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人生》米九莲

1、电梯

　　吴星是个超级大宅女，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出门。
　　这天正午十二点，手机铃声吵醒了睡梦中的她。
　　快递员告诉她，外卖已到楼下，让她下楼取餐。
　　吴星一百个不情愿，无奈肚子饿得咕咕叫，勉为其难地出门了。
　　她家住八楼，电梯一开一合，她进去了。
　　随手按了数字1的按键，电梯徐徐往下降。
　　还没到一楼，吴星猛然想起来，她今天压根没点外卖呀。
　　一定是谁在恶作剧吧。
　　电梯在一楼停稳，吴星怒气冲冲地走出去。
　　可是一楼电梯间半个人影都没有，吴星欲要走出单元门去看看，无奈单元门推也推不开，拉也拉不开。
　　吴星料定一定是有人在整蛊。
　　此刻，她气得想打人。
　　正要进电梯，突然听到有人叫她。
　　“吴星！”
　　声音很凶，吓得她打了个激灵。而且这声音莫名熟悉，像是她妈骂人的前奏。
　　吴星四处张望，没一会儿又听到了一声。
　　“吴星！”
　　这回她确定声音就是她妈，从一楼的住户家里传出来的。
　　她妈怎么会在别人家里？而且还装成要骂她的样子。
　　吴星又好奇又害怕，轻轻推开一楼住户家的门。
　　门虚掩着，被她推开一个缝。
　　门里果然是她妈在里面。
　　但是，室内的布局特别老旧，像是她出生时候的家居布置。
　　吴星妈一边叫骂，一边狠揍手里的一岁女婴。
　　“那是你弟的牛奶，你也敢偷喝！你也配？看我不打死你！”
　　是的没错，那个一岁女婴就是吴星小时候。
　　吴星逃回电梯，慌乱中把回家的数字8摁成了数字9，电梯把她带到了9楼。
　　电梯门一开，吴星再次听到了9楼住户家里传出了她妈的声音。
　　她妈还在打她。
　　不同的是，9楼的她已经9岁了。
　　而且，她面前有个男孩护着她。
　　是她家的邻居少年，风羽。
　　吴星一把跌坐在地，从惊慌中理出头绪——
　　这个电梯它灵异了。
　　不同的楼层，代表着不同年岁。
　　9楼，正好是风羽搬到她家隔壁的那年。
　　那年还发生了许多事，吴星根本不想呆在9楼。
　　她坐了电梯，特意挑15楼。
　　15楼，也就是15岁。
　　风羽失踪了，吴星想见见他最后一面。
　　15楼的住户门里安静如鸡，门也紧锁着。
　　吴星耳朵贴门，就算见不到，听听也好。
　　里头咕噜咕噜的开水声音，很长很长的白噪音。
　　无聊，又漫长。
　　门里当年的情景不是她能控制的，遇到哪出是哪出。
　　风羽沉默着，像是接受审判。
　　静谧中只听到15岁的吴星在说话：
　　我爱你，可是我也恨你！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
　　门外的吴星听着听着，就默默流下了眼泪。
　　也不知是为风羽而哭，还是为她自己。
　　吴星擦干泪，又回了电梯。
　　8岁还算是风平浪静的一年，她按下数字8的电梯按键。
　　也许是手抖的缘故，她这次又按错了，电梯在7楼停下。
　　整个7楼都是哭声，她妈在哭丧。
　　“儿啊儿啊娘的儿啊！”
　　她妈的宝贝儿子出了意外。
　　死了。
　　当年没监控，警察也无能为力。
　　然后吴星下一次乘电梯，便到了16楼。
　　这次，警察总算给力了。
　　在化粪池里找到了风羽的碎肉组织。
　　但是，这儿没人为他哭泣。
　　除了吴星。
　　风羽的同学在这一年联名举报，风羽涉嫌猥亵强J女同学。
　　16楼的住户门里，吴星父母正在讨论风羽的事。
　　聊着聊着，她妈冷不丁地发问：
　　我儿是不是给这畜生害死的？
　　吴星闻言，久久地陷入了沉思。
　　不知不觉，她已经坐电梯来到了顶楼，18楼。
　　吴星今年只有17岁，所以18楼，即是她18岁。
　　她明年，家里会是什么样子呢？
　　电梯打开。
　　18楼犹如18层地狱一般。
　　吴星细心地觉察到，顶楼走廊的格局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她7岁那年，顶楼的走廊尽头有个特别特别矮的围栏。
　　她弟弟就是从那个围栏摔下去，死掉的。
　　可惜，那时候没有监控。
　　吴星瞧了一眼，现在的监控摄像头。
　　笑了笑。
　　她重新走入电梯。
　　料想这电梯是陷入无限循环了吧。
　　无所谓。
　　经历了那么多，她已经没什么害怕的。
　　她还是按下了数字8的按键。
　　这回总算按对了。
　　可是电梯没有在8楼停下，径直往下。
　　4
　　3
　　2
　　1
　　-1
　　-2……
　　-18
　　吴星的脸色像鬼一样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