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尘间》袁大全

7、第四章幼弟满月二哥引祸上身（一）

　　张凤生的满月宴在紧张有序中进行着，张凤仪采购了大量的鸡鱼肉蛋，放在家里的地窖里，比过年还要丰盛。
　　农历八月初五的晚上，张凤仪和张五八的老婆忙前忙后，炖鸡汤、烀肘子、炸点心等忙得不可开交，一直到后半夜才歇下。
　　张凤仪揉了揉酸疼的肩膀，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在炉灶边做蛋饺做了两个时辰，疼痛的全身让她无法安睡，没过多久天就亮了。
　　张凤生在张凤仪的床上也醒了，他没有哭闹而是有劲地蹬着自己的小粗腿。
　　张凤仪梳匆匆地梳洗完毕后，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套带有肥皂香味的叠的整整齐齐的红布衫，这是她前两天专门去扯的布让东街的左裁缝赶制的.
　　她还特地给张凤生戴上一顶虎头帽、穿上了虎头鞋，张凤生在张凤仪的打扮下活脱脱的像一只可爱的小老虎。
　　张凤仪把张凤生送到了张景天的屋里，就去东街聚兴盛酒楼去拿早就订好的喜饼。
　　家里很快就陆陆续续来了客人，大家都相互寒暄着、笑着，一片喜气洋洋。
　　“哟，你看这小把戏长得多俊啊！”
　　“虎头虎脑一看就有当大官的面相。”······
　　张凤生在大家手里传来传去，宾客们都围着这个肉乎乎的孩子夸赞着。
　　张景天此时却踱步来到了门口，他眼睛往外张望着，好像在等待着谁。
　　张凤仪忙前忙后，端茶送水，很快家里都被请来的宾客挤满了。
　　“俺爸，人差不多了，我们开席吧！”张凤仪跑到张景天的身边，在他耳边说。
　　“不急，还有人没来？”张景天并没有往回走的意思，他仍然屹立在门口。
　　“俺爸，您忘记了我们没叫大哥和二哥，他们离得远啊。”
　　还没等张凤仪把这话说完，张景天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嘴里喊着：“秋熠啊，你可算来了，就等你们开席了！”
　　张凤仪这才明白张景天的良苦用心，满月宴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招待他心中的贵人、他幼子的干爹干妈——林秋熠夫妇。
　　穿过哄哄闹闹的人群，林秋熠夫妇被迎到了主桌坐在上座，按平州城的习俗，这都是最尊贵的长者才能坐的位置。
　　开席了，四喜圆子、孔雀开屏鱼、五谷丰登等各式各样寓意着美好的菜品摆满了桌子，张景天拿起酒杯起身，感谢着大家的捧场，三杯酒下肚，他并没有急着坐下，又端起了酒杯，众人都很好奇，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
　　张景天清了清嗓子，“今天招集大家来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来见证我的幼子张凤生认干爹干娘，这是我们家族的幸事！我要举杯敬林秋熠夫妇！”
　　说罢，张景天拿起满满的一杯酒“咕咚咕咚”全下了肚。
　　林秋熠代表自己和妻子对饮。
　　这干爹干娘算是认下了，席间，林秋熠妻子为张凤生带上了银锁，寓意“将幸福吉祥从此锁在了自己的身上”，一个月大的张凤生竟然看着林秋熠的妻子笑了。
　　觥筹交错、杯光剑影，张凤仪坐在厨房门边端着碗欣慰地笑了，她感慨着几天没白忙，母亲走后，这是家里的第一桩喜事，她好久没有看见父亲这么笑过了。
　　突然，“咣”的一声，虚掩的门被人用脚踹开了.
　　“张凤财在吗？”
　　四个彪形大汉，两个拿刀两个拿长棍闯进了屋，带头的那个大汉拿刀指向了张景天，宾客们吓地到处四处乱窜，很快堂屋里就剩下四个大汉和张景天了。
　　张凤仪赶忙抱起了张凤生藏在自己的卧室里，她害怕这些大汉是来抢孩子的，打张凤生的主意。
　　带头的那个大汉继续喊着：“张凤财呢？把他叫出来！”
　　张景天定了定神，说道：“凤财没在家，他出去单过了。”
　　后面的一个大汉听后说：“又是一家不承认的主，我们开砸吧，要不然他们不说实话！”
　　张景天一听到“开砸”吓坏了，赶忙说：“各位兄弟，我们有话说话，我张景天绝不是贪生怕死之主，可是你我之间无冤无仇，敢问张凤财到底犯了什么事？”
　　张凤财欠了一万块钱。
　　张景天听到这么多年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用颤抖地声音问：“敢问几位爷，我儿子到底做了什么？为何会欠这么多年？”
　　张凤仪全身被冷汗沾湿了，她心想：自己长这么大都没见这么多钱，在她的印象中，只听过父亲与别人聊天的时候提过买城北三十里地外的那个小煤矿好像就要这么多钱。
　　带头的那个大汉“哼”的一声轻蔑地笑着：“你这个老头管不好儿子，你儿子在我们东家的赌场输的裤子都快当没了，你能不知道？”
　　原来张凤财并没有在外地，他之前给的地址是假的，他就在平州城里。
　　“老头，给你三天的时间，要是不把钱凑齐拿来，休怪我们不客气！”
　　说完，四个大汉就摔门而出。
　　张凤仪赶紧把坐在地上的张景天拉了起来，张景天全身在哆嗦，脸色煞白。
　　他嘴里呢喃着：“凤仪啊，我们从哪弄这么多钱啊？你这么败家的二哥啊！”张景天哭了。
　　张凤生的满月宴就这样被破坏了，此时的他许是中午热闹累了，在摇篮里沉沉地睡着，他不知道他以后的人生是不是还会被张凤财影响着。
　　屋子里冷冷清清，父女俩无言相对而坐，慢慢地天色暗了下来，三天的期限很快的过去了半天。
　　张凤仪起身走向了厨房，她想着父亲中午只喝了不少酒没有怎么吃饭，他一定饿了。
　　张凤仪将中午的剩饭剩菜一热，很快的就端着碗筷到了堂屋。
　　“俺爸，天不早了，吃点饭吧！”
　　张景天双眼垂地，摇了摇头说：“凤仪，我怎么吃得下？你吃吧！”
　　突然就起身走向了门外。
　　这一幕把张凤仪吓坏了，她害怕自己的父亲寻短见，那自己和张凤生就变成了了无父无母的孩子了。
　　她赶忙拉住张景天的胳膊：“俺爸，天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啊？”
　　“我去给你大哥发电报，再去找家里亲戚借钱去啊，要不然怎么办啊？”
　　张景天仰天大吼着，发泄着挤压了一下午的愤恨。
　　“俺爸，天晚了，邮局都关门了，明天一早我去发电报给大哥。”
　　那一夜，不用多想，张景天和张凤仪都失眠了，张凤仪摸了摸摇窝里的熟睡的张凤生的小脚丫，一脸苦笑。
　　她心想：做个小孩真好，不知道人间的疾苦，活在自己纯净的世界里。
　　天不亮，张凤仪就听见门外有动静，她想着父亲已经起床了，她赶紧披上了衣服飞快地下了床想着给父亲做一口热饭吃完了他好出门。
　　没等张凤仪喊上一嗓子，张景天已经走出了家门。
　　张景天匆匆的赶往邮局，他要等着第一个就将给张凤武的电报发出去，这时候才发现在张景天的心中，长子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遇到大事的时候，张景天还是第一时间需要长子的主意与依靠。
　　这一天，张凤仪一天都没等回来父亲，她把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自己也吃不下去两口，她感觉自己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扑通扑通的，心中像住了一只没了方向的小兔，跌跌撞撞四处乱撞。
　　这一天对张凤仪来说真是漫长。
　　傍晚，张凤生醒了，张凤仪实在不放心张景天，背上张凤生就准备去街上找他。
　　她匆忙地走在西街上，那是当铺云集的地方，张凤仪心中有了判断，她想着父亲会不会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拿去当铺换了钱来补这个窟窿。
　　“凤仪……凤仪……”张凤仪听见熟悉的声音，“是俺爸！”
　　她迅速地回过头去顺着声音找去，只见张景天气喘吁吁地往她这边跑来。
　　“凤仪，你怎么到这来了？”张景天关切地问。
　　“我不放心俺爸，来找找您！”张凤仪应声回答。
　　父女三人沿着夕阳的余晖往家赶去。
　　进屋喝了两口水之后，张景天坐在堂屋里，用手捶着小腿肚：“钱还差不少啊，凤仪。”
　　张景天脱下了外衣，从贴身的衣服内侧拿出来一个布包，慢慢地打开，里面露出了花花绿绿的钱，这是他今天的战利品。
　　“凤仪，快找个带锁的木匣子来！”
　　张凤仪赶忙从张景天的屋里拿来了张李氏生前用过的木匣子，在她记忆中这好像还是母亲的陪嫁。
　　仔细的擦拭完木匣子上的浮灰之后，张景天数着今天弄到的钱，一摞一摞地往木匣子里面放，他拿起最厚的那一摞说：“这三千块钱是把家里你奶奶留下来的那些古董给当了换来的。”
　　“奶奶的唐三彩瓷碗和玉簪子吗？”
　　张凤仪小时候听奶奶说过一次，她记忆深刻，但是她从没有见过。
　　“何止，还有家里的两个大花瓶，那也是乾隆年间的。”
　　张景天继续摞着钱：“这是家里你舅送的那个西洋钟给当了二十块钱。”