夹菜。
许清璇端坐着,双手平放在膝,就等着二位殿下先动了竹筷。
可一刻时过去了,无人开口,亦无人动筷,似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不知为何较量,也不知拿什么抗衡。
许清璇:“……”
热烟慢慢腾起,又慢慢消失,直到再无烟,菜冷茶凉。她便再也坐不住了,“二位殿下快快用膳吧。”
不知何时,主客颠倒,主随客便。
陆博文这才轻笑道:“清璇饿坏了吧。”说着,拿起竹筷,夹起一只螃蟹摆在了许清璇的面前。
殿下赐菜,许清璇忙道谢过殿下。
待碗中堆积的跟小土丘似的,陆博文才停下作罢,眼中尽是温柔怜爱之意,“慢些吃,吃慢些。”
许清璇低着头,刚想要尝尝这宣京美食,余光瞥见陆昭珩如一尊石像静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定亲王尚未动筷,她哪里敢先动?
“王爷,莫非是饭菜不合胃口?”所以才不动筷?
“不饿。”
许清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