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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蝴蝶风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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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是接四神和踩祟。一片喜气洋洋中,亦有阴霾挥之不去。
褚明死得离奇。燕三过来吃饭却说:"孩童失踪和褚明死案都无进展。"
我建议:"找隔壁刘五问过没有呢他娘子回凉州了,他或许晓得点什么。"
燕捕头摇头:"没办法找刘五问。我去司户参军那里查验出长安城的记录了,发现刘五跟他娘子一起去凉州了。"
我问:"仵作后面验尸有没有进展"
燕捕头转述:"仵作说尸体面目剁成这样,什么也看不出来。唉肉市又那样嘈杂,没有人留意刀剁声。"
我安慰他:“衙门春假,你忧心也无用。”这案子或许拖下去会不了了之,终成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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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年夜饭的空档,十三岁的沈涟忽然跟我说:“我瞧你有点忧心,想跟你说三件事。”
我摸摸他的脑袋:“你说吧。”
他偏头说:“第一,上次问询的妇人自称嫠家。嫠家是寡妇的自称,她的妆容却很冶艳,住在鱼龙混杂的肉市旁边,不像正经女子。第二,她虽然回答了燕捕头,但真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或许第一次不会全盘托出。我在南风馆见公子间的隐秘,也很少说出去自找麻烦。第三,褚明令人不齿,但他是你的朋友,你如要试试才放心,那我…我觉得你应该去的。”我拉他的绑发带,他躲开我的手。我说:"那我开年私下找妇人问问,不枉我和褚明朋友一场。"
晚上我琢磨起自己的喜好。与卫彦本来是玩笑,后果却难以承受。
前面二十二年,我相信总有一天会遇上合意的姑娘,执她之手,相伴至老。即使没有动心的,依媒妁之言娶个贤淑姑娘为妻,与她一辈子相濡以沫也很好。
然而这个信念被卫彦颠覆。
最初的慌乱沉淀后,他的一举一动忽然清晰。我回忆得多了,甚至分不清哪些是他实际做过的,哪些是自己幻想的。这些天我喉咙常常发痒,挠也不能缓解,皮肉像有记忆一般不断重复舌尖舔舐过的感受。
除夕后半夜,偶有零星爆竹声,更显得万籁俱寂。心思芜乱间,我甚至做了一个不甚清晰的春/梦。半梦半醒时,那些肢体交缠却通通褪去,只留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胸腔中的蝴蝶在细雨中煽动翅膀。微凉,麻痒,带着针扎的细微痛楚。最后引发一场风暴,铺天盖地席卷一切。
顺其自然,我想,不再辗转反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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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开门大吉。各家各户都放起开门炮仗。爆竹声后,碎红铺地,灿若云锦,正是满堂红。
沈涟换上了我制那套艳红新衣,足踏黑靴,站在医馆门槛上朝外看。
门外满街瑞气,映衬他一身艳红,没有流于浅薄,反而别有翩翩少年的风流气度。
我对一桩事上了心。站上另一侧门槛,拍拍他肩膀。
他侧过头,夸张地拱手作揖:“新春大吉,出入平安。”
我也夸张地作揖回礼,随即郑重:“沈涟,你想去杨夫子的私塾中念书吗?”
沈涟本身粗知字义,而这些天他的言行我看在眼中,觉得他跟着我做药童着实被埋没。
沈涟问:“杨老夫子的私塾好不好?”
我说:“很好的。杨老夫子原是国子监祭酒,他致仕后,在长安城西南开办私塾传道授业。而且他每到逢十的日子便来草市镇义学中,为贫寒的小童授课,很受人敬重。”
沈涟问:“我十三岁了,现下念书考功名来不及了吧?”
“你开年入学还来得及操童子业的。若通过县试、府试和院试,便可作外舍生进太学。虽须缴纳斋用钱,但我可以负担。”我曾幻想将这些告诉亲儿子,“我不强求你中举。但只要有小小的功名傍身,你就会好过不少。仕途要比务农经商,抑或像我一样悬壶济世要好太多了。”
他猫儿眼略略一眨,直视我:“李平,你容我想一想。”
“如果你是因为刚熟悉禾木医馆又去陌生地方才犹豫,”我循循善诱,”那杨老夫子的私塾离草市镇并不远,放课就能回来的。”
他低头看地上碎红不语。
我凑上去揉他头发,问另一桩事:“你叫燕捕头一口一个‘大哥’。为何到我这儿就直呼名字?来,叫声大哥。”我假意咳嗽两声,又问:“要不叫爹”
他勾唇,眉目间有点倔强:“李平。”
算了。我笑嘻嘻唬他:“沈涟!”
他说:"我出门看各家春联去。"他出门时努力板着脸,但从左侧看去,还是现出了浅浅的梨涡。
入学的事我打算过些日子再与他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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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我与沈涟一早叩开了寡妇门。她惊讶地福了一福。沈涟直接闯进去,环顾一番后朝我道:“原来暗娼家里是这模样,我们告官后定能拿赏银。”
我进去拽住他,冲妇人说:“小孩子不懂事,夫人见谅。”
那妇人面色发白,双手拉扯衣角环佩,口气强硬:“你们到我家是作什么来了?”
我只得单刀直入:“夫人,我们无意与你为难。只是想问,腊月二十二到腊月二十四褚明去世这三天,你见过什么异状没有?”
妇人放开环佩,哼了一声:“那天我就讲过了,你自可以去问燕捕头。肉市那么吵闹,我能知道什么紧要的?”
不想无功而返,我和气问:“夫人你再想想,真的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沈涟挣脱我的手:“她胡说!有一晚我背着你来肉市背后玩耍至早上,夜里明明看到她,她明明…”他似乎羞于启齿,后退几步,脸藏到我背后。
我皱眉:“夫人,我只想友人死得明白。此间言语再不会说与第三人,望你直言。”
妇人局促不安。沈涟复从我背后探出头,我摸沈涟绑发带。妇人开口:“不错。那晚刘五家,的确有些奇怪。”
"咦"我问,“不是褚明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