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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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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冷月清辉,屋内一灯如豆。
正值寒冬,屋外的雪刚化。
一孱弱白衣女子盖着薄被,躺在硬梆梆的冷床上,尽管用力遮掩,咳嗽声还是不绝于耳。
婢子秋月刚扫完院子,端着一碰热水进来,夫人擦擦手。昨夜发了高烧,秋月私下里求太子寻太医来,可惜还未进门就被太子房前的公共拦下,说是新晋嫔妃正在里头,怎能随便让小小婢子进去。
“夫人,可是还冷?婢子再拿一床被子过来。”
秋月还没等她回话,到了与白衣女子一帘之隔的床上把自己被子抱过来,给她盖上。
王槿之其实还很年轻,只不过这几年卧床病重,没有好好调理身体,才到了油灯枯尽的地步。现如今形容枯槁,哪里还有半分名动京城的美貌。
屋内火炭味太重,宫人挑的都是剩下的才送到这来。景宁宫原本门前若市,那也是很久之前的光景了。
“秋月,开点窗户吧,太闷了。”王槿之说话虚弱,没什么力气,听得骇人。
秋月心里难受,本还想劝她,但还是忍住开了窗。
清冽的空气进来,王槿之像是开春时的鸟雀一样自由。自那次王槿之被废了太子妃,她就一直困在这里,一如死水,她忘了外头的光景,外头的人也把她忘了。
夕阳西下,橙色的余晖洒在白雪上,映衬着像是宫灯照在雪上。
王槿之微微笑了笑,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卫钦的时候。
那还是在父亲书房里,母亲让她去喊父亲回房吃饭,门前并未有人,王槿之推门而进,那时她年纪尚小,声音又糯又俏:“父亲,母亲问您什么时候和我们吃饭。”
可屋内并未寻得父亲的踪迹,只卫钦一人,一袭金丝暗纹白袍,身姿挺拔,端坐在太师椅上静静吃茶。
见到一糯米团子进来,不由生了几分逗趣心思:“可是王家小姐?怎还唤我父亲,怕是小姐糊涂了。”
王槿之又羞又恼,瞄了他一眼,快速跑出去。
卫钦当时还未是太子,当时皇上心思重,膝下子孙众多,也未有立太子的心思。卫钦的母妃家族在一众皇子里算是不起眼的,当时也是为了这个原由,聘重礼采取了身为宰相府的王槿之。这个道理也是她后来才懂。
王槿之那时豆蔻年华,心思单纯,那一眼已是暗许芳心,她以为自己嫁了如意郎君,却不料如意郎君心里早已住了初恋佳人。
王槿之没有等来卫钦的举案齐眉,却等来了迎娶顾家小姐的消息。因为气不过顾家小姐的挑衅,便责罚了她。卫钦知道后到了她宫里骂她不懂得谦逊,罚她去佛堂跪着抄佛经,不料那时她已怀孕,在冰冷的福堂里生生流产。
卫钦来看她时,王槿之正吃痛他改床上,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样冷漠的眼神,自此后不愿再见他。
王槿之眼神动了动,从回忆里出来。靠在窗户上,望着红墙青瓦,冰水一缕一缕地往下流,直至污脏的地面。
窗外爆竹声震耳欲聋,洋溢着喜庆氛围。
“外面可是发生何事了?”王槿之忍不住问。
秋月叹了叹气,未免她太过伤心,扯了个幌子:“奴婢也不知,怕是小孩随便玩的。”
“恭喜太子殿下喜得麟儿,顾嫔为太子生下长子。”
悠长绵厚的声音传入耳来,王槿之心中一涩,干燥发哑的感觉从喉咙处传来,她忍不住拼命咳嗽起来。
原来竟是顾嫔生子了。
咳嗽声嘶哑巨响,听得骇人,最后一声吊着嗓子,温柔的血液从嘴里喷出,白色的被子上三四点喷溅的红色清晰可见。
王槿之失力,落入无边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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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地马声传入耳里,一阵嘶鸣,四周渐渐不安起来。晃荡的车身终于将车上昏睡的人儿摇醒,揉了揉几下眼睛,看着眼前宽敞古色古香的车厢,王槿之一时愣怔。
“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梦魇力?”
小姐?难道是穿越了?王槿之记得自己睡觉前正在看一本虐恋情深的宅斗宫斗文,和她同名的女主结局死了,睡觉前伤心得快要哭死,怎么两眼一睁就到了这里?
王槿之伸出手,呆愣愣地看了看粉嫩的小手,身上的衣服贴身华贵,粉雕玉琢。
“小姐,我们马上就要到青山寺了,夫人让我先来看看你,让你可别再闹了,惹祖宗生气了,不然又要挨一顿臭骂。”
王槿之怎么记得自己看的那本书里女主也去过青山寺???她不会是穿书了吧?
看样子原主还未及笄,身边的贴身丫鬟只有秋月和春眠,她试着说话:“秋月?”
对面的丫鬟轻声浅笑:“小姐怕不是睡糊涂了,奴婢是春眠。”
原来真的穿书了,王槿之还不能一时回过神来,接受自己穿书了这个事实。
到了青山寺已是接近傍晚,宰相府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占据了小半个寺庙。祖母年纪大了,又花了大半时间在车上,舟车劳顿,免不了多休息,于是免了下面人的请安,并且也不让众人聚在一起,随便打发了点斋饭吃吃。
王槿之下了马车后一直跟在母亲身边,和父亲一起吃了晚饭。她到现在都有些懵,吃饭话也不多,乖乖吃饭,样子乖巧讨人。
父亲逗她:“阿蒙今儿个是怎么了,被祖母训了一顿可是知错了?”
王槿之在脑中回想了一下,下午王岚背着人讥讽她,她听了声音,不顾雀跃春眠的劝阻,将手上的梨子丢在她身上。她可到好,去了老太太那边告状,王槿之百口莫辩,被老太太训了一顿。
书里,王岚和董姨娘是她看书时最讨厌的,恨不得穿进书里打一顿,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真的穿进来。
原主王槿之天生烂漫,骄纵可爱,偏生王岚和董姨娘阴私,给她下绊子,让她吃不少亏。
王槿之说话温温柔柔:“阿蒙知错了,万不该把梨子丢在三妹妹身上,只是三妹妹趁着没人骂我被我听见了。”
越说越委屈,竟然到后头哽咽起来,豆大的泪珠子直往下蹦。
父亲摸摸她脑袋,疼爱地说:“阿蒙既是长女,就要多照顾弟弟妹妹,我相信岚儿是无心之举。”
王槿之用袖子擦擦眼泪,心里明白自己是靠不住这个父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